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然帶沈淺來的地方,不是她所熟悉的商業區,而是她從來沒來過的一個郊區繁華段。而且尤然也沒準備帶沈淺去像百貨公司那樣大型的購物天堂,帶她來的是一件專賣女性時尚衣服的高檔次店里。
這家店鋪很大,足足一百坪,位于十字路接處。里面有許多各式款式,看得沈淺是眼花繚亂。從柜臺前走來一名女營業員,穿著正規的黑色職業套裝,禮貌地問道:“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太太?”
太太?沈淺嘴角抽了抽,她……她看起來很老嗎?
這時,尤然反問道:“你們家老板呢?”
“老板今天去參加服裝展去了!
“什么時候能回來?”尤然再問。
“請問您是尤先生嗎?”
“是!
“啊,尤先生,我們老板特意吩咐過,您來了,她立馬就回來,您稍等!迸疇I業員鞠了躬,返回柜臺,打了個電話,“老板,尤先生已經到了!
沈淺有些莫名其妙,尤然帶她來這里是挑衣服的還是來敘舊的?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尤然驀然站起來,走到一件V領秀花白色雙樓禮服上,他執起它,摩挲著質感,忽而笑著對沈淺說,“淺淺,這件很適合你。”
呃,又叫她淺淺……說實在的,尤先生的忽冷忽熱,讓她招架不住。
被逼無奈,沈淺去試了下那件禮服。當她走出來的時候,尤然笑得很嫵媚。沈淺知道把嫵媚用在一個男人身上不好,但她只能如此形容當時尤然那清澈一笑,蕩漾著沈淺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心湖上,讓她神魂顛倒。
兩人在互相凝視之際,門口忽然來了一位匆匆而來的女人,利落地短發,深黑色的小西服,還有九分長的低腰緊身褲搭配,給人的感覺帶著中性卻又有一份只有女子才有淑女氣質。
“姐夫!”那女子顯得相當興奮,甚至要跳起來的沖動,沈淺嚇了一跳,只見尤然臉上露出淡淡的晨曦微笑,那樣的恰當。
“姐……”那女子像見了鬼一樣,突然木愣地望著沈淺。沈淺發現她的眼里含滿了淚水……
那個女人叫沈淺,姐。
沈淺先是一愣,腦子短暫性休克,思考不來這個女人突然的叫喚。還是尤然忽而笑道,語氣平常地說:“南南,她叫沈淺,但不是你姐。”
那個叫南南的女人一副不理解地看著尤然,即使心里有諸多疑問,她還是沒有再問什么,只是向沈淺道歉,“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沈淺心里有著說不出來的別扭。她明明看見那個女人的閃在眼眶中的淚水,也看見尤然與她之間暗地里的眼神交流,搞不清楚到底是唱哪一出?也許真如那個女人所說,她認錯了?
“我們進去說吧,這里不方便!蹦夏虾俸傩χ氏韧镂葑。
沈淺一直不動,在她認為,這是他們倆的敘舊,跟她無關。不想,尤然忽然長臂一攬,把沈淺攬入在懷,微笑道:“一起。”
“我去不大好吧?”沈淺掙扎一下,奈何尤然臂力太大,掙扎無用。
“我想你一起去!庇热恢苯有U力讓沈淺就范。
這真是霸道。兩人進了一件小會議室,里面簡簡單單陳列著沙發和茶幾,還擺著各式各樣的禮服,一橫排下來,眼都花了。
南南偶爾轉頭看到尤然攬住沈淺,不禁苦笑,然而由心感到安慰,尤然這么多年,終于可以到頭了。她都不記得有多少年沒看到他們倆肩并肩,走在一起了。
想當年,尤然與沈淺的名字永遠寫在一起,任誰也分不開,就連老師也不例外。她是沈淺認的妹妹,其實她比沈淺大,但還是叫她姐。原因是是沈淺救了她的命。
以前她的性格很內向,交不到朋友,常常獨來獨往。高中學業繁忙,總是要晚自習到很晚,那天她一個人走夜路,路上遇見歹徒,她身上沒財,便要劫色。要不是那天沈淺想給尤然買混沌吃路過,奮不顧身拿削鉛筆的小刀先發制人地戳那歹徒的大動脈,把那歹徒嚇得連滾帶爬。那一夜,她就喜歡上了沈淺。她是那么英勇。
她永遠記得事后沈淺的那句話,“我其實很沒腦,一鼓作氣勢如虎卻不想后果。事后,總會怕得要尿褲子呢。”那時候,她不信。
后來,她信了。沈淺敢翹課,坐在五樓的陽臺上,晃著雙腿等尤然下課,一點也不怕,一個后仰,就會摔下去,粉身碎骨。沈淺卻笑說,她這么做,就是為了讓尤然見到,然后把她抱下來,那樣她就可以撲個滿懷。
沈淺敢夜不歸宿,跟尤然開房。沈淺還是在笑,我家尤物,不染指白不染指。那時候她覺得沈淺不要臉,后來的后來,她知道,他們愛得早就是一體了。
兩人并肩走的情景,儼然成為校園里一道風景線。他們敢公開早戀,大大方方。老師勸過無果,通知家長,沈淺的母親卻在外地,無暇管制。尤然的父親更是無暇,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那時候她還記得,她默默站在兩人的身后,看著尤然攬住沈淺有說有笑,她既羨慕又嫉妒。
“南南,想什么這么入神?”尤然把沈淺拉下坐下,問了問。
南南呵呵笑了一番,恢復狀態,“姐夫找我,有什么事嗎?”
“幫沈小姐找一件適合她的禮服,過段時間要參加一場訂婚儀式,她不想那么寒酸入場!
“姐姐……不,沈小姐穿身上的這套就很不錯!蹦夏嫌窒肓讼耄鹕碜呦蚰桥帕艘恍械亩Y服架上,搜索出一間長款著地的淺咖啡色禮服,“這件也適合,沈小姐身材高挑,穿這個既顯得高貴又大方,很有氣場。”
沈淺看過去,覺得這件衣服有點保守,露出的就兩只胳膊,脖子部分露得太少,不能顯出她的脖子。尤然似乎也發現這點,他指出,“這件顏色不錯,但把脖子的那邊稍微修改下,開個適當的寬度顯出脖子,拉伸臉部輪廓比較好。淺淺的脖子很漂亮,不能浪費資源!
沈淺聽得一愣一愣的,尤然咋知道她脖子漂亮?她都沒注意。更讓她錯愕的事接著發生,尤然接過這件衣服,用手比劃下尺寸,不輕不重地說:“淺淺的胸、腰、臀分別是84、62和86,這件衣服偏小了!
南南與沈淺都愣了一愣,沈淺更是臉頰紅透,居然把她三圍弄得這么精準?她這個當事人都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
“姐夫等等,我去修改室改一下!蹦夏献哌M里面的小屋里。
尤然這時抬頭,正好與沈淺的目光重合,沈淺輕輕咳嗽一番,很是不好意思的說,“為什么尤先生知道我三圍?”
“摸過就記得了!庇热幌喈數ǖ卣f。沈淺一下子血液倒流,蹭到她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你哪有摸那么多,你就摸了一下。你亂猜的。”
尤然笑兒不答,只是忽然站起來,坐在沈淺的身邊,問了一句,“沈小姐,我說的數字準不準,等下就知道了。還有……”尤然忽而抬起手,把手朝她的胸口摸去。沈淺驀然瞪大眼睛,縮身弓背,“你要干嘛?這里有人的,別……”
話還沒嘀咕完,尤然那纖細的手指在離她胸口三四厘米的地方停住,掐了掐,帶走一根長發,“這里有頭發而已,沈小姐,我不想‘干’,你別激動!
沈淺死死咬著牙,幾乎咬牙切齒的心都有了。
這時,從小屋里走出來的南南嘴里咬著一根線,抖了抖剛修改好的衣服,“沈小姐穿穿看。”
沈淺點頭,拿著衣服走了進去。服裝設計師的閉關場所是沈淺第一次來,真是大開眼界,里面各式各樣的線,而布料也都讓她看得應接不暇,好幾款她都叫不上名字。
在她瞄了這幾眼中,她的目光定格在放在壁桌上的相框里的照片。這是一家四口的照片。兩個小女孩,還有一對夫妻。兩個小女孩笑得很天真,尤其是較大的那個,抿著嘴,一臉害羞地對著鏡頭。沈淺知道,這就是南南。女人看起來很和藹,目光柔和,眉宇間舒展開,笑得很是平易近人。
男人帶著軍帽,不茍言笑,目光并沒有夾雜出一絲一毫的感情似的。他肩上有一顆金星。這個男人,她又見到了。
她就因為這個男人而來,她以為這座城市那么大,怎么也不會找到,然而今天沈淺才發現,世界真的好小,竟然在這種情況下,見了面。
沈淺忍不住拿起相框,細細得看著這個男人,她和他哪點像?她根本找不到。
“沈小姐,好了嗎?”在外頭的南南,忽然喊了一句。
沈淺立即把照片放回原位,應承,“快了!彼鹚贀Q下衣服,匆忙穿上那件淺咖啡色禮服,確實改得很合身,量身定做般舒服,她略有局促地走了出來。
尤然凝視著她幾秒,半瞇起眼,贊道:“很好!
“姐夫給的尺碼太準了!蹦夏先滩蛔⌒Φ溃骸敖豢p處我是用針法縫制的,沈小姐一定要多加注意,別讓人踩了裙角,要不然很容易扯裂,到時候可會走光!
沈淺點頭,回小屋換衣服。她把衣服換回來,準備出去的時候,又忍不住轉頭看向壁桌上的全家福,默默定格幾秒,走了出去。
尤然見沈淺出來,便站起來,對南南說:“耽誤你不少時間,你先去忙吧,我們也得走了!
“沒事!蹦夏闲χf:“那么訂婚典禮見!
尤然點頭,望了眼身后的沈淺,“我們走吧!
沈淺加快步伐跟在尤然身后,禮貌地朝南南點點頭。南南回敬,目送著兩人離去。她靜靜地坐回沙發上,從茶幾上拿出一包煙,點燃抽了起來,樣子看起來很深沉。
剛才談話間,她知道沈淺還是那個沈淺,只是沒有記憶。難怪她覺得,如今的沈淺沒有當初眼底那不桀的靈氣,多了份傻氣,難道是腦子撞壞了?
不過讓南南略帶滄桑的是尤然還是原來的尤然,一點也沒有變,心里只有一個沈淺,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子,他要的只有她。她迷了方向,他便一點點把她重新帶回來,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南南不禁自嘲地笑著,想到尤然不去相認的理由,“她失憶了,忘記我們的過去,她忘記了,可我記得。告訴她過去可能成為她的一種負擔,而且這也已成了過去。既然這樣,我就一點點的把她帶入我的懷里,一個重新的她。”
“能進你懷里的,只能是她,是嗎?”她忍不住反問。即使現在的沈淺與曾經的沈淺差那么多,也可以?
他的回答是,“我答應過她,我的全部都是她私有,不準外借!
南南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濃郁的白煙自鼻息之間涌出,環繞成一圈圈徐徐繚繞上升,到最后化為虛無。南南就這樣看著那縷白煙,諷刺般得笑了。
沈淺是個私生女,以前是,現在即使失憶,也無法改變。尤然應該懂,他們以后的路,不是那么簡單。他還要闖,真是個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