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時,那兀勀一行人終于抵達(dá)了京城。
大元朝中都熱鬧非凡,街上熙熙攘攘,各式攤販叫賣吆喝,大小店鋪林立。
竇娥掀起水藍(lán)轎簾,好奇張望,唇邊勾起淡笑,心想京城果然十分熱鬧。
那兀勀寵溺的笑看著她,一雙明眸大眼盈滿好奇,襯得她更加水靈!妇┏峭鶃淼纳藤Z多,加之入了戶籍的有百萬人,尋常時候的京城便是這樣熱鬧,我想你會有好一陣子不會覺得無聊,而且這兒還不是最熱鬧的市街……」
然而他的話都還沒說完,便聽見前方好幾匹馬兒朝他們奔馳而來的聲響,還有人不停的大聲吆喝,「讓開、讓開!」
「真是一刻不得安生。」那兀勀低聲在竇娥耳邊抱怨了一句,又道:「你待在車內(nèi),一會兒就好。」他聽著馬蹄聲人聲接近,他出聲讓馬車停止。
「吁!」六匹駿馬在馬車前停下,最前頭的人揚起一道好聽的嗓音,「車內(nèi)可是禮王爺?」
知道他是禮王,膽敢攔下他的,也只有他幾個親兄弟了。他雖然離京城兩年余,聽音辨人還是可以的,那是四皇子的聲音。
「外頭可是四弟?」那兀勀聲音淡淡的,沒有絲毫喜悅。
竇娥不安的緊握住他的大掌。
那一晚徹夜聊天,他說的最多的便是大皇子、四皇子與六皇子,據(jù)他的說法,四皇子在所有皇子里看似最知書達(dá)禮、溫文儒雅,然暗地里使起手段卻極為陰狠歹毒。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她笑了笑,聲音極低的道:「沒事的!
「三哥終于肯回來了,額布讓我來接三哥回宮,至于竇姑娘,一路辛苦奔波,可先回禮王府歇息,待額布擇日宣召入宮。馬匹已為三哥備妥,請三哥下車!
「四弟,幫我回父皇,竇姑娘初到京城,我不放心她一人回王府,恐怕下人不明白本王對她的看重,會怠慢了她。我同竇姑娘回王府一趟,要不了多少時間,安頓妥當(dāng)后,立即進宮面圣。有勞四弟了!鼓秦牟幌滩坏幕氐。
外頭一陣沉默,許久才又聽見四皇子的聲音傳來——
「三哥若有這樣的顧慮,我同額布說一聲便是,還請三哥務(wù)必在晚宴前入宮,額布許久不見三哥,甚是掛念,已命人設(shè)了宮宴!
「好,我知道了,多謝四弟提醒!
不一會兒,幾匹馬掉頭奔離。
「這樣可以嗎?」竇娥輕聲問。
「若是皇上口諭非得要我此刻進宮,我自然不能拒絕,但顯然四弟來接我并非父皇的意思,否則他不會用家人間的稱詞,而該稱父皇有旨。」
「既然不是皇上的意思,他又為何……」
「我猜他是想瞧你一眼,對你好奇得緊,四弟貪好美色是出了名的,他大概猜我看上的姑娘肯定國色天香,畢竟我從未動心,旁人以為大概只有人間絕色才能讓我心動。」說到這兒,那兀勀忍不住笑了!覆贿^他要失望了,不只他,我想許多人都要失望了。」
「我知道我不美!」竇娥瞪他一眼,隨即又問:「對了,那些人怎能確定這輛馬車就是我們呢?」
「我們?nèi)刖┑南ⅲ峙略谖覀冸x開楚縣那天就傳回京城了,知道這車上坐的是我們不是多難的事,皇子們的手下,要連我們坐哪輛馬車回來、何時入京這么丁點消息都打探不來,也活不了太久。至于你呢,對我來說,你是世上最美的,美在別人看不到的心,而且要我說,你長得也不差!挂娝坪踹是不太開心,他打趣道:「怎么,不喜歡我說真話?」
「就是覺得有點悶,你這張臉果然生得太好了,哼!我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肯定不少人要說我配不上你,長得沒你好看,出身普通,又無才情,琴棋書畫不過粗通。」
「且由著別人說去,只要我知道你哪里好就成,最好是只有我知道你的好,這樣就不會有人來跟我搶你!
「油嘴滑舌。」
「只對你。」那兀勀溫柔的笑開了。「往后你要謹(jǐn)慎些,旁人的話都藏了深意,別輕易讓人哄了,好似方才之事,若我隨意聽了四弟的話,任你一個人回禮王府,你接下來的日子可要難過了。
「能在王府里服侍的,哪怕最低等的丫鬟,個個都是人精,你得端起架子,別讓下頭的人輕易欺了你,若有人讓你不舒坦,你直接發(fā)落便是,要打要罵要直接丟出府都成,我也會交代春芳仔細(xì)留意,我著實擔(dān)心你良善被人欺負(fù),唉,當(dāng)初不該聽你的!顾陌l(fā),既擔(dān)憂又心疼。
「你這人說話怎么反反復(fù)復(fù)的,一會兒說聽我的沒錯,一會兒又覺得不該聽我的。」竇娥說是這樣說,心卻軟得一塌糊涂,他真的十分在意她,凡事為她往細(xì)處想了,為了不讓他擔(dān)心,她笑道:「你放心,我不會由著人欺負(fù)的。」
「說到要做到啊!顾破饋砣崛崛跞醯,他怎么樣都不放心,所幸春芳一起來了,雖然春芳偶爾也有些粗枝大葉,但確實忠心護主。
馬車行至禮王府前,那兀勀先下了車,掀著簾子,一手牽著竇娥的手,瞧她握緊了才讓她下車,對她的疼寵之情溢于言表。
不遠(yuǎn)處,有一名高大卻斯文俊朗的年輕男子看見這一幕,大大吃了一驚,接著帶著親切的笑意邊說邊走近。「三弟,一別兩年余,三弟倒是讓為兄的刮目相看了!
那兀勀握緊了竇娥的手,臉上笑意真誠,喊道:「二哥。」
奇握溫格堅的目光落在竇娥身上,細(xì)細(xì)打量一番后,真心贊道:「確實是個好姑娘,美不僅于其貌,三弟好眼光!
那兀勀笑著對竇娥說:「見過襄王爺!
「民女拜見襄王爺!
「弟妹無需多禮,隨那兀勀喊我二哥便成!垢駡酝ο矚g面貌清秀,眼神通透靈慧的竇娥,一看便知是難得的秀外慧中。
楚縣發(fā)大水的事,他在京城也聽說了,多虧有她,楚縣才能安穩(wěn)度過洪災(zāi)。
「就告訴你了,果然一刻不得安生吧。」那兀勀在竇娥耳邊輕語。
竇娥眉眼彎彎地笑了。
「瞧起來十分恩愛,為兄還以為三弟被九歲那場意外嚇得不輕,說不定得打一輩子光棍,幸好竇姑娘出現(xiàn)!垢駡哉f。
聽見襄王爺提起那回事,竇娥掩嘴輕笑。
「莫非那兀勀已經(jīng)告訴弟妹了?」格堅倒是有點意外,卻也陡生幾分憂慮,他擔(dān)心竇娥會是三弟最大的軟肋,若讓立場敵對的人掐住,該如何是好?
「是!垢]娥輕應(yīng)一聲。
格堅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兩人,沉默不語。
那兀勀心細(xì)如發(fā),立即察覺二哥神色有異,便道:「進府里說話,站在這兒風(fēng)大!顾娓]娥拉了拉黑貂圓領(lǐng)斗篷,就怕她著涼。
格堅神色凝沉幾分,又多瞧了幾眼竇娥,轉(zhuǎn)瞬換了張笑臉。「是該進府說話,雖已開春,但天仍涼著!
守門的小廝見主子回來,趕緊回報總管事相迎,總管事讓人敞開正門,吆喝仆婢出來恭迎,一行人前后進了禮王府。
那兀勀一進正廳,喚來總管事與一干仆婢,讓他們正式拜見竇娥。
總管事烏力吉是個機伶的,早已收到阿特爾的消息,知曉王爺這趟回來,身邊多了位貴人,且王爺十分疼寵這位姑娘,烏力吉暗自猜想,王爺帶回的姑娘是個漢女,能上貴妾分位就是到頂了,便自作主張讓人將風(fēng)回樓收拾了,王爺應(yīng)當(dāng)能滿意吧?而王爺原本居住的青陽閣,烏力吉也讓人打理妥當(dāng)。
「烏力吉。」那兀勀冷然的喚道:「往后竇姑娘便是王府主母,本王不在時,府里大小事便是竇姑娘拿主意,你等不得對竇姑娘有半分不敬。春芳為竇姑娘身邊一等丫鬟,你一會兒挑四名伶俐的丫鬟讓春芳管著,一同服侍竇姑娘。往后竇姑娘的起居與本王一同,青陽閣你可重新布置妥當(dāng)了?
「本王將話挑明了,今日起竇姑娘就是王府的主母,誰也不能輕慢竇姑娘分毫,若有人膽敢失禮于竇姑娘,小事罰俸,大錯杖打后逐出王府,更甚者則直接杖打至死。你們可聽清楚了?」
一干仆婢低著頭,趕忙回應(yīng),「聽清楚了!
烏力吉完全沒想到王爺竟是想讓竇娥住進青陽閣,頓時面如土色,這于禮不合啊,即便是未來的王妃也有自己的院落。
「烏力吉!」那兀勀見烏力吉狀似出神,不悅的喊道。
「是,王爺,小的、小的只打理了風(fēng)回樓與青陽閣,青陽閣并未重新布置!篂趿吨曇,跪下了。
「本王不是讓阿特爾先捎消息回來了嗎?」那兀勀的聲音更冷了。
「王爺饒命,下的該死,下的以為竇姑娘……」烏力吉怎么都說不下去,冷汗直冒,頭也不敢抬。
「以為竇姑娘了不起就是個貴妾,所以你自作主張只打理了風(fēng)回樓?」那兀勀冰寒著臉。
竇娥恍然明白,原來在王府里的院落也是門學(xué)問,她被當(dāng)成了貴妾,只能住風(fēng)回樓。
「屬下知錯,王爺饒命……」烏力吉不住地討?zhàn)垺?br />
「饒你一命可以,但罰俸一年,杖責(zé)十大板,板子不急著挨,待你將青陽閣布置妥當(dāng)再挨不遲。青陽閣重新布置妥當(dāng)前,本王與竇姑娘暫且住在風(fēng)回樓了!鼓秦陌l(fā)落了烏力吉,轉(zhuǎn)而對竇娥溫聲道:「你該累著了,我遣人先領(lǐng)你去風(fēng)回樓歇息!顾冀K握住竇娥的手,這時力道緊了緊!改阆认窗涯,換套干凈衣裳,我同二哥說些話,一會兒去找你。」
竇娥點頭,對格堅福了福身。「民女先告退!
「弟妹慢走!垢駡阅樕珳睾偷牡。
一干仆婢聽到襄王爺這般叫著竇姑娘,縱使心里滿滿的疑問,也不敢多問一句。
「其他人都退下吧!鼓秦膶⑵玩緜?nèi)擦顺鋈ァ?br />
不一會兒,一名丫鬟端了兩杯熱茶來到正廳,是從前貼身服侍那兀勀的一等丫鬟青菱。
「襄王爺請用茶!骨嗔庖话崖曇魳O軟,分別上茶。「王爺請用茶!
那兀勀瞥了她一眼,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淡淡的道:「往后你無需在本王身邊當(dāng)差,府里差事多,你尋一尋看想調(diào)哪兒,若真尋不到想做的差事,要出府另謀出路也成!
青菱臉色驟變,頹然跪在主子跟前,有些哽咽的哀求道:「王爺,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么?奴婢甘愿受罰,只求王爺別趕走奴婢……」
「你無視本王的話就是大錯,方才本王交代眾人需看重竇姑娘,你卻悄然退下,待眾人都離開正廳,你又立即端上兩杯熱茶,其心可議,你當(dāng)本王是瞎的嗎?念在你往年細(xì)心服侍本王的分上,本王不重罰已是給了你情面,你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想也別想了,除了竇姑娘,本王瞧不上其他姑娘。下去,往后別在我跟前出現(xiàn)!鼓秦谋涞。
青菱一向靈巧,也知守本分,縱使偶爾掩不住對他的仰慕,他也當(dāng)做不知曉,覺得人好用便勉強留用,可如今他已有了竇娥,青菱又這般越了界線,他可不能再留她。
「王爺,奴婢只是、只是……」仰慕王爺!
「別污了本王的耳朵,本王不想聽,下去!」那兀勀打斷她的話,怒斥。
青菱抖著手握緊了托盤,顫巍巍的起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