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惟喬這個被邀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回答要不要去做客,但眼前這對父子已經替她做好決定了,她不禁想起他們第一次來按她家門鈴,情況就跟現在差不多,他們父子一搭一唱的說完,最后她只能收下壽司。
孫翔宥年紀小,心思單純,應該只是純粹想讓她也嘗嘗孫易凡做的章魚煎餅有多好吃,才會邀請她去他們家做客。剛剛看到他說起章魚煎餅,眼睛都發亮了,加上那么可愛的笑容,還真的讓人無法拒絕。
孫翔宥心思單純,那么孫易凡呢?
根據她的觀察,他在學校的行為舉止的確溫和有禮,跟男老師們講話會笑個幾聲,但面對女老師,不管已婚或未婚,和她們說話,他都有意無意的和對方保持一定的距離,雙唇微彎的角度一模一樣,笑容看似溫和,但其實很敷衍,她看得出來他并不想與那些女教職員們太過親近。
這樣一個在學校與所有女性刻意保持距離的他,卻主動來按她家門鈴五次?梁惟喬此刻內心對孫易凡的警戒又提升了不少。
孫易凡看著梁惟喬,臉上神情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梁小姐,我想你應該還沒有去過這里的市場吧?鎮上市場的規模雖然不是很大,但市場里賣的蔬果跟海鮮都很新鮮,也有賣各種小吃,你若不忙的話,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市場逛逛呢?」
「好!沽何﹩處缀鯖]有猶豫就點頭了。
本來她就想跟著孫翔宥一起出門,現在她倒想知道孫易凡對她如此的友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梁惟喬準備完畢,三人騎著自行車一起前往市場,大概騎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自行車才剛停下,他們便遇上孫翔宥的同學王銘智跟他就讀小五的表哥。
打完招呼后,孫翔宥聽到王銘智的表哥是要去教王銘智如何破關,他也有玩那款游戲,想要知道怎么破關,因此問孫易凡可不可以去王銘智家。
孫易凡點頭,對于孫翔宥跟同學的相處,他一向不會過問太多,不過玩線上游戲還是得有限制,因此他要孫翔宥十一點前回家。
「好!箤O翔宥開心的向孫易凡和梁惟喬說再見后,隨即跟著王銘智一起離開。
當了多日的鄰居,梁惟喬知道孫易凡會讓孫翔宥單獨行動,上次她還見到孫翔宥獨自外出去超商買飲料,孫易凡像是一點也不擔心孫翔宥會有危險。
所以范采霓并沒有讓人通知孫易凡,關于她前夫可能會傷害孫翔宥的事?
不過也是,畢竟這件事對爭取監護權更為不利,難怪范采霓會找上威狄,希望孩子在回到她身邊之前,他們能好好保護孫翔宥。
只是據她這些天的觀察,孫翔宥周遭似乎沒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現。雖然如此,還是得謹慎一點,她想待會兒就找個借口離開,繞去王銘智家確認孫翔宥的安全。
她早已查清楚與孫翔宥有所接觸的人都居住在何處,以備不時之需。
之后梁惟喬跟著孫易凡將自行車停在市場前面的空地,一起走進市場。
市場入口處有一個菜攤,五十多歲的老板娘見到孫易凡,很熱情的招呼,「孫老師,你今天想買什么菜呢?今天的白蘿卜又大又漂亮,要不要買一條回去煮湯呢?」
然后她注意到了站在孫易凡身邊的梁惟喬,有點驚訝的問:「孫老師,這位年輕的小姐該不會是你的女朋友吧?原來你已經有女朋友了,認識你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你帶女朋友出來,本來我還想把我妹妹的女兒介紹給你!棺詈罂滟澋溃骸覆贿^你女朋友長得真漂亮!
孫易凡見老板娘誤會了,笑著解釋,「老板娘,這位梁小姐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四育國小的新同事,也是我的新鄰居!
原來不是女朋友而是新鄰居,那就好,她還想著把外甥女介紹給孫老師呢!雖然外甥女今年才二十四歲,和孫老師差了七、八歲,但嫁給年紀大一點的丈夫才好,這樣比較會疼老婆。
不過新鄰居的話,那不就是……老板娘瞧了眼梁惟喬,忍不住問道:「孫老師,這位小姐該不會住在羅地主家的那間兇宅吧?」
小鎮不大,因此羅地主家那間套房鬧鬼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羅地主甚至請道士來做法,但好像沒用,聽說住進去的幾個女孩,其中一個還差點從陽臺跳下樓,總之,后來沒有人敢租,而那間套房也賣不出去。
「老板娘,我之前就說過了,那間套房不是兇宅,當初那位被妻子砍傷的先生,他有來按我家的門鈴,要我幫他叫救護車。」這話其實孫易凡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只是大家依舊認為那間套房是兇宅。
「孫老師,這你就不懂了,就算那個先生不是在那邊過世的,但他是冤死的,怨氣太重了,因此死后一直待在套房里不愿離開,不然羅地主也不用請道士去做法了。沒想到這位小姐膽子這么大,居然敢住進那間套房!估习迥镎f完后,又朝梁惟喬看了一眼。
梁惟喬對于老板娘一臉探究似的看著自己感到有些納悶,不太明白為何老板娘要用這種帶點疑惑與審視的目光看著她,等到日后傳出她為了倒追孫易凡而不怕死的住進兇宅的傳聞后,她才有所頓悟。
梁惟喬不怎么喜歡老板娘看她的眼神,同時她也注意到其他攤位的人紛紛看向她,本來就想離開的她決定閃人。
「孫老師,我突然想起有些日用品要買,那么我就不逛市場了!拐f完,梁惟喬轉身往外邊走,沒想到孫易凡居然跟過來。
「我陪你過去!
「不用了!怪皇亲叩角懊婵盏囟,哪需要人陪。
然而就算梁惟喬說了不用,孫易凡還是跟她一起走到停放自行車的地方。
「梁小姐,你喜歡蘿卜湯嗎?我中午打算煮蘿卜湯!箤O易凡笑問著。
梁惟喬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斯文俊雅的男人,他跟她走過來,就只是為了問她喜不喜歡蘿卜湯?
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對她露出很親切的笑容,而此刻,陽光下,男人英俊臉上的那抹微笑似乎帶著熱度,給人的感覺很溫柔也很溫暖。
之前她對眼前的溫煦笑容就有著一股熟悉感,讓她不禁懷疑,難道他們認識?可是在她的記憶里,她并不曾見過他。
她五歲在育幼院被懷特夫婦領養后便去了美國,一直到十五歲那年才回到臺灣尋親,不過那次她只在臺灣待了一個星期左右,別說孫易凡了,她根本沒認識什么人便回美國了,加入組織后更不可能和孫易凡有任何接觸或交集。
至于孫易凡,十一歲他母親過世后,他和弟弟孫易揚便由舅舅舅媽收養,高中時兄弟倆結束寄人籬下的生活,半工半讀完成學業。四年前他為了照顧受傷的弟弟,在美國待了八個月,而那個時間點她剛好不在美國。
但若是她以前并不認識孫易凡,那么那抹熟悉感從何而來?
當她思索這個問題時,她想起曾經有個人也會對她這么溫柔地笑著,像是大哥哥,那個人就是周安迪。
安迪哥比她大十二歲,父親是華裔美國人,母親是墨西哥人,因此安迪哥的五官深邃,以前也是組織的一員,不過三年前離開了,目前在洛杉磯經營健身中心,當年便是安迪哥帶她加入組織的。
別看安迪哥一身健美的肌肉,生得陽剛壯碩,個性卻很溫柔,是個很會照顧人的大哥哥,他最大的特色就是臉上經常掛著溫和又開朗的笑容。
梁惟喬看著孫易凡,或許是因為他的笑容和安迪哥的有幾分相似,才會讓她有著熟悉感吧!
兩人以前沒有交集也不認識,那么孫易凡為何對她如此的親近,笑得如此溫柔?一個人怎么會平白無故對別人好呢?與其自己繼續猜測各種原因,梁惟喬決定試探他。
「孫老師,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梁惟喬問道。
「好,你問!箤O易凡笑著點頭。
「我覺得你好像對我特別的友好、特別的親近,還是我想太多了,只是我的錯覺而已?」
雖然一開始他的主動親近讓她省去麻煩,能輕易與他們父子熟識,也讓她可以便利行事,像上次她就陪獨自外出的孫翔宥一起去買飲料,可是她并不想和他們有太多的交集,如果這兩人知道她是來分開他們的,也許會恨她也不一定。
孫易凡收起笑容,定定的看著梁惟喬。
現在還不是說實話的時候。
她不只長相和小時候相像,連個性也是,當她有不明白的事,就會像這樣皺著眉頭,他當時還想,小小年紀怎么就會皺眉頭了?心思也未免太重了,不過表情很逗趣可愛,讓他笑著將她抱入懷中。
「我還以為你都沒有察覺呢!箤O易凡再次笑了,「不是你想太多了,也不是你的錯覺,我的確對你比起他人還要更好,因為你是特別的!
「特別的?什么意思?」梁惟喬追問到底。
「因為你和我的初戀情人長得很像!箤O易凡溫柔的回答。
「什么?」她長得像他的初戀情人?這個答案讓梁惟喬感到既驚訝又很不可思議,本來她還以為在她質問他之后,他或許會回答是她想太多了,以后就不會再對她如此的友好,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
然后梁惟喬想起一件事,在她出發來臺灣的前兩天,百合子來找她。
中日混血的百合子是組織情報搜集組的組員,和她有著不錯的交情,知道這是她傷后首次執行任務,叮嚀她一切小心,需要什么資料可以隨時打電話給她。
那時她正好在看孫易凡的相關資料,那一頁提及孫易凡的感情生活,還附上他前女友的照片,百合子看到照片后,有些訝異的說這個前女友跟她長得有點像,一樣有雙漂亮的圓眸,美麗臉蛋,最后笑說還是她比較好看。
所以孫易凡直到現在依然喜歡前女友?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才決定不結婚的?
張主任說他為了撫養孫翔宥而決定不結婚,那時她就在想,難道結婚了就不能好好撫養孫翔宥了?原來背后是有原因的。
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這么一來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她依然記得孫易凡第一次見到她時,臉上露出了彷佛見到故人的驚喜表情,原來她沒看錯,是因為她長得和他的前女友相像。
忽地,一只手輕摸著她的頭,梁惟喬愣愣地抬眸看著孫易凡,只見他神情溫柔對她輕笑著。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得這么專注,也許在想我是個很奇怪的男人,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絕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所以你不用擔心!箤O易凡又摸了摸之后才把手收回去,「好了,我去買大章魚跟蘿卜了。」
看著孫易凡走回市場,梁惟喬依舊愣在原地。
如果說孫易凡之前的笑容讓她感到熟悉,那么此刻他摸著她的頭跟她說話的情景讓她感到更加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像他這般摸著她的頭……
只是雖然有著熟悉感,卻完全沒有記憶,也想不起來是何時發生的。
有可能是去美國之前,育幼院也有人對她這么做吧。
算了,如果是以前在育幼院發生的事,想不起來也無所謂了,畢竟育幼院已經不在了,而她也沒有打算要尋親,任務完成后她就會離開臺灣,下次再來,可能是很多年后,又或者可能不會再來了。
當她準備騎自行車離開時,對面傳來一陣叫喊聲,吸引了她的目光。
「你快點走開,我的肉羹面不賣給你!
「為什么不賣給我?老娘又不是沒錢。」
「你去別家買面,別站在這里,客人都不敢來了。」
「我就是要買肉羹面!
梁惟喬看到馬路對面肉羹面攤子的老板娘正在和一位年約三十多歲的女子爭吵,那女子留著大波浪長發,身上穿著睡衣,身體有些搖晃,似乎是喝醉了。
「叫你走開,聽不懂喔?」老板娘生氣了,動手推了下女子,只見女子重心不穩的跌坐到地上,她火氣依舊不小,罵道:「干么一大早喝醉跑來我的面攤鬧,真是晦氣,快點滾開!」
之后老板娘不再理會那名女子,轉而走進面攤。
梁惟喬注意到,旁邊的人來來往往,幾乎都看到了這一幕,卻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每個人臉上都是不以為意,像是看慣了這樣的情景。
最后那名女子從地上起身,因為喝醉了,站得不是很穩。
她用手指了指面攤,帶著醉意喊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去別家買就去別家買,你們的肉羹面又咸又難吃,老娘也不想吃,哼!」
周遭的人彷佛沒看到她似的,各做各的事。
梁惟喬不再關注,騎著自行車離去,她想去熟悉鎮上的大街小巷,不過在此之前,她得先去王銘智家,確認孫翔宥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