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小院。
一向沉穩的牛之牧終于難得失去控制,木頭臉上出現了惱怒的神色,他對著悠哉品茗的仇正鸞怒道:「你怎么會看上裴清蓮那種女人?就算看上了她要提親,也提前和我打聲招呼吧?現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仇正鸞不向裴家提親,裴思謙或許還不會心變得那么大,重新變得野心勃勃,他可能還被天牢之災嚇得膽戰心驚,而牛之牧成了武狀元之后,他或許會真的考慮接納這位新貴成為自己的女婿。
只可惜,仇正鸞這位國公府世子搶在先,二皇子這位真正的龍子跟在后,先后向裴家提親,裴思謙的胃口一下子就被養刁了,再也看不上出身低微的牛之牧了。
「裴清蓮是哪種女人。课艺f老牛,你說話可要注意點喔,以后裴清蓮可就是我的親親娘子了,你可不許再陷害她!钩鹫[不滿地駁斥道。
牛之牧郁悶極了,他狠狠瞪了仇正鸞一眼,說:「裴清蓮是什么心性,你多少也該了解些了,她絕對不是什么好惹的姑娘,將來怕也不是賢妻良母!
仇正鸞「哼」了兩聲,說:「真正的賢妻良母又豈能在那渾水一攤的國公府活下來?裴清蓮不是好惹的正好,我就看重她這一點。又陰狠又癡情,還傻兮兮的好控制,你說,還能有比她更匹配我的姑娘嗎?而且我那繼母巴不得我娶個身分低微的庶女呢。」
牛之牧想了想仇正鸞的家庭,妻妾成群好色無度的父親,口甜心毒的繼母,繼母所生的囂張跋扈弟弟,還有他房里被各色人等塞進來的侍妾通房丫鬟等等,豈止是一個亂字了得?
牛之牧嘆了口氣,隔了半天,又嘆口氣。
仇正鸞忍不住好笑,「我說老牛,裴思謙拒絕了你,想把清荷獻給二皇子,你不會真的就一點應對辦法都沒有,坐看他們成事吧?」
牛之牧再次狠瞪他一眼,說:「如果沒有你這種專扯后腿的朋友,我又怎么會這么倒楣?」
仇正鸞舉起茶杯掩飾自己的偷笑。
牛之牧枯坐了一會兒,木頭臉又恢復了面無表情,他淡淡地說:「說到底,還是美色惹的禍,不是嗎?」
仇正鸞「唔」了一聲,若有所思。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六月底,國公府正式上門提親了。
而二皇子府納側妃也不是小事,因為側妃也要被登記在皇家玉牒上,所以要由禮部出面主持,裴思謙正好是禮部侍郎,按理說此事本該更愿利,卻不知道為何禮部尚書遲遲沒有反應。
裴思謙約略知道點內幕,因為禮部尚書和三皇子走得很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要讓二皇子難堪。
此時京城里卻傳出了一個新流言,雖然大家都只是私底下悄悄地交頭接耳,卻止不住三人成虎。
大家都在說:二皇子好色縱欲,強搶民女,殘害幼女,太可怕了。
七月初一這天,老皇帝到皇后的寢宮過夜。
這兩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已多年沒有過夫妻生活,但是皇帝還是經常來皇后這里,只是陪她說說話,皇帝也覺得舒服些。
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只有自己的元配才能真正理解皇帝,幾十年如一日地支持他。
一起吃過晚飯后,兩人坐在涼爽的西閻里閑聊,先是說了些家常小事,比如哪位皇子快成年了,該單獨建府了,哪位公主該說婆家了,哪位小孫子又淘氣了等等。
皇帝的心情很好,謀逆案的陰影總算淡去了。
皇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陛下,臣妾最近聽到了一些宮外傳言,似乎有些不利于恒兒!
玄恒,就是如今的二皇子。
「哦?」皇帝揚了揚眉,因為老邁而有些渾濁的雙眼卻精光一閃,現在他對每位皇子都分外敏戲,他說:「什么傳言,你且說說。」
皇后斟酌了一下,說:「都不是些好話,臣妾也羞于啟齒,為了恒兒好,陛下還是親自派人杏三查吧,反正是和女色有關!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說:「他還年輕,一時沉迷女色,也不算大過吧?」
皇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陛下,您還是認真查一查吧,只是單純的沉迷女色還好,可是過度沉迷就不好了吧?歷史上多少因為女色荒廢朝政而導致敗國的例子?據說他以前還懂得遮掩,只是從民間搶些無權無勢的民女,而現在他的地位水漲船高了,就更為囂張,連那些官宦之家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兒也不放過,就臣妾所知,就有吏部員外郎秦家的女兒,兵部主事趙家的女兒,都察院周御史的女兒,太常寺鄭少卿的女兒,還有好幾家呢,臣妾都記不清了!
皇帝原本還不以為然的表情逐漸消失了,他在乎的不是這些女兒,而是這些女兒的父親,吏部、兵部、都察院、太常寺……老二想做什么?他現在就要迫不及待地籠絡大臣,建立他自己的后宮了嗎?
皇后小心地觀察著皇帝的表情,又補充道:「昨天臣妾的弟媳進宮求見臣妾,說恒兒看上了我家小侄女,陛下,您看這事怎么辦?」
皇帝暗自咬牙,這小子手腳都伸到皇后的娘家了嗎?
「還有,弟媳順便跟臣妾說了個更不好的傳言,說恒兒在外面私設了個小行宮,里面全是他劫擄來的十三歲到十五歲的幼女,這些女孩子很多莫名其妙就死掉了,那座行宮方圓百里之間,已經無人敢再踏足,附近的百姓都搬離了!
皇帝徹底憤怒了,他猛然站起身來,怒道:「縱欲殘暴,昏庸無道,豈可托付重任?」
他更憤怒的是行宮之事,民間都已經流言紛紛了,他身為一國之君,居然沒有得到任何消息?那些官吏是眼看著他日漸老邁,所以已經不把他看在眼里了嗎?
豈有此理!
皇帝離開了坤寧宮,連夜吩咐親信去徹查二皇子。
皇后自己一個人呆坐了一會兒后,招來貼身的大太監,吩咐:「你去給老三那邊送個信,就說該做的本宮都做了,希望他日后能夠守信,對本宮娘家人那邊留點顏面!
大太監小心翼翼地領命而去,他知道,宮里真正要變天了,連無子的皇后都開始為自家尋找退路,他們這些下面的奴仆更應該選邊站了。
次日中午,皇帝拿到了二皇子在謀逆案之后的所有作為報告,政績少有,劣跡卻是數也數不清,私設的行宮里也確實塞滿了年幼的少女,當皇帝的人馬將她們放出來時,這些小姑娘都呆呆的,連哭泣都忘記了。
皇帝拿著手里厚厚的卷宗,手上青筋直跳。
許久,他才咬牙罵了一聲:「畜生!」
大兒子被廢了,二兒子又是這個鬼樣子,皇帝真是意興闌珊,他一生勵精圖治,戰戰兢兢,為什么養的兒子卻都這么不成器?
更讓皇帝失望的,是二皇子居然這么沉不住氣,他還沒有真正被立為太子,只是除掉了大皇子,就迫不及待地放縱自己的私欲了,連偏裝都不屑了嗎?他不知道即使除掉了大皇子,還有個三皇子也緊盯著皇位不放嗎?
那么老三又如何?是不是該別無選擇地立他為太子了?
皇帝搖了搖頭,不行,他還得再觀察一陣子,這次要把老三也徹底調查清楚,看看他是不是也和他兩個哥哥一樣,表面上盡忠盡孝,實則一個比一個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