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jī)鈴聲在身旁響起,安逸從卷宗里抬起頭來,望了眼桌上的時鐘,已經(jīng)晚上七點半了。
“喂?”他拿起手機(jī)接聽。
“好女婿!彪娫捘穷^傳來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
“呃,您是……”安逸想了想,立即知道對方是裴迎詳!芭崾?”
他這聲女婿叫得還真順口。
“怎樣,我們家心漾有沒有給你惹麻煩呀?”裴迎詳接著問。
心漾?誰啊?然后安逸忽然想到,對了,裴叔的女兒今天會來公司報到上班,他已經(jīng)交代人事部處理了。
等等,心漾……裴叔的女兒?
裴心漾不正是那個小不點嗎?這么巧!
“沒……沒有。”安逸有些心虛的說。
“那就好!迸嵊敺判牡狞c頭!肮緯苊?”
問這個做什么?他可沒時間跟老人家猜謎!芭崾,您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裴迎詳?shù)男β晱碾娫捘穷^傳過來,“是這樣的,那丫頭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我有點擔(dān)心,她又忘了帶手機(jī)出門,我聯(lián)絡(luò)不到她,她的辦公室不是在你隔壁嗎?你替我看看她是不是還在忙!痹捓锶菍ε畠旱膿(dān)心。
隔壁?安逸從門上的玻璃望出去。所謂的隔壁,其實是隔了一座空曠的中庭。
“好,我?guī)湍纯,若看見她,會請她撥通電話給您!彼苷f不嗎?再忙也得起來走走。
“那就麻煩你了!迸嵊斚蛩乐x。
“不會!睅Ыo他麻煩的又豈止是這件事而已?
不過,那個笨女人真的還沒下班回家嗎?
嗯,他過去看看也好。
走過中庭,安逸發(fā)現(xiàn)只有秘書處的燈還亮著。
望著空無一人的公司,員工們早已下班,只有秘書處的燈光在這靜謐的空間里顯得孤單。
他走近一瞧,隔著透明的玻璃門,果然看見那道嬌小的身影埋在一堆會議紀(jì)錄資料里,看她辛苦認(rèn)真的模樣,他忍不住一笑。
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挺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明明知道他是整她,仍然努力的把上司交代的事情做好。
這么想著,他從口袋里拿出手機(jī),從電話簿里找出某問餐廳的號碼。
“喂?我要兩份局面……口味嗎?你等等!苯又,他推開門,朝正埋頭苦干的人走去,“你喜歡海鮮口味還是熏雞……嗯,或者培根?”
他每次加班,都是叫外送餐點,今天總算有人陪他一塊吃晚飯了。
聞聲抬起頭,裴心漾看見一臉認(rèn)真的安逸。
“海鮮!彼齺聿患凹(xì)思,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之后才回過神來,“你問我這種問題干嘛?”
安逸沒有回答她,逕自對手機(jī)那頭的人道:“兩份都是海鮮,還有兩杯濃湯……對,我姓安,請送到……”
待他結(jié)束通話,裴心漾才問道:“你怎么還在這里?”大家不是都下班了嗎?除了警衛(wèi)伯伯,她不知道原來還有人在公司里。
“我是總經(jīng)理,這種事是不用跟員工報備的!庇新犨^員工管老板幾點下班嗎?
“員工?下午五點半過后,你就不再是我的上司了!边@一點要分清楚,別老拿他的頭街來壓她,她可是沒在怕的。
“既然這樣,那你剛才是以什么身份“關(guān)心”我為什么還在這里?”除了上司和下屬,他們還有什么關(guān)系?
“以仇敵的身份。”他們互看不順眼,不是嗎?
安逸點點頭。她要這么說也行啦。
“你父親要我提醒你打通電話回去!彼麤]忘記自己是特地來提醒她這件事的。
“對喔!我都忘了。”裴心漾連忙拿起話筒撥打家里的電話。
看見她匆忙的動作,他一笑,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來,拿起堆了滿桌的會議紀(jì)錄,邊翻閱邊皺眉頭。
這種沒有必要的會議,他們竟然在上頭花了那么多時間·還點了外送咖啡和蛋糕當(dāng)點心,看來這種壞習(xí)慣他得好好糾正才行。
“爸,嗯……我還在加班,對,第一天上班,比較不熟悉,所以工作沒能順利完成……你放心,我當(dāng)然是在公司里……啊?”裴心漾突然張大眼睛,瞄了安逸一眼,“他坐在我旁邊……不、不用啦,你……好啦,你等等!比缓竽瞄_話筒對安逸道:“我爸爸想跟你說幾句話!
放下手中翻到一半的會議紀(jì)錄,安逸揚起笑容,接過話筒,“裴叔……嗯,我當(dāng)然會好好照顧她……”
說著這句一點都不心虛的話時,他還特別瞄了下裴心漾的表情,果然看見一只想咬人的小母狗。
說謊!她無聲的向他抗議。
她的動作讓他的笑容更加擴(kuò)大,“不會,她沒有給我添麻煩……對呀,像裴叔說的一樣,小漾很可愛!
小漾?哇,她的雞皮疙瘩掉了滿地!靶⊙悄憬械膯幔俊彼吐暳R道,不敢讓電話那頭的父親聽見。
安逸捂緊話筒,“不然又是給狗叫嗎?還是給貓叫的?”然后才拿開緊緊捂住話筒的手,“當(dāng)然、當(dāng)然,我們相處得很不錯……好,下次再聊!
這個人說謊都不用打草稿耶,他們什么時候相處得很不錯了?
裴心漾眼睛睜得極大,死命瞪著他。
“我搶了你的骨頭嗎?”望著她的表情,安逸笑問道。
“?什么骨頭?”她聽不懂,微慍的臉龐充滿粉紅的色澤,反而顯得可愛。
“你的表情活像被搶走骨頭的小母狗。”這只小母狗正瞪著他,仿佛搶她骨頭的正是他!翱雌饋硐胍。”他再補了句。
小母狗?裴心漾聽了更火大。
不過他說對了一句——她想咬人!
這么一想,她忽然拉過他的手臂,使力地啃下去。
他都說她想咬人了,她怎能辜負(fù)他呢?
“哇!”安逸連忙搶回自己的手臂,“你還真的咬了?”唇膏沾上了他的白襯衫,一個明顯的唇印印在上頭。
豈止咬,她還想拆了他的骨頭!“咬你這種撒謊不打草稿的人,還臟了我的嘴呢!”
“難道你要我跟裴叔說我們水火不容嗎?”善意的謊言還是必要的。
“早知道介紹我來工作的人是你,我絕對不會來。”她等于是把自己送進(jìn)虎口,等著讓他整。
介紹?他該說實話嗎?其實是她父親軟硬兼施,逼他不得不安插工作給她的,不過,他現(xiàn)在倒是不后悔替她安插這個工作,這樣一來,他煩躁的上班時問總算有了潤滑劑,不會再那么無趣了。
“誰教上天有限,做壞事的人終究會有報應(yīng)!卑惨菡J(rèn)為,她把他的車畫成那副德行,總該讓人修理一下吧?
“我做什么壞事了?為什么要遇上你這個特大號衰神?”
嘿,他不僅是衰神,還是特大號的?“你把我的車畫成什么德行,還罵我是狗,此仇不報非君子。”上天還真給他報仇的機(jī)會。
“君子?”拜托,這種報仇的方式很小人好嗎?“是你違規(guī)停車,擋住了我車子,活該!痹缰浪筒挥貌敛凉P了,直接噴漆!昂霉肥遣粫䲟醯赖模悴皇谴拦肥鞘裁?”
“很好,看來這些工作你做得很得心應(yīng)手,而且還嫌太少,對不對?”
安逸的聲音不不火,反而教人恨進(jìn)骨頭里去。
“對!迸嵝难桓适救,“人家宰相肚里能撐船,地位越高越不與人計較,哪像你這個總經(jīng)理,肚子里只裝大便。心眼小到看不見!”
哇,還押韻呢!安逸幾乎失笑。
奇怪,照理說,他聽了這些話應(yīng)該會生氣才對,怎么話從她嘴里說出來,他倒覺得好笑,而且覺得她很可愛,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她,好像有某種魔力。
“哈哈哈……”他終究還是笑了出來。
怎么回事?她越罵越氣,他反而越聽越開心,這個神經(jīng)。
“請總經(jīng)理別打擾我工作,我還想早點回家。”算了,干脆別理他。
此時,外送人員正好將餐點送來,“安先生,您的餐點!
安逸起身付了錢,然后將餐點拎到裴心漾桌上,“還沒吃飯吧?”
聞到香噴噴的食物氣味,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兩聲,但她仍倔強地撇開頭!澳愎芪页粤藳]?那是我家的事!
原來他剛才問她喜歡什么口味,是要替她買晚餐,她竟然有點感動……不行,對這種人絕對不能有“感動”兩個字出現(xiàn)。
“裴叔再三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這表示他這么“關(guān)心”她也是千百個不愿意。
“你可以把他的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沒關(guān)系!弊屗ぷ髯霾煌杲小昂煤谜疹櫋?
這樣的特殊待遇她才不要。
安逸坐下,掀開了熱騰騰的局面,“好香喔——”
其實他常吃,已經(jīng)對這個味道麻木了,但還是裝出一副流口水的樣子,“趁熱吃,一定很好吃!
裴心漾肚子里發(fā)出的咕嚕聲越來越大。
“快吃吧,填飽肚子最重要,別跟身體過不去!彼犚娝亲拥慕新暎炊掌鹦σ,將局面往她面前推去。
好吧,在食物面前,她就當(dāng)個卒仔吧!爸x謝。”她不是個沒禮貌的小孩,人家都幫她買好晚餐送到眼前了,有再大的仇恨還是要道謝的。
“還有湯!卑惨葺p笑,也明白此時絕不能再說些激怒她的話了。
“嗯。”塞了口面,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真的好餓、好餓!
他也跟著吃起晚餐,順便拿起那些他從沒時間看的會議紀(jì)錄翻閱。
見他翻閱會議紀(jì)錄,裴心漾忍不住空出忙碌的小嘴,“那一堆是我挑起來的,那種會議一點都沒有必要,卻花了很多時間和金錢,你要不要考慮整頓一下這種惡習(xí)?”
聞言,安逸才仔細(xì)看著桌上的分類,共三堆,一推是他手上正在翻的,最多,再來是擺在她左手邊的,看樣子是她準(zhǔn)備打字的,另一堆,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打好字的,因為為數(shù)最少,只有寥寥幾張紙。
“秘書處從來沒有反映過!彼矝]時間管這些小事。
“拜托,誰敢打這種小報告,大家都是混口飯吃好嗎?”能不得罪人就別得罪。
“那你的膽子還挺大的。”才剛來,就敢做這種事。
“因為我沒有壓力!睂τ谶@一點,裴心漾大方承認(rèn),“頂多丟了工作,再回去給老爸養(yǎng),反正在別人眼里,我就是這種千金大小姐。”
可是她卻能一眼就分辨哪些是沒有意義的會議?安逸一笑。
“你自己都這么說,別人當(dāng)然這么想!
那是她老實啊,“這不是重點!彼購哪切┎槐匾臅h紀(jì)錄里拿出一大疊,再分成兩小疊,“這種沒有意義的會議大部分都是這個兩位資深主管開的!
安逸望了眼上頭的兩個名字!班,倚老賣老!钡K于他們資深,在公司的年資都快比他的年紀(jì)還大,也將近退休,他不好說什么。
“對,臺灣公司特有的文化!焙芴貏e,她明白。
仔細(xì)看了下,他發(fā)現(xiàn)兩小疊會議紀(jì)錄底下總結(jié)了六位數(shù)的數(shù)字,“這是你標(biāo)上去的?”
裴心漾看了一眼,點點頭,“沒錯,替你算一下他們一個月內(nèi)替公司增加多少不必要的開支。”
“你算得很仔細(xì)!焙芰钊伺宸,她竟然還有時間做這種事。
他仔細(xì)一看,包括時間、人事資本和特別開銷等等,清清楚楚,一覽無遺。
“我中文輸入不好,不代表什么都不會吧?”她對數(shù)字可是很有概念的。
聞言,安逸一笑,隨即認(rèn)真看著上頭的數(shù)字,又翻了翻會議紀(jì)錄的內(nèi)容。
看著、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斂去,隨之而起的是一臉認(rèn)真而嚴(yán)肅的表情。
望著他表情的變化,裴心漾暗暗吞了下口水。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謹(jǐn)慎專注的神情,她想,他認(rèn)真工作時應(yīng)該正是這樣吧?
認(rèn)真的男人果然最有魅力,看他臉部線條是那么剛毅,充滿尊貴的氣息,一絲不茍的銳利眼眸犀利而冷靜,她越看越覺得自己的視線無法從他臉上移開,愛慕且迷惑的眼神也由然而生,緊緊地盯著這個瞬間令她著迷的男人。
“我臉上長了東西嗎?”安逸的眼睛還盯在會議紀(jì)錄上,卻開口問。
她那雙眼睛都快貼在他臉上了,如果他再沒有感覺,也太遲鈍了吧?
“?”裴心漾連忙移開視線,低下頭猛將食物往嘴里塞,“你說什么?”
她裝作沒聽見,但還是不禁臉紅心跳。
他放下會議紀(jì)錄,這才轉(zhuǎn)頭望向她,“看得都失神了,你該不會被我迷住了吧?”他長得很出色已經(jīng)不是只有少數(shù)人如此稱贊了。
“你……你少臭美了,我只是……只是……”這種被抓包的感覺真尷尬,何況他們還是互看不順眼的仇敵呢!
“快吃吧!彼此媲暗拿孢沒吃完,于是這么道!皠e光顧著欣賞我,面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一回,裴心漾知道自己敗下陣來,還敗得很徹底。
失敗的原因是,她竟然貪戀他的男色!
拼命把東西往自己嘴里塞是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安逸拿起她分類好的會議紀(jì)錄站起身,“你慢慢吃,我還有事要忙。對了,麻煩你幫我收拾一下,謝啦!闭f完,便邁開步伐欲離去。
收拾?裴心漾望著桌上的局面,發(fā)現(xiàn)他根本沒吃幾口!澳悴话褨|西吃完,會遭天打雷劈的!彼焐暇髲,心里卻是十分關(guān)心,他沒吃幾口東西就又要回去工作,這樣身體不會累壞嗎?
安逸回頭一笑,沒有停下腳步,“那你記得要吃光光,不然可能會陪我一起遭天打雷劈!闭f完,他已然離去,沒有再回望她。
“喂……”裴心漾噘起了嘴,“咕!他吃不吃飯關(guān)我什么事?我干嘛替他操心?我發(fā)瘋了嗎?”
不會吧,她真的被他的男色誘惑了嗎?
深夜,安琳下樓喝水,發(fā)現(xiàn)廚房里有聲音,燈也開著,她立即走進(jìn)去,發(fā)現(xiàn)里頭確實有人。
“老五?”看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換下,她問:“你該不會現(xiàn)在才下班吧?”
安逸點點頭,“最近公司里事情比較多!比缓髲谋淅锬贸雠D,倒了一杯。
“晚上別喝冰冷的東西!卑擦赵谂D踢M(jìn)他肚子之前搶過來,放進(jìn)微波爐里加熱!澳阍摬粫策沒吃晚餐吧?”
“吃過一點!彼粤藥卓诤ur局面。
有吃就好。她點點頭,從微波爐里拿出牛奶遞給他,“喏!
他一口氣將牛奶灌下肚。
“你記得裴叔嗎?”安逸突然問道。
安琳當(dāng)然記得。“他是老爸最好的朋友,以前回國都會來我們家走走!
每次來都替他們帶好多禮物。
“他女兒現(xiàn)在在我們公司上班。”他接著說。
“這樣啊!卑擦障肓讼,“我記得她的年紀(jì)好像跟我差不多,讀國小一年級的時候見過她一次,那時我們兩個到公園玩,有三個小男生想欺負(fù)我們,她一個打三個,把三個小男生都打哭了。”這件事她印象深刻,“不過,后來她跟裴叔一起住在國外,我就不曾再見過她了!
聞言,安逸皺起眉,“可見這女人從小就是顆小辣椒。”長大后一點也沒有變溫柔。
安琳一笑,“呵,她怎么會突到我們家公司上班?”
“裴叔要求我?guī)退膊鍌工作,我不能說不!彼唵蔚囊徽Z帶過。
“原來如此。那你怎么會特別提起她?”安琳朝他曖昧地眨眨眼。
她這個五哥平時不缺女伴,但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過哪個女孩子,對他而言,那些女伴像衣服,什么場合該穿什么衣服,是拿來搭配用的。
“她三番兩次惹我冒火,我想不記得她都難……”呃,說得太快了!耙驗樗桥崾宓呐畠喊,才特別多注意一下!
“呵呵……”安琳忍不住笑了,“你干嘛心虛。俊边@叫不打自招。
對啊,他干嘛心虛?“你一定要想盡辦法嘲笑我嗎?”
“我才沒那么無聊!彼皇呛闷媪T了,“你說她惹你冒火?發(fā)生什么事了?”她好想知道喔!
“也沒什么,笨手笨腳的千金小姐在我底下做事,我當(dāng)然會有看不慣的地方!卑惨萜髨D蒙混過去。
算了,安琳知道再逼問也不會有別的答案,于是決定放棄!澳阙s快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才說完,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隨著腳步聲接近廚房,說話聲也跟著響起。
“這么晚了,廚房里還這么熱鬧?”安杰伸伸懶腰道。
其實他剛才已經(jīng)在廚房外頭偷聽了一下,隨后怕被抓包,于是悄悄走回樓梯,然后用腳步聲告訴他們,自己剛到。
他聽到他們提起裴叔的女兒。
他和安逸是雙胞胎,他可不像安琳這么好唬弄,看來,老五要成為他們兄弟中第一個送出去的了。
說穿了,他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更多八卦消息,日子太無聊,總得找點樂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