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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觀景平臺有上下兩層,上層還有露天咖啡座,提供餐點和咖啡。
吳秉賢預(yù)留了上層最外緣,一個視野最好的位子給兩人,坐在咖啡座里,一眼望過去,景色盡收眼底,被翠綠山峰環(huán)繞的山林間,偶爾開朗偶爾迷蒙。
低首看著卷宗研究案情的周允寬,忽然覺得天氣變涼了,他抬眼欲看看天色,那目光一抬,立即被那沉靜的身影給勾住不放了。
她的畫箱立起,成了畫架,她就端坐在畫架前,執(zhí)著水彩筆在畫紙上涂抹著色彩。她側(cè)顏淡淡,五官線條貞靜柔軟,淺薄夕陽在她發(fā)上鋪上一層金粉,冷風(fēng)拂過,她發(fā)絲便流動著柔軟的輝芒。
就只是這樣看著她,什么事也不做,那因研究訴訟案件的疲累感竟一點一點在消逝。如果每次在抬眼時就能看見這樣一道身影,那樣的生活是否更完美?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合身高領(lǐng)毛衣,看上去有些單薄,周允寬起身回房拿了自己的風(fēng)衣,走到她身后,身子微傾,看著她的作品。
沈安婕彎了彎身,在水袋內(nèi)洗了筆后,挺身時瞧見了男人的鞋尖,她側(cè)過頭,就見著他清俊身影。
“變冷了,加件外套。”周允寬把風(fēng)衣披上她肩頭,視線移到她的畫作后,好奇地問:“現(xiàn)在畫的,也是要交給出版社的嗎?”
他彎身低頭詢問她,而她仰著臉,兩人近得能呼吸到彼此的氣息,有些暖,也有些曖昧,她紅著臉,微挪目光!安皇,只是覺得這里景色很好,把它畫下來后,回去可以掃描進電腦里當(dāng)作品的背景,再加一點人物什么的,就是另一種風(fēng)貌的作品了!
他不是很懂她的領(lǐng)域,淡點了下頭,打算又說些什么時,吳秉賢的聲音突然冒出。“有沒有打擾到你和妹妹情話綿綿?”
周允寬聞言,抬眸看他,清冷的眼神像在問:你來做什么?
“別這樣看我!眳潜t笑著說!拔沂莵砀嬖V你,這里越晚人越多,你們想吃什么最好現(xiàn)在就先點,晚了就要等嘍!
“你這個老板推薦什么?”
“這種天氣適合火鍋,推薦牛奶鍋和南瓜鍋!
“那就各一鍋!敝茉蕦捳f完,又轉(zhuǎn)身和沈安婕說了幾句話,就見她開始收拾。
“我把卷宗拿回房里,她留在這里!笔掌鹱郎系馁Y料,并帶著她收拾好的畫箱,周允寬交代了聲便先離開。
吳秉賢撥了電話吩咐廚房后,看著好友走開的背影,再看看那背向他的女孩,他沉吟片刻,走到女孩面前,低頭看著她。
“妹妹,問你幾個問題好嗎?”他神色正經(jīng),一字一字清楚地說。
娃娃臉男人不見痞樣,沈安婕無端緊張起來。“好!
“你知不知道周允寬很會打離婚官司?”
“知道。”媽媽就是找他打離婚官司的。
“他媽媽是酒店小姐,是他爸爸的小老婆,這你知道嗎?”
她點點頭,不知道他提這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因為他爸媽的關(guān)系,所以懼怕愛情和婚姻?”
“……知道。”劉姨才跟她提過而已。
“那你知不知道……”他頓了下,才慎重道:“周允寬是喜歡你的!
沈安婕盯著他的嘴,微瞠眼眸。連這個男人也這樣說……“我知道,因為你不是第一個告訴我的人,可是他沒有表示過!彼砬槁晕⒉缓靡馑。
吳秉賢笑了下!澳隳俏婚L腿叔叔比較悶騷,要他表示出來實在很困難,你可以主動跳上他的床,生米煮成熟飯,依他死板板的個性,一定對你負責(zé),要不然,你就去找個男人來氣他,他被逼急了,也許就會有所表示喔!彼由弦恍┦謩莺涂鋸埖谋砬椤
“……”這個男人真的是他的好朋友?
他右手搭上她左肩。“別這樣看我,我可是在幫你。他不信愛情,所以根本不可能主動表白,他以前交過一個女朋友,那也是對方纏了他兩年,他才試著給對方機會的。還有啊,我和他成為好朋友,也是因為我死纏他纏來的,他功課好啦,我就黏著他,黏到最后我們就成了死黨。死黨你看不看得懂?”他嘴形加大。
頓了下,他又說:“你們這一對已經(jīng)拖了七年多了,還想再拖。咳思颐鸵稽c的孩子都不知道蹦幾個了,他不主動你主動。≡缰喇(dāng)年就應(yīng)該把他喝醉酒喊你名字的那副樣子拍下來,讓你拿影片逼他承認喜歡你,他就不能賴了。”瞧見男主角往這方向來,他又道:“我們來試試,看他會不會吃醋!
沈安婕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他已伸掌揉上她發(fā)心,又摸摸她臉頰,她微愣,見他擠眉弄眼,眼神隨著他略移,在瞧見周允寬陰沉的面孔時,她恍然明白了。
她笑了笑,看著吳秉賢走開的身影,剛回來的周允寬瞪著她溫暖花開的笑容,不明白自己不過回房一下下,她和秉賢已如此熟悉了?
這心思剛滑過,他猛然一怔,自己這可是在吃好友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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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墨黑的夜幕,一片繁星點點,遠處山下萬家燈火通明,猶似天上落下的珍珠。
用過餐后,他們起身走到觀景臺的最外緣,靠著欄桿眺望山下一片燈海。由于吃的是火鍋,沈安婕一度熱出汗,于是脫下他的外套揣在懷里,單手拿著相機,隨意拍了拍咖啡座和用餐的客人。
“我發(fā)現(xiàn)你朋友很有趣,但和你個性差很多,很難想象你們是好朋友!彼⑿χ
“硬被他纏上的!彼f得不情愿。
這說法又讓她一笑,她看了看周遭,道:“生意真好,我都不知道他原來在開民宿!
“他對法律這一途沒興趣,純粹混學(xué)歷,畢業(yè)后本來還在臺北工作,三年多前才回來這里經(jīng)營民宿,這片山是他們自己的。”
沈安婕盯著他的唇。他的五官隱在暗色中,她得要十分專注才讀得清楚他的唇形,他因說話而帶出的暖意在夜風(fēng)中散了去,在耳畔飄飄蕩蕩。
這夜,如此誘人。
周允寬凝視著她。她近似深情的目光,攪得他呼吸微亂,她微啟的紅唇隱約濕潤,可見唇上有著薄薄水光,這景致,要比夜色更蠱惑人心,他倏然想起她曾經(jīng)用那張軟唇,留留戀戀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眸色略深,他情不自禁朝她傾近幾分,頓了下,見她目光不移,他又俯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像怕驚擾她似的,可身后一桌孩子突然喧嘩出聲,他看著她微紅的臉蛋,輕咳了聲后,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目光。
其實彼此都明白,他們現(xiàn)在都在試探對方的心思,分明渴望又不敢貿(mào)然前進。
“走吧,去那邊看看!敝茉蕦捴噶酥附锹淠且粔K,轉(zhuǎn)移彼此注意力。這觀景臺極大,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風(fēng)貌。
沈安婕抱著外套,拿著相機跟著他,身子才一側(cè),就見他和一個剛收拾完鄰桌用剩餐點的服務(wù)生撞個滿懷,也不知道是哪方不小心,眨眼瞬間服務(wù)生手中的托盤已翻倒,上頭的火鍋湯料就這樣灑在他身上,只見服務(wù)生猛低頭道歉。
她一驚,趕忙上前察看,看見他襯衫和西褲皆被殘羹弄得一大片,她直覺好燙,急問他痛不痛,然后用空著的那手試圖拍凈他襯衫。
周允寬皺眉看著自己狼狽的一身,在聽見女孩著急的詢問聲,又見她探手過來時,他眉心略展,跟著握住她手腕,平靜地說:“不痛,你不要忙,我去洗個澡換件衣服就好!
“……不痛嗎?”沈安婕抬臉看他。淋在他身上的是火鍋熱湯!
他搖搖頭。“是吃剩的,所以湯不燙。你待在那里不要離開,我等等就過來。”他指了指平臺角落。
見他似乎沒什么大礙,她放心離開,走到他說的那個角落,望向另一邊,果然景色大不同。
她拿著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后,想試試將滿天星子入境,由于忘了帶腳架,她把他的外套先擱在欄桿上,接著再把相機也放上欄桿的平面處,微低身子調(diào)整設(shè)定相機后,按下自拍模式。
她略移身體,手肘下意掃過外套,外套剎那間往外滑落!她探頭一看,外套掉在草坡上,她所站的地方是延伸出去的平臺,和草坡間是懸空的,這么一來要撿回外套便有些困難。
看了看周遭,就著平臺角落的燈光看見一旁有一道往下一層觀景平臺的階梯,她繞了過去,順著階梯而下。
周允寬快速沖了身體,換過衣物后,一到平臺,恰好看見她走下階梯的背影。
她想做什么?
沈安婕走下幾階后,便看見他的外套,于是她一個反身,壓下身子,兩手碰著草地,緩慢地向右側(cè)移動,見外套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她心一橫,右手動作略大地拉住外套往下一扯,但此時腳下突然一滑,她整個人伴隨著驚呼聲,貼著草坡往下滾。
周允寬才繞過來,看見的便是這幅畫面。
“安婕!”他踩著木階急急朝下奔去,一度差點踩空,直到踩下最后一階,他朝那個趴在木質(zhì)走道上的人兒走去,心慌不已,心臟像停掉似的,感覺有什么東西硬生生從他身體抽離。
像小鳥的聲音……那到底是什么聲音?周允寬看著那趴在走道上的身影,腦里蹦出一張稚氣未脫卻甜美無比的臉蛋。這一刻他才明白,只要這個女孩能夠安好如初,只要她還能好奇地要他形容各種聲音,她要怎樣他都好……都好。
他不要愛情,他怕遇上了像父親元配、像母親那樣對愛執(zhí)著的女人,當(dāng)他給不起那么濃烈的愛情時,那會是一連串的爭執(zhí),甚至偏激地走向毀滅。同時,他也怕自己遺傳了父親的多情,無法對一個女人專一,讓女人為他傷神;他更怕萬一步入婚姻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和對方相守到老,那么孩子便是最無辜的受害者。
除此之外,縱然安婕已二十四歲了,但在他眼里,她終究是個小他十歲的女孩,她會有更豐富的歷練和更精彩的生活,他不希望耽誤她。
然而看見她滑落山坡,自己卻沒辦法代她承受時,那種害怕失去她的感覺卻比什么都要強烈,就是這一刻,他明白,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在身邊。
沈安婕趴在走道上,眉眼緊皺,她被磨得好痛,下巴、肚腹、手肘、腳都在痛,熱熱刺刺的,大概是磨破皮了,還有她右腳膝蓋,似乎碰撞到什么硬物,也正明顯地痛著。
她不知道周允寬一路追著下來,也不知道他在喚她,她只想趴一下,好讓全身的刺痛能消退一些。
驀地,她身子被抱了起來,她感覺自己被擁進溫暖的懷抱,那懷抱有著極淡的清涼味,如此熟悉,除了他還有誰?猛一睜眼,果然見到他焦急的臉。
“安婕!”周允寬一把抱起她,攬在懷里,見她睜開眼睛,著急地問:“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痛,還是哪里不舒服?你——”
他說得極快,不若平時的沉穩(wěn),交錯著焦急和驚喜的黑眸里隱有水光流動,她看著他張合不停的嘴,卻一字也沒看進眼里,他慌亂的神色讓她一時間找不到話回應(yīng)……
這性冷的男人,有這樣的表情,若還說對她不在乎,她也不相信了。
她勾勾唇角,想笑著說她沒事,卻牽動下巴肌膚。她痛嘶了聲,皺眉道:“我沒事,只是有些……痛。”
聽見她的聲音,周允寬斂了斂驚惶,仔細端詳著她,瞧見她下頷滲出血絲。
“破皮了……還有沒有哪里痛?”
“右腳好像撞到什么,膝蓋痛!彼谒麘牙,勉強坐起身子,推高一只袖子看了看!笆忠财破ち恕
“允寬,要不要緊?”忽而,吳秉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聽聞幾個客人嚷著有人跌下去,他急急趕來,想不到是他們。
周允寬回頭,看著他要求:“能不能開車送我們?nèi)メt(yī)院?我希望她做個檢查!
“我去開車,你抱妹妹先去門口等我!眳潜t急聲交代后,周允寬一把抱起她,往民宿正門口快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