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欣驀地一怔,紀凌云的眼睛益發深沉。
「聽妳說我們已無瓜葛覺得痛,聽妳細數委屈覺得痛,看妳傷心更覺得自己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如果是這樣,也是不習慣嗎?」
尤其當她說要他放她走時,心如同被人硬生生從身體里撕離,他痛得喘不過氣來,不想放手,如果是這樣呢?
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三年來他不是不在乎她、不是不愛她,而是因為已經擁有,所以從來沒用心去體會。
看著他,唐恬欣眼睛里漸漸滲出豆大的淚珠,她緩緩開口──
「那又能怎樣呢?就算我們彼此相愛,就算我們重新來過,你依舊是盛世的總裁,依舊有數不清的事情等著你去處理,有數不清的人等著你去接見,紀凌云──」
她望著他的眼睛,狠了心說出讓他死心的話。
「我受夠了這種日子,受夠了想見你的時候見不到,受夠了一個人吃飯睡覺逛街,受夠了以為你要回來,滿心歡喜做一大桌菜,最后卻只能一個人全部倒進垃圾桶!」
她繼續說著,不讓自己停下來喘一口氣,不看他因此而受傷的眼神!敢膊幌朐俾爠e人說離開你我要怎樣活這樣的話!我想證明,證明給別人也證明給自己看,離開你,我能過得更好!即使愛你,也能放手讓自己去更遠的天空!否則我怕終有一天,我會窒息而死!」
窒息而死!
這四個字有如閃電劈中了他,紀凌云望著她的眼睛,望著那堆積卻又固執不掉下來的淚水,握住她肩頭的掌心疼得發麻。
握了又握,最終,他選擇放手。
轉身,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妳走吧!」
望著他的背影,唐恬欣知道這次她是真的要離開他了,淚水最終忍不住的斷線,打濕了胸前衣衫,也涼透了她的心,緩緩攤開掌心,她將那串已經不屬于她的鑰匙放在桌角,轉身離開。
喀的一聲,書房門在身后重重關上,紀凌云知道她走了,是真的走了。
如今,字已簽,婚已離,他是真的再也沒有任何可以牽絆她的理由。
緩緩抬起右手,扣緊的指間幽幽發白,他僵硬的攤開掌心,想起她說──如果你握住的是我的手,那該有多好──驀地收緊掌心,一拳砸在桌角,厚重的楠木桌發出悶響聲,接著一串鑰匙被震落腳下。
視線一震,他緩緩彎腰撿起,鑰匙圈是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小玩偶,依稀記得當他把這串鑰匙交給她時,她欣喜的表情,當下掏出這個小東西掛在上面,笑著對他說,從第一眼看到它就覺得特別像他,等這么久,終于能掛在他們兩個的家門鑰匙上了……
……他們兩個……牢牢將鑰匙握在掌心,他追了出去。
「他罵妳了?還是欺負妳了?!唐恬欣妳倒是說話啊!怎么哭成這樣?」
被拽出紀家的童小麗急得哇哇大叫,偏偏一旁的當事人哭得跟個淚人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定是他欺負妳了對不對?算了!妳不說我去找他問,那個紀凌云有錢就了不起,都離婚了還想怎樣!」說著就要往回沖,卻被唐恬欣死命抱住。
「別去!嗚……我們走吧!嗚……」
她難過得要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她愛他!她還愛他!不想看他難過,不想他因為她而做任何改變,放棄事業或者疏忽盛世比殺了他還讓他傷心,她怎能忍心!
他說心疼,她的心更疼,她想給彼此最完美的結局的,可離開時她居然該死的讓他那么傷心,她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嗚……
因被抱住而動彈不得的童小麗無奈嘆一口氣,轉身拉了人就向秦朗停車的地方而去。
秦朗原本坐在車里聽音樂聽得快睡著了,適巧睜開眼就見窗外那個叫小麗的電燈泡居然拉著哭得跟個淚人兒的唐恬欣向這邊走過來,他立刻下車迎上去。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居然哭成這樣!」
由于唐恬欣壓根沒告訴他來這的目的,所以他并不知道她是來見前夫的。
「問得出來才怪,我看還是先送她回家好了。」
童小麗無奈的看著只是哭的好友。
秦朗皺了眉頭,美人一哭就更惹人憐惜了,他上前欲伸手安撫,卻被唐恬欣躲開。
「麻煩秦先生送小麗回去好了,我想一個人走走!
其實她并沒看到秦朗的動作,她抬頭只是適時。
「那怎么行!妳這樣我不放心!
秦朗先是一愣,隨即又再度靠近。開玩笑,他浪蕩情場十幾年,雪中送炭的道理怎會不懂,她傷心欲絕,正是他手到擒來時。
「有什么事說出來,我或許可以幫妳分擔也說不定,妳這樣我看了有多難過妳知道嗎?」
說話的同時,手也神不知鬼不覺的輕輕拍在唐恬欣背后。
而這廂徑自沉浸在傷心中的唐恬欣,非但沒注意他的動作,連他在說什么也沒聽到。
紀凌云追出家門,原本想喊人的,可眼前的一幕讓他頓時僵在原地。
她正和一個男人親密的站在一起,看不到她的臉,卻只見那男人含笑帶寵,手還不住的輕撫她的背,那親密的態度頓時讓他胸口一緊,握在掌心的鑰匙按疼了皮肉也不自知。
不是說還愛他嗎?那些眼淚難道不是因為他嗎?她在騙他?還是──
收緊掌心,他深深吸一口氣,踏步向她走去。
「恬欣!」
懷中的人怔得僵硬,秦朗抬頭便觸到一道犀利的目光,那目光強硬得讓他下意識放開了手。
紀凌云的目光緩緩落在那道僵硬的背影,聲音低沉且略有一絲沙啞。
「妳忘了拿這個!
唐恬欣擦去眼淚,遲疑回頭,看著他緩緩張開掌心,那串鑰匙靜靜躺在那里,淚水再度滑落。
「不是忘了,是我要拿來還你的。」她深吸口氣后說。
紀凌云一怔,掌心的冰涼溜進他心頭,視線轉到她身后的男人,再轉回她坦然的面容,胸中翻騰怒火。
「是為了他?」
她一愣,隨即不可置信的瞪向他。他懷疑她?在她解釋了那么多之后,他仍然懷疑她離婚的理由?!
事實上,話一出口紀凌云就后悔了,看到她眼中閃過受傷,他更是自責,想開口化解,卻被她打斷。
「我想這是我的私事,紀先生現在已經無權過問,鑰匙還你。秦先生,我們走吧!」
說完她轉身拉起看得出神的秦朗要走,卻被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回過神的秦朗上前制止,卻被紀凌云只手擋住,他的眼神接近失控邊緣,被怒火燒得讓人害怕,秦朗吞吞口水,適時的退后,他可不想為了八字沒一撇的關系而被痛打,這個男人比他高、比他壯,氣焰更是熊熊,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
「放開我!」
被他緊緊握住的唐恬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可實際上卻又生氣又傷心,恨不得跳起來狠狠踩他的腳。
「回答我一句!」
握住她的手,紀凌云心痛得無法呼吸,盯著她濕潤的眼睛咬牙道:「妳還愛不愛我?」
唐恬欣的心驀地被絞痛,愛不愛他?愛不愛他?他到底要她怎么做?真的想看她把心掏出來嗎?忿忿地抹去淚水,她只說:「拜托你拿出點理智,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誰和誰聚?誰又和誰散?」
被怒火燒去了最后一絲理智,紀凌云扼住她的手腕拉近她,盯著她的眼睛,邪邪勾起嘴角,目光射向一旁的男人。
他的暗示讓她氣惱不已,她以為剛才書房那番話至少他能懂,可看來她錯了,他不懂,他永遠不懂!
低下頭讓眼淚埋在土里,再抬頭時,只有冷漠沒有不舍,連聲音也是。
「放開我!
「如果我說不──啊!」
他的不還沒說完,腳背就被人重重的踩了,他反射性的松手退后一步,瞪著她的表情不可置信,青紅交錯。
「是我提出分手的,事已至此,如果這樣想會讓你好受點,我不在乎背上背叛的罪名。」
唐恬欣轉身向目瞪口呆的秦朗和童小麗走去。
秦朗回過神,立刻打開車門,卻聽她道:「麻煩秦先生送小麗回家,我想一個人靜靜,抱歉!
說完她伸手招來一輛計程車,跳上車便揚長而去。
一切快得不到一分鐘,待紀凌云回過神,就只見佳人坐車而去的背影,他用力跺腳,奮力將鑰匙扔向一旁的草坪,忍不住罵出三字經。
「噗哧──」
一旁的童小麗最先忍不住笑出來,但很快就被一道殺人的目光瞪回去。
紀凌云發誓,他這輩子沒有如此狼狽過,那個女人竟然敢對他動手,而且下腳還一點都不留情!
但與其說是氣她,他更氣自己。
他干么要口不擇言?看她沒上那男人的車就知道是自己誤會了,他這個豬頭,老把問題越弄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