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睿麟回到書房,坐在桌前,對姑母也感抱歉,但他不懂,庭羽公主怎么看不出來他對她真的半點意思都沒有?
同為女子,倪芳菲可比公主討人喜歡多了,她不黏人,也不會貼上來,個性又好,該大方就大方,率性坦誠,論相貌,倪芳菲更勝一籌。
季睿麟一想到她,心情就好,這種愉悅的感覺實在陌生又特別,對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連忙喚來屋外的小廝,將古天跟司馬寬請過來。
「倪姑娘要買宅子及店鋪,你們派幾個暗衛在京城到處幫忙尋找適合之處。」一見到古天跟司馬寬,他就辭鉅細靡遺的將她需要的屋子大小、用途還有地段一一道來。
古天很認真的聽著,但司馬寬腦子機靈,也比較懂男女之事,瞧這個不曾開竅的上司一邊交代一邊還補充說得不夠仔細的地方,在說起倪姑娘時,那雙比女子還漂亮的眼睛更是熠熠發亮。
神色溫柔又愉悅,他心念一動,倏地瞪大眼睛,一顆打探秘密的心都要熱起來了。
待季睿麟覺得說得差不多后,這才發現司馬寬那雙眼睛亮晶晶的,一臉好奇。
「你干什么?」他皺眉。
「你終于開始留意女子,在乎女子了?」司馬寬忍不住拍手叫好。
古天卻一臉莫名,「有嗎?」
「當然沒有,你們別想太多,我只是覺得她一個女子不容易,想幫她忙而已!辜绢w胝f得理直氣壯,但一張俊臉陡然紅了,尷尬的輕咳一聲。
司馬寬還是笑得眼瞇瞇,以前的校尉何時幫過哪個姑娘忙?看來,尚未識情滋味的校尉已經不是一根木頭了,這種好消息,該讓葉閎仁知道才是。
他很快收斂表情,與古天開心的領命退下。
留意女子?在乎女子?
季睿麟腦海里來回盤旋著這幾個字,腦海浮現倪芳菲那張沉靜動人的容顏,或許,有那么點可能,真的是吧。
想到她,他瞬間感覺世界如在夏日烈陽之下,亮燦燦的,他嘴角微微的往上勾起。
三日后,北靖候府賀客盈門,老太君所生兒子多在朝為官,還有兩名女兒在宮中為妃,就連皇上、皇后都派人送來賀禮,其它官宦世家自然也不會錯過,一上午,一輛輛馬車就將寬敞街道塞擠得嚴實,經過一番的疏導,幾個管事才將客人一個個迎進府內。
府內老太君過六十大壽,雍容華貴的端坐在裝飾得喜氣洋洋的廳堂,接受親眷晩輩等說吉祥話,送上賀禮。
當梁書凱帶著呂昱、季睿麟、葉閎仁進來時,廳堂內的氣氛更是熱烈。
呂昱已有太子妃,但還有側妃的名額,季睿麟更是全京未嫁閨女的夢中情人,再加上粗獷挺拔的葉閎仁,清俊風雅的候府世子,北靖侯府幾位千金不說,其它前來赴宴的各家閨秀哪個不是芳心悸動,含羞帶怯的看著這京城最著名的四大公子。
但彷佛是嫌她們一顆顆芳心卜通卜通的跳得還不夠快,眼睛都還沒看夠四人,后方又有聲音來報,「三皇子到!」
從來就不喜歡這種熱鬧場合的三皇子呂佑竟然也來了!
呂佑可是連皇子妃都未娶,俊容雖不似四大公子之首的季睿麟,但俊眉修目也是俊逸,身為皇子,貴氣更是不缺。
身后也跟了幾名與他交好的文武官員,不過,大多是官場上的后起之秀,一行人過來,正正經經的排在太子一行之后,向老太君賀壽,隨即讓人帶到園子,跟其它賓客一起賞花喝茶,等席宴開始,再請入座。
太子一行人就上了一處亭臺,幾名比他們早來或晚來的賀客都往亭臺而來。
這些賓客中,有不少是季睿麟跟葉閎仁這幾日去私下邀請而來,他們年紀已大,早不出席這些宴席,都是由晚輩過來的,但得知是太子要他們過來,在了解緣由后他們欣然赴會,畢竟這種方式比日后兄弟鬩墻、危及國家百姓的腥風血雨的流血斗爭要好。
說白了,他們這次過來,是要提點某些人,太子地位牢牢的,站在太子這邊的勢力更遠遠多于三皇子。
像是魏老將軍,魏家世代忠良,嚴守邊送多年,返京之后仍手握兵權,更是軍中將兵崇拜之人,老將軍直言,他挺的是皇帝,挺的是正統。
葉閣老是內閣首輔,為人方正,極有賢名,滿朝官員以他為首,輔佐太子。
呂佑的目光從那些重臣臉上掠過,也感受到周圍的刺人目光,臉色微黑的看著亭臺內的呂昱,「這等陣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太子哥哥借由老太君的壽宴在結黨營私,圖謀大事呢!
呂昱淡然一笑,「朝堂上談國家大事,在這里只談著一個人的身分是什么?本分是什么?該盡的責任是什么?」
呂佑的臉色更加難看,目光一一梭巡過那幾名重臣,最后定視在季睿麟身上,他很清楚太子少了他,就等于斷了右臂,可惜,他的人中沒有一個可以拿下他,甚至還因他而折損了不少。
「弟弟還有事,就不多待了!箙斡觼G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他沒有留下的必要,本是趁機想拉攏一些人的,但既然太子也在,就算有人有這等心思,也不敢表現出來了。
「三皇子,接下來怎么辦?」一名年輕文官在他身后低聲問。
「放心,有錢能使鬼推磨!顾嗟吐暬卮穑睦镆延兄饕。
而呂佑走出幾步后,亭臺內,呂昱開口了。
「可以進行下一步了!箙侮诺穆曇舨淮蟛恍,正巧讓他身邊的人聽得見。
季睿麟、葉閎仁及梁書凱都聽明白下一步是指什么。
「我們三個也出動嗎?」葉閎仁問的最快。
「不,讓暗衛出動去盯梢,你們別出京,讓三皇子的人以為我們沒動靜,你們可以當一下正常人!箙侮虐胝J真半開玩笑的說。
「正常人?某人已經鍥而不舍的過來了!谷~閎仁眼尖的看到一個粉紅色身影靠近。
季睿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眉頭都皺緊了,向呂昱拱手,「末將就先走了!顾卤火ど狭。
他走得快,葉閎仁也走得快,兩人迅速移動的身影跟園里悠閑從容的賓客大不同,很快的,庭羽公主就注意到了,她連忙要追過去,冬梅連忙喊住她,再以眼神示意,大眾廣庭之下,公主拉裙奔向一個男人總是不妥。
庭羽公主心有不甘的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眼淚都要迸出來了。
她萬分委屈的走到太子身邊坐下,一出口,就帶著埋怨,「太子哥哥為什么不幫我留下季大哥?」
「他就是個榆木疙瘩,你又何必……」呂昱看向一直靜靜坐著的梁書凱,「有比他更適合你的人!
梁書凱眼波微閃,「是啊,羽妹妹……」
「誰準你這么叫我的,叫我公主!」她一肚子怒火正無處發泄,他就撞上來了。
梁書凱滿腔情意不被接受,又被心上人斥責,一張俊臉漲成豬肝色。
呂昱很無言,果然男女之情這種東西碰不得,慶幸的是,他沒將心思全放在上面。
但某人心里情芽初綻,行動很積極,一連幾夜,尤其是夜深人靜后,玉華院總會有不速之客。
此時,就在皎清月光下,季睿麟跟倪芳菲面對面坐在屋里,屋內除了醇厚茶香,還有另一股淡淡的宜人清香。
季睿麟說著她托他尋找的宅邸,有幾處他頗為中意,但還得再比較確定。
她則談著價位,只要符合她的要求,不論多少,她都有足夠的錢來購置。
說白了,季睿麟美其名是來了解后續的事,其實就是來看看她、聽聽她說話,如此白日的浮躁繁忙都消失,一顆心平靜而滿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因為玉華院與正院離得不算遠,入夜了又分外寧靜,因此,主院吵鬧的聲音時不時的隨風隱約傳了來。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知道董惠雯這件家丑短時間內是不會消停,或許等到轎子把她抬進那個小商鋪掌柜家,才會慢慢平息。
「父親一個文人在乎面子,偏偏家丑外揚,事情也掩不住,想將大妹妹趕緊送出門,偏偏對方又懼內,時間遲遲定不下來,父親耐心等了好一陣,但還是沒消息,父親這幾日才又動旺火,而二娘憋著悶火,這幾日五臟六腑都氣痛了,大夫來了幾次,也不見好轉。」倪芳菲說。
「我來幫忙。」季睿麟自薦。
她一愣,「這種事你也能幫?」
他俊臉微紅,「我不想要你老被這么吵著,你要學調香又要計劃開店又要找房子……」
她心里一暖,「謝謝你,但我想二娘能解決的。」不過,她倒是好奇他要怎么幫?基于好奇之心,她還是向他追問了。
「那名小掌柜雖然懼內,但在某個情形下,他的妻子會說好,只是他不夠聰明,沒想到這點,只要找個人去點他一下,事情就可成了!辜绢w胝f著說著,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借由抬起茶壺、幫她斟茶的動作掩飾。
她蹙眉,饒是她自詡聰明,他說得這么不清不楚,她也實在猜不出來。
他可不敢說太清楚,只能說為了讓她日子過得舒心一些,他動用自家的侍衛,將有關小掌柜的大小事查得一清二楚,就為了早早把這心事解決。
倪芳菲可說了,這事一了,她就要搬出去,不管有沒有找到宅子。
為何要等到董惠雯的事結束后再搬家?是因她不想處界再添什么流言蜚語,父親已夠難受了,她與父親雖沒什么感情,但最無辜的是他,所以,她就拖延點時間,不過,她終究要走,他終究還是要難過的。
季睿麟跟倪芳菲喝了茶,直至夜更深了,季睿麟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只是,倪芳菲看著他臉上那種像才到了糖,還沒吃就被人拉走的模樣不由得就想笑,覺得他的這一面稚氣又可愛。
小蓮跟海棠看著她臉上的甜笑,兩人極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接著,也不曉得怎么說成的,總之,小掌柜的妻子愿意將董惠雯抬進去了,日子定在三天后。
不給日子就不給,一給就這么急,偏又不能說不。
小倪氏心里苦啊,但苦歸苦,也只能抓緊時間的替閨女置辦一些東西,送幾張帖子——這也得煩,請誰呢?大戶是請不得了,只能請一些自家親戚,請二房的人過來就得了。
那些人從那一次被倪芳菲唱了一次悲涼的苦調嚇到后,就不曾再往倪府來,倒是很主動的頻往元香齋拿香品,聽說還轉手賣給他人,小賺一筆,偏偏她什么都不能罵,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嫁女沒宴窨,也太悲涼了,于是,還是寫了幾張帖子,讓奴才送出去了。
三日匆匆,轉眼即到。
一早還聽喜鵲叫,小倪氏心里恨啊,火大的要人把鳥給打下來,再想到個好好的嫡女,只讓人抬進府,蓼蓼無幾的請幾桌客人,愈想愈冒火,這算偷雞不著蝕把米?賠上一個女兒不說,倪芳菲這幾日也在收拾箱籠要離家自立,明日厚實財產也將一并離開,她氣得都要吐血了。
此時,百合走了過來。
「二姑娘打扮好了,夫人要不要過去看看?」
小倪氏忿恨的眼神瞪向她,不就是她嗎?若當時她有伺候好大女兒,甚至向她通風報信,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來人,把她拖出去,杖刑五十!
百合臉色一變,嚇得屈膝跪下,急急的磕頭求饒,「夫人饒命啊,夫人。」
兩名嬤嬤進來,將百合死拖活拖的拉了出去。
接著,小倪氏就聽到院子響起的打板子聲,還有百合唉叫的聲音愈來愈弱。
不一會兒,何嬤嬤就進來在她耳邊說句話。
小倪氏抿緊薄唇,百合那丫頭讓兩個嬤嬤打死了,怎么這么不禁打?
真是晦氣!她吩咐讓下人用草席卷一卷丟到郊外亂葬崗,此事誰敢長舌誰就打板子,只是,這事雖然做得隱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甭說倪芳菲得到消息,連董惠雯也知道了。
這就是她的娘?在她出閣之日,也要鬧個血光之災。
映月齋里,董惠雯沉默的坐在梳妝鏡前,瞪著鏡子里的自己。
這大喜之日也只能低調,妾不能穿大紅色,一件粉色嫁衣還算精致,濃妝艷抹遮掩這段日子的憔悴,還有嬌艷之姿,但新嫁娘的嬌羞及嫵媚卻是沒有,而她的婚宴沒有排場可言,客人也少得可憐,實在寒酸。
一想到這里,她眼圈微紅,要嫁人了,她反而看透了些事,與兩個姊妹感情都淡薄,母親重于算計,心思也不在她這個女兒身上。
「二姑娘!沽硪幻诀叩穆曇糇屗龔某了贾行褋恚惶ь^,就見鏡內照出另一個窈窕身影朝她走來,她先是一怔,隨即沒好氣的轉回頭瞪著倪芳菲,「你來做什么?」
「身為姊姊,該送點添妝禮。」她微微一笑?
「你是來看笑話的。」她咬牙道。
「沒有,但小小掌柜的確不是一個良人,諷刺的是,若不是你,他怎么會出現在你的生命里,只能說你是害人害己。」
「所以你是來清算的?哼,你也不是個好的,你我都清楚,事情不全是你說的那樣,你也害了我!苟蓥┖藓薜牡。
「我沒害你,一個人種什么因得什么果,只想奉勸你,還是待人為善,至少,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顾Z重心長的邊說邊將一個錦盒放到她手里,「給你一些體己私房。」
董惠雯打開一看,錦盒里是一疊面額不小的銀票,她蹙眉不解的看著她。
「我不是以德報怨,只是覺得你可憐,當初存了壞心思害到自己,從小伺候你到大的丫鬟又在今日慘死,沒人可以幫襯,那個正室聽說力氣大,妒心又重,你嫁過去,好自為之!
倪芳菲說完,就離開了。
董惠雯看著那些銀栗,突然掩面痛哭。
稍后,她在拜別高掌后,就坐上轎子被抬到夫家,從此被圈禁在后院,過著悲慘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