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進窗內(nèi)的陽光漸漸偏移,夏莼美跟愛貓因為玩到筋疲力盡而睡得很沉。
當她醒來時已是黃昏,她撫了撫愛貓,妞妞睜眸,乞求地喵喵叫,又舔了舔她的手指。
“想吃貓罐出?”她會意一笑,精神飽滿地跳下床。“OK,今天媽咪也不煮了,去買吃的,順便買貓罐給你,乖乖等我。”
她徒步走下山巷,來到十字路口,進了OK便利商店買了貓罐頭和便當。
此時天空已經(jīng)暗下,烏云從山邊飄來,滂沱雷雨緊接而至,雨勢大如洪水奔騰,重重擊下。
夏莼美正要走出店門,見這雨勢,只得退回店里等雨停,而有人卻歡迎這聲勢浩大的雨,好乘機偷偷進行他的計畫。
鬼祟人影行經(jīng)無人山徑,悄悄來到張峻赫屋外。
“把手舉高!”坐在高大的張峻赫身上,頗有登泰山小天下的得意。
張峻赫雙手盤在腦后,好整以暇地望著滿臉通紅還微喘著的陳警察!翱蓱z,幾個動作就喘成這樣?”
陳武雄臉一沉,拔出槍,可槍被打落。
他出拳,手卻被張峻赫握住,往旁一拽,沉重力道將他扯到地上,其勢就像拽落一片葉子那么容易。
接著一個翻身,陳武雄痛呼,張峻赫已坐在他身上,還順手抄起槍,抵在陳武雄的下腹。
陳武雄驚嚷!靶⌒,我還沒有孩子!”
張峻赫舉起被銬住的手。“三秒內(nèi)打開,不然直接幫你結(jié)扎。一、二——”
“開了開了我打開了!”
很好。張峻赫終于撤退。
陳武雄坐起身,伸出手!皹屵來!
張峻赫把槍扔給他。“來干么?”
陳武雄垂頭喪氣,一副傷心的模樣!斑@好像是第二十七次偷襲。”
“唔。”他的第二十七次依然失敗。
“馬的,為什么我失敗,那個姓夏的女人卻能傷到你?”陳武雄自尊大受打擊!翱蓯,我這樣什么時候才能考上維安特勤隊?”
“什么時候考上?我想想——”張峻赫說著,忽然踢他一腳!暗饶惚贿@樣踢也不會痛的時候!
陳武雄抱住小腿哀哀叫,張峻赫蹲著,托著臉看他哀嚎。
“×!有必要踢這么大力嗎?這小腿欸,很痛欸!”
“喔,原來你也知道這很痛?這跟姓夏的那女人踢我的力道差不多。”
“你很愛記恨喔,在警局我那是幫你敦親睦鄰,爭取新鄰居的友誼,誰教你在這里人緣差,我是在幫你交朋友。”
“哦,原來你覺得跟那女人交朋友很好?”
“你還挑?看看你那張壞人臉,有女人肯和你做朋友就該偷笑了……”
“小指來!
“小指?”
“讓你嘗嘗夏小姐的手勁!
“……”陳武雄瞪大眼,死也不伸小指,趕快轉(zhuǎn)移話題。
“我有好東西要給你看!彼峦馓桌湥ㄩ_胸口。“看到?jīng)]?高興了吧?”
張峻赫伸出手,從他懷里摸出一串黑黑的香腸。“在衣服里放香腸?惡不惡?”
“快,這烤一烤配高粱,送啦!我寄放的高粱呢?”陳武雄跑進廚房里拿出高粱,又拉出客廳長椅下的灰色小炭爐,摸出木炭點上。“這個就是要用木炭烤才好吃,不是我愛講,你家真是贊,通風這么好,還能在室內(nèi)烤香腸,太酷了!”
也是啦,屋頂破,門窗爛,空氣當然好,更甭提張峻赫還拉了管子,山泉水都能引入屋內(nèi)使用。
屋內(nèi)太暗,陳武雄把蠟燭點上。
張峻赫倒向床上,不理他!澳懵,好了叫我!
陳武雄自己玩,把這里當自己家,這是他們相處的模式。
自從處理鄰居檢舉和幾次打架糾紛后,陳武雄認識了張峻赫,從資料里得知這家伙竟然待過他最哈的維安特勤隊,于是開始沒完沒了,千方百計要和他混熟,想跟他討教幾招,好順利考取。
可恨熟了兩年,除了知道他身手不凡以及做人失敗外,啥好處都沒撈到,最氣的是別人千方百計要考上,他老兄竟自動放棄肥缺,離職在山城耍廢。
“喂,你跟那女的和解了沒?好不容易有了新鄰居,要打好關(guān)系呀。人家誤會你是變態(tài),你就好好解釋嘛……把人家嚇著對你有啥好處?”陳武雄道。
“我沒辦法解釋。”
“為什么?那些貓又不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
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劈亮窗戶,張峻赫緩緩坐起,陰沉沉地盯著陳武雄,在脖子前比劃了下!跋襁@樣一刀斃命!
陳武雄噤聲,頭皮發(fā)麻,寒毛直豎。張峻赫陰郁的眼神,配上低緩的語氣,以及這破爛屋做背景,真有殺人魔的氣氛。
陳武雄咽了咽口水!澳悴灰獓樜摇
“怕了?”張峻赫微笑。“怕就回去!
“香腸好了,要不要吃?”他不回應(yīng),叉一條遞給他。
“要不要拿刀給你看?”張峻赫彎身往椅子下探,再直起身,陳警察人已奔出門外。
雖然陳武雄不信,但那陰森氣氛實在太恐怖了,還是快逃好了。
走得好。
張峻赫笑了笑,拿來皮夾,取出養(yǎng)父的照片,立在杯前。
金門高粱是阿爸最愛喝的,在暴雨聲中,他與阿爸對飲。
照片里,瘦削的阿爸穿著汗衫,坐在屋前門檻,沖著相機笑。這是他開朗帥氣的阿爸,而今家屋荒廢,影中人已逝。
他啜了口烈酒,淅瀝的雨聲讓他心情慘淡。
他忘不了那一天,執(zhí)勤途中接到阿爸去世的電話。
他年邁的阿爸在返家途中,遇到惡霸調(diào)戲少女,善良的阿爸仗義執(zhí)言,維護少女卻遭毆打,就在屋旁山巷,而這些平日交好的鄰居聽見爭執(zhí),全躲在家里偷看,任他阿爸呼救也不敢出面。
最后阿爸頭遭重擊,肝也破裂,警察趕來時已經(jīng)太遲。
他自己在維安特勤隊上班,空有一身本領(lǐng)卻護不了最愛的阿爸,阿爸養(yǎng)他這孤兒有何用?
他真恨這些平日愛八卦、遇事卻龜縮的爛鄰居,虧阿爸熱心助鄰,樂善好施,老天呢?又是怎么對他的?
養(yǎng)父死后,他也失去奮斗目標,從維安特勤隊離職,孤身一人待在山城,不與人交好,更不屑當什么和藹可親的爛好人。
但是,那個夏小姐實在太擾亂他了,且看看窗外,那伴隨一陣腳步聲,從下方奔上來的不就是夏小姐嗎?
瘋女人,雨這么大還跑出去?而且還沒撐傘?更煩的是,明明已經(jīng)跑過他家門外,轉(zhuǎn)個彎也應(yīng)該到家了,卻遲遲沒聽見她開門的聲音。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
不會遇到什么危險了吧?
想起阿爸遇害的事,他不禁心神不寧。
他起身穿過廚房,拿起雨傘,走到后院,躍上圍墻,但見那女人抱著塑膠袋,瞪著門淋雨。
他按開雨傘,唰地一聲,夏莼美聽見了,回身看見上方的他。
“忘記帶鑰匙了?”他撐著黑傘,蹲在圍墻上。
她搖頭,驚恐地指著大門。
“蜈……有蜈蚣!倍沂欠浅4址实募t蜈蚣,就攀在門上鎖孔處,她臉色慘白,不敢開門。
“喔!睆埦拯c點頭,這玩意兒很愛雨后現(xiàn)身。“你不知道嗎?趁現(xiàn)在剛好認識一下基隆特產(chǎn),大蜈蚣!闭f著將傘拋向她!敖又!
夏莼美接住,擋住雨。
“在這等著!
張峻赫回到屋里,一會兒拿來鐵夾,翻過圍墻,站在她身旁。
他看著霸住鎖眼的蜈蚣,其粗如食指,其長勝過攤開的手掌。
“到我后面站著!
夏莼美立刻躲到他身后。
“這東西雖是益蟲,會吃蟑螂,不過要是被咬一口,可不是開玩笑的!彼f道。
夏莼美心驚膽戰(zhàn),看他挾住蜈蚣,它瘋狂地掙扎扭動。
她驚呼,揪緊他背后衣服尖叫!八艿袅恕阕ズ,抓好。
是要扯破他衣服嗎?真是,他又沒耳背,干么嚷成這樣?
“我要活捉它!
“不直接弄死嗎?”
“那多浪費,這個泡油可以治疔瘡,我那有一大罐——”
“不要說了!這條送你,不用客氣!毕妮幻姥诙优。
他一手握住挾著蜈蚣的鐵夾,一手抓住她手臂!澳阕∩絽^(qū)以后還會?吹,逃避不如面對!
她啊啊叫,像被繩子系住的貓兒亂奔亂竄,驚恐不已,不敢看他。
“你看清楚,像我這樣挾住它就沒事,你要戰(zhàn)勝恐懼!”
戰(zhàn)個頭啦戰(zhàn),她直接蹲下抱頭快哭了!鞍萃心米摺
“你先幫我拿著,我還要回去拿罐子裝。來,給你。”
“不要!”她龜縮成團,拒絕面對。
張峻赫大笑。敢住事故屋,卻怕紅蜈蚣?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道:“你可以轉(zhuǎn)過來了,我已經(jīng)用石頭把它壓住。你看著它,我去拿罐子!
她這才淚眼汪汪地轉(zhuǎn)過來,瞪著地上被壓住的蜈蚣,還看得見一截尾巴在扭動。
張峻赫回來時,手拿罐子,蹲在地上將蜈蚣挾進去!澳阗I房子沒先做功課嗎?這么嬌貴還是回臺北吧,這里不適合你!
這么看輕她?“我不是嬌貴,一般人看到這么大的蜈蚣都會怕好嗎?”
“你是廚師,可以把它看成蝦子!
“差很多好嗎!”
“蜈蚣通常是一公一母結(jié)伴行動,你看附近是不是還有一只?”
×,她會暈倒。
他大笑,將一包黃色粉末遞給她。“挑有大太陽的日子,把這個跟米酒頭調(diào)勻,刷在門窗和房屋周圍,就能預防蜈松入侵!
“這什么?”
“雄黃!彼淮暌,夏莼美卻喊住他。
“等我一下。”
她進屋,拿來一罐東西給他。“這是我自己做的黑糖蜜桔,我看你有抽煙,用熱水沖了喝,對喉嚨和氣管很好……還有,那個……”她低頭,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fā)!爸x了!
之前懷疑他是殺貓變態(tài),這會兒卻煩勞他解圍,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