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班收拾好東西,裴心漾和安逸通了電話后,便到公司外頭等他。
他們一向如此,不想在公司里被指指點點,但離開公司后,愛怎么樣是他們的自由。
安逸曾說過,如果因為他沒有加班而造成公司損失,那更好,到時候他們家老大便會派人來分擔他的工作,他也不用累得像條狗。
此時,裴心漾手上拿著一個絨布包把玩著。
這個絨布包是在她剛剛把東西收進皮包里時看見的,她拿起來,想到這是三天前湯偉良硬放進她皮包里的。
“他干嘛硬塞東西給我呢?”她打開絨布包,發現里頭是一個纏著耳機的MP4,“嗯?”他干嘛給她這個?
她怎么想都不明白,于是直接按下開關。螢幕上出現了影像,雖然不大,卻看得清楚是她父親和安逸。
湯偉良給她看這個干嘛?
不過,螢幕上的兩人好像在談話,他們是說些什么呢?
由于好奇心的驅使,裴心漾拿起耳機一戴,里頭的對話便聽得一清二楚。
茶喝了,話也說了這么多,你該言歸正傳了吧?
我果然還是太嫩,什么事都瞞不過您。我想談的定那塊地。
嗯,不拐彎抹角,也好。那塊地,我準備過給我女兒。
裴叔,以您和家父的交情,難道都不能說服您割愛嗎?
割愛倒是可以……我已經說過,那塊地定我女兒的……誰娶了我女兒,地就定誰的……誰都不許在我女兒面前提起這塊地的事,誰追到,就是誰的本事,那塊地是嫁妝。
我女兒最近吵著要出門找工作……你那里還有職缺嗎……我說了,想要得到那塊地,就讓我女兒心甘情愿的嫁給你,我挺喜歡你這小予的,沒聽過近水樓臺先得月嗎?可別辜負了我的美意。
我那里的確還有個職缺,只是不知道秘書處助理的位子會不會貶低了裴小姐的身份?
好小子,果然明白我的意思。聽說這塊地最好是能在t年后動工,對吧?
沒錯,裴叔消息真靈通。
算一算,如果你花半年把我女兒追到手,再加上訂婚、結婚、宴客……時間應該夠啦……裴心漾聽完,一臉茫然,不知道此時該有何表情。
安逸是為了那塊地才接近她嗎?因為那是她的嫁妝,娶了她,他才能擁有他想要的地?
怎么會這樣?就在她認為自己最幸福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的身價就是那塊地。
對啊,她怎么沒想過呢?像她這種什么都不會,驕縱任性的千金小姐,安逸怎么會愛上她呢?
好愚蠢,她竟然把事情想得這么簡單。
好可笑,她還以為安逸是真的愛她,原來她比不過一塊地?
真可悲,她在付出了所有之后,才知道真相,她的心、她的人“爸,你怎么可以……”父親難道就是這樣為她尋找對象嗎?他怎么會認為,為了一塊地而接近她的安逸會給她幸福?
天呀,她覺得四周都在旋轉,而她站在中央,快要穩不住身子,她的世界快要崩塌了……一切真的只是夢,只是一個可笑的夢。
她就覺得自己的戀情太過平順了,上天怎么會給她一個這么完美的戀人,果然,這_切都是假的,安逸愛的不過是一塊地,不過是想滿足他的需求……
裴心漾覺得心好痛。這就是人家所說的情傷嗎?被感情這樣的利器所傷,果然令人痛不欲生,那種從天堂瞬間掉入地獄的感覺,比死還要難受。
“小漾,你怎么了?”安逸走過來,看著茫然的裴心漾。
他的車都已經停在那好一會兒了,對她按喇叭,她也好像沒有聽見,所以他才下車來看看。
聽見他的聲音,她拿下耳機,將MP4給他。
“走開,不要碰我!”她討厭這種感覺,更恨這種感覺!
“你又怎么了?”雖然察覺出她的異常,不過安逸沒有多想,以為她只是又想整他了。
她轉身奔到馬路邊,伸手攔了輛汁程車。
“小漾!”他跟著追上去,拉過她的手臂,“你到底怎么了?說清楚!
看樣子真的有什么事發生了。
她突然轉頭望著他,露出絕望的笑容!澳阏f,我們什么時候結婚好呢?”
“你怎么會突然問這個?”安逸知道情況不對勁,卻又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看著她怪異的言行,他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們不結婚,你就拿不到那塊地,要是延誤了工程,到時候有什么重大損失怎么辦?”
“那塊地?你怎么會……”他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那塊地的事了,如今怎會從她口中聽見?
“我怎會知道對不對?”果然是這樣!澳憬咏遥贿^是為了一塊地,天呀,我在做什么?我竟然把自己賣了,還幫人家數鈔票……”
“小姐,請問你到底要不要坐車?”計程車司機朝裴心漾問道。
“我要坐!彼崎_安逸,打開車門坐上車。
安逸阻止她關門,“小漾,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下來,我們解釋清楚。”
他要弄清楚她為什么會知道這件事。
關于那塊地的事,從那時他和裴迎詳談過后,便沒有人再提起,他會愛上她,更不是為了那塊地。
“不要,你放手,我們沒有話好說了!迸嵝难幌肼犓忉專驗樗雷约簳能洠雷约悍挪婚_他。
安逸堅持的拉著她的手腕,“上我的車,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边@樣拉扯,根本無法談什么。
她怎么也不肯下計程車,“沒什么好談的,你跟我爸爸說的話,我都知道了,原來這就是你接近我的原因……”
安逸一呆。她為什么會知道?接著,他看向手中的MP4。難道……“這是誰給你的?”
“放開我。”裴心漾沒有回答他,只想要他松手。
“好,我放開!彼砰_她的手,隨即坐上車,關上門后對司機道:
“開車,隨便上哪去都好,我教你停車你再停,我給你十倍的車資!
一聽,計程車司機眉開眼笑,“好、好!
裴心漾想下車,已經來不及了。
“你下車!彼惨莺鸬,淚珠流下臉龐,她手一揮,倔強地擦掉它。
“是誰給你這臺MP4的?”其實他不用問,想也知道是湯偉良。
“誰給的有何差別嗎?”重點是里頭的事實。
“聽說我,不是你想的那樣……”安逸試著解釋。
“我不聽!贝丝趟衷趺绰牭孟氯?“難道你替我安排工作,不是為了接近我嗎?”
“我是!彼渤姓J。
“那還有什么好說?”
他很痛心,原來她這么不相信他,“我原本是想,如果先跟你熟稔,那以后談那塊地的買賣……”
“你現在說什么,我都不想相信!彼J為如今他再解釋也只是強辯。
“在你心中,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嗎?你竟然連一句話都聽不進去?”至少也該把他的話聽完,信與不信,等聽完再作決定不遲啊。
“在我心中,你還有什么值得信任的?”裴心漾反問,“為了一塊地,娶我這種什么都不會的千金小姐值得嗎?還是,拿了地之后,你就可以將我棄之不顧?”
“除了這樣,你沒有別的想法嗎?”難道她不曾想過,他是真的愛上她?
“你要我有怎樣的想法?相信你是真的愛我嗎?”她冷哼一聲,“我有這么傻嗎?傻得相信一個騙子?”
安逸終于明白心冷是什么感覺,“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結束我們的感情?”
“感情?你對我有感情嗎?在你心里,我不過只是一個有價值的利用品,也許在到手后,你連我是誰都不會記得了!
再也忍受不了她無情的話語,安逸伸手,將她的頭顱一傾,印上自己的唇。這個吻有點粗暴,像是懲罰她對他的不信任。
裴心漾理智地推開這個令她沉醉的激吻,然后手一揮,巴掌往他臉上狠狠的落下,“別碰我,你沒有資格!”
巴掌打在臉頰上,痛的卻是他的心。
“你真的不聽我解釋?”安逸冷聲道,給彼此最后一次機會。
“不聽!睖I模糊了她的視線,“我不想再見到你了!痹倏匆娝,她的心會痛。
“好!彼晚標囊狻!巴\嚒!彼D頭對計程車司機道。
既然如此,他也不多說了,互相不信任的愛情,她不要,他一樣也不想要。
?怎么突然教他停車?計程車司機愣了一下。
“停車?”計程車司機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們現在在高速公路上,可以到下了交流道再停嗎?”
什么?誰教他把車開上高速公路了?“快點給我開下去!”安逸再也無法壓抑地大吼。
“好!庇嫵誊囁緳C一驚,慌了手腳,加速地往前開去。
裴心漾望著車窗外,不再看安逸一眼,也不再流淚。為了這種人掉淚,不值得。
“小漾……”安逸即使再瀟灑,依然很難放下她。
也許彼此冷靜下來后,把這件事說開便沒有那么嚴重了,為何她非要為了這種小事分手呢?
她卻冷冷地回應,“請稱呼我裴小姐!
聞言,他徹底死心了,哼笑一聲,也轉開頭望向車窗。窗上映著他心愛的女人,他看著她,她卻轉開眼逃避。
這時,安逸發現計程車司機的車速越來越快,于是道:“別開太快……”
又發現前頭有一輛貨車突然閃入他們這個車道,“快,踩煞車!”
計程車司機被那輛突然變換車道的貨車嚇了一跳,連忙踩煞車,并轉動方向盤想避免追撞,卻被后方來不及煞車的車子碰撞,整輛車在瞬間滑出車道,隔壁車道的車來不及反應,往他們攔腰撞了上來。
計程車車遭到碰撞,產生巨響,一路滑向護欄。
“小漾,趴下!”
裴心漾被嚇傻了,想問發生什么事都還來不及問出口,安逸已拉低她的身于,她整個人被他護進懷里。
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她全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車子劇烈的撞擊中失去意識。
***
安杰捧著飯碗。心底沒來由的感到不安,望著眼前一桌好菜,他想動手夾菜,手心卻不斷冒出冷汗。
“你怎么了?”魏吉華將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發現他不對勁,“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彼澜^對不是身體不舒服,而是心里嚴重的慌亂。
“有病就要說出來,總不能因為怕進醫院,就什么病都憋著吧?”
魏吉華忍不住念他兩句。
“醫院?”一聽到這兩個字,安杰的臉色更難看!鞍灿,安逸有說今晚會回來嗎?”他總覺得心神不寧。
安琳聞言抬起頭,“怎么了嗎?你跟老五有約?”
安余搖頭,“沒有!彼麄冞@些哥哥,除了麻煩享之外,很少找他的。
“我想打電話給他!毕M麤]什么事。他們雖然是雙胞胎,可是從來沒出現過什么心電感應,怎么今天他會突然想見到安逸呢?
“你是怎么了?”魏吉華覺得他很不對勁。
“對啊,你今天怎么特別想老五?又想和他聯手作亂了?”安琳試圖緩和氣氛。她這兩個哥哥湊在一起,就會天下大亂,還好這幾年安逸接手自家公司,極為忙碌,沒什么時間再和安杰湊在一起整人。
他們才正說著,電話鈴聲從客廳傳來。
不一會兒,在安家幫傭多年的鐘如梅便急忙跑進飯廳。
“阿姨,怎么了嗎?”魏吉華見她臉色不對,立即問道。
鐘如梅臉色沉重地說:“阿逸出事了,現在在醫院……”
“在哪間醫院?他發生什么事了?”安杰連忙站起身。
天,他就知道!他和安逸是雙胞胎,會有這樣強烈的感應,一定是安逸出事了。
“車禍!辩娙缑方又f:“你們先過去,我來聯絡阿耀!
車禍?又是車禍?安杰身子一傾,險些站不穩。
“安杰,你別慌!蔽杭A安撫道:“我們先去醫院再說。”她知道安家老三安威的死已經帶給安杰莫大的恐慌,現在又聽到安逸出車禍,他心里的驚慌她能明白。
“六哥,你快去開車,我們快點過去。”安琳也跟著道。
“嗯!卑灿嗥鹕恚瑳_去拿車鑰匙。
***裴心漾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
“小漾,你覺得怎么樣?頭會痛嗎?”裴迎詳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見女兒醒來,連忙探身過去。
裴母吳敏霞也來到病床旁,“需要教醫生來看看嗎?”醫生說過,女兒有輕微的腦震蕩,如果醒來后頭疼得厲害,就要請他過來看看。
“我沒事!迸嵝难鷵u搖頭,只覺得身上傳來陣陣疼痛,還有輕微的頭疼,其他沒什么大礙。
“那就好。”裴迎詳放心的點點頭。
望向四周,聞到濃濃的藥水味,裴心漾知道這里是醫院,也想到之前她和安逸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了車禍。
對了,安逸!
“爸,安逸呢?他沒事吧?”
為什么沒有看見他?不過,既然她沒什么事,安逸應該也不會有事吧?但她心里仍不免擔心。
“他……”裴迎詳望了妻子一眼,那句話就是說不出口。
看父親神色不對,裴心漾慌忙地坐起身子,“他怎么了?”
“小漾,你先躺下休息,他……”吳敏霞怕女兒太過激動,禁不起刺激。
“你們快點告訴我,他在哪里?”裴心漾心里突然慌亂不已。
她想到了,發生車禍時,安逸將她拉進懷里,護在椅墊和他的胸膛之間,他緊實地將她保護著,那……眼看再也瞞不住,裴迎詳深深嘆了口氣,“他和你一起被送進醫院,現在還在手術室里,安家的人都在手術室外等消息,已經過了五個多小時了!
他所知道的狀況是安耀和安杰都輸了大量的血給安逸,安震東夫婦也在趕回臺灣的途中,看來安逸傷得不輕。
“你們騙我的吧?”怎么可能?他們不久前還在吵架!笆撬摵夏銈円黄痱_我吧?他……”
裴心漾越說心頭越是沉重,“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說著,她立即下床,要往門外沖出去。
“小漾,你現在去也于事無補,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消息,爸會告訴你的。”現在過去,也只是跟著安家的人在手術室外等待。
“我怎么還能休息?我要去找他……”她面無血色的臉龐滑下淚珠,悔恨侵蝕著她的心,讓她好疼、好疼。
如果不是她,安逸就不會和她坐上那輛汁程車,那他就不會出事了。
看來也阻止不了,吳敏霞只好扶著女兒,“好,媽陪你一塊去,走吧。”
裴迎詳則跟在她們身后,不斷地嘆氣。
***
“安杰,你先去旁邊坐著休息一下吧?”魏吉華擔憂地扶著挺直身子站在手術室門前的安杰。他剛剛輸了很多血給安逸,她怕他的身體會受不了。
安杰沒有反應,只是緊緊握著拳頭,期望手術室的燈熄滅,醫生出來宣布安逸沒事。這樣漫長的等待,他受過一次,那一次讓他絕望,這一次絕對不要再有相同的事情發生,他會受不了的。
所有人臉色一樣沉重,直到安琳發現裴心漾由家人扶持著走過來。
“小漾。”安琳立即過去扶著她,“你還好嗎?”
“小琳,安逸他……”望著手術室末熄滅的燈,裴心漾的身子再也撐不住地往地面倒去,“怎么會這樣?怎么會……”
“小漾!”裴家夫妻倆擔憂地喊著。
安余走過來,將裴心漾接了過去,讓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五哥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身體要緊!彪m然所有人的心情是沉重的,但此時除了相互安慰和等待,他們什么也不能做。
不會有事,對呀,他怎么會有事,裴心漾,你不能胡思亂想。但淚水卻與她作對,無聲無息地流下,望著手術室緊閉的門,她顫抖著身子,緊咬下唇忍耐著。
他會沒事的,裴心漾不斷如此告訴自己。
安琳替她擦去淚水,“不許哭!卑惨莶粫惺拢哉l都不許掉眼淚。
“嗯。”裴心漾點頭,將臉龐埋進安琳的肩膀。她不哭,可是眼淚依然落下,心里仍然好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見醫生出來,所有人均圍了上去。
“醫生,他沒事對不對?”安杰激動地扯著醫生的手臂。
“你們放心,傷患的生命跡象己經穩定了,未來幾天是觀察期!
醫生開口,先讓大家松口氣,“他全身有多處骨折,也有腦震蕩現象,需要長時間休養,比較麻煩的是他左耳受到重創的部分……”
“會影響他的聽力嗎?”安耀開口。
醫生點頭,“已經替他做耳骨重整,但他聽力受損至少百分之七十,左耳未來可能需要戴助聽器!辈贿^能撿回一命,算“我先替他轉入加護病房,過兩天情況穩定后再轉普通病房。”
醫生離開后,所有人的心情依舊沉重。
聽力受損百分之七十?怎么會這樣,既然都已經幸運撿回一條命了,為什么老天爺不能再寬容一點?
裴心漾難過得說不凸任何話。這是她害的,全都是她害的!
裴迎詳和吳敏霞連忙扶緊一臉茫然無措的女兒。
“小漾,至少他沒有生命危險,你不要這樣……”裴迎詳妄慰女兒。
“是我害他的。”她無法不自責,“是我……明明是我的錯,為什么受傷的人是他……”她好想替他受罪。
“你別難過……”吳敏霞想安慰女兒,卻找不到任何能安慰她的字眼。
“我為什么這么任性?為什么這么不可理喻?我應該乖乖聽他的話,上他的車,應該好好聽他解釋的啊,為什么?為什么我這么幼稚……”有什么天大的誤會不能好好說?一定要發生不可挽回的悲劇才來后悔?
“小漾……”裴迎詳將她摟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肩?磥硭没厝ズ蜏珎チ己煤谜務,總之,他絕對要阻止湯偉良再破壞小漾與安逸的感情。
“安逸……”在父親懷中,她放聲大哭,“我怎么會這么笨……不,他比我更笨,他怎么不好好保護自己,他干嘛理會我這個只會無理取鬧的笨女人……”
她怎么會把事情弄成這個局面昵?她欠他好多、好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