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結(jié)束后,他們回木屋用午餐。歐觀旅另行替女友準備餐點,眾人當然不會去打擾他們的午餐約會,讓他們獨處。
用過午餐,徐莉歡帶兒子回房去午睡,走出房間時,在走廊上遇到黎上辰。
她沉聲道:“我有話跟你談。私下!
他們來到一樓起居室,管家有事忙,曾父也午睡去了。
一確認四下無人,徐莉歡開口問:“你爸是不是在懷疑我們了?”
“是啊。但我應付過去了,他還是相信我們!崩枭铣铰柤纭!八闯鑫覀儦夥詹挥淇欤說就算我們是假的,他照樣會給我遺產(chǎn)。”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他?我們就不必再演了。”
“何必呢?我們一直演得不錯,不是嗎?”
“我演得很痛苦!彼桓睗M不在乎的模樣令她惱怒。
她聽到他與父親的談話后一直很焦慮。他不是家庭型男人,也沒有傳統(tǒng)的香火觀念,到山莊后他沒再談過兒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她樂觀地以為他先前提起只是恫嚇她的手段,顯然她想錯了——有什么方法能讓他愿意放棄兒子?
“如果一億元全部都給你,你愿意放棄小咩的監(jiān)護權(quán)嗎?”
“我還不想談這個問題。”
她焦急地追問:“你答應給我五千萬,我不拿,就當我用五千萬跟你買兒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你同不同意?”
“你認為我愛錢?你把我看得真扁!
“不知道是誰五年沒見,一見面就威脅我陪他來詐騙他父親的一億元?”還敢說他不愛錢?
黎上辰了無笑意地勾唇!鞍研∵憬o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嗎?”
“對,我不愿意把他給你,他是我的全部,我不能失去他。”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會是個好爸爸?我會照顧他,我疼他不會比你疼他少。”
他不肯嗎?徐莉歡咬唇。“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好嗎?別和我搶他!
他愣住,這是她第一次求他,不是以往兩人笑鬧時,那種撒嬌愛嗔的語氣,是她異常認真的懇求,她全心全意……求他放手,離開。
他視而不見地望著她懇求的雙眸,仿佛回到十四歲那年,那時他跑去找他的母親,但她已成為別人的母親,她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燙在他的心臟上。
“你別再來找我了,好嗎?”
母親溫柔含淚的眼睛,讓他的心支離破碎……
一眨眼,黎上辰回到現(xiàn)實。他搖頭。“我真的不想淡。我還沒想清楚!
“一個小孩會改變你的生活,萬一你不喜歡這種改變,把小咩丟回來給我……他不是東西,他有感覺,你知道他會有什么感覺嗎?他還小,但他也會難過、會受傷,你知道嗎?”她好怕,怕失去孩子,更怕天真單純的兒子要承受成人的無辜爭奪。
她只能繼續(xù)用想得到的任何理由說服他。“也許以前你母親沒有堅持要你,所以你無法了解這種心情,你可能覺得女人都很隨便就能拋棄孩子,但我不是——”
他臉色一沉。“別提到我母親。”
“為什么?也許她和你現(xiàn)在這樣有關(guān)——”
“我說了不要提她。”攻擊是最好的防御,他冷聲道:“你談她就是在提醒我有過怎樣的遭遇,我不會讓相同的事發(fā)生在我的孩子身上。”
她氣得發(fā)抖,眸光充滿白熱的憤怒!暗谝淮我姷侥愕艿艿臅r候,他看起來很兇,我想他一定很可怕,哪知道你才是糟糕的那個!你的外表比他斯文一百陪,但你心腸冷硬,沒有人性!”這就是她愛過的男人嗎?忙著為過去的自己出氣了,卻沒有為孩子著想,她好失望,心底涼了。
“聽起來,你對他認識很深了!彼曊{(diào)平衡,但下頷抽緊。
“其實不算多,但已經(jīng)足夠讓我認為他比你好。”她挑釁地回嘴。
“很遺憾,你是跟我生了小咩,不是他,你得應付我,而不是他。你跟他毫無關(guān)聯(lián)。”
啊,他生氣了,那冷冰冰的眼神、犀利的語氣,是他發(fā)怒的特征,他不喜歡被拿來和弟弟比較是吧?很好,她火氣也很大,現(xiàn)在唯一能讓她高興的就是激怒他!
“也許不是毫無關(guān)聯(lián)!
“你是什么意思?”他皺眉,語氣銳利得可以劈開石頭。
“我沒必要跟你解釋!彼鋈粺o法再容忍這拘束的室內(nèi)空間,她起身,往屋外走。
他跟著出來!八信蚜,你跟他不可能——”
“我當然知道他有女友,我有說我要和他交往嗎?”感覺背后的他緊盯著,她惡意地道:“喔,也許會,要是他沒有女朋友,我會考慮,畢竟他長得不差,高大又強壯,讓人很有安全感,看他照顧女朋友的樣子,我可以想像當他的女友一定很好。我欣賞他,他是個好對象,要是我真的跟他在一起,甚至結(jié)婚,你怎么說?”
“我會祝福你和他!彼鏌o表情,但內(nèi)心嫉妒如狂!拔业故窃谙耄銈兘Y(jié)婚時,我該以前夫還是大伯的身分出席?”
“你的口氣真酸,你在吃醋嗎?”
“我還在想,要不是你答應跟我演一對,以你過去對男人的態(tài)度,大概早就對他出手了——”
他沒打算說這種不堪的話,但話溜出了嘴,來不及阻止。
她美眸驟然噴出怒火。“你說什么?!”
“我說你應該有分寸,別忘了你現(xiàn)在的角色!”他心底懊惱,但拉不下臉道歉。
“我很清楚,不需要你提醒!喔,也許我很快就會對他出手,我老是讓你失望,偶爾也該讓你滿意一次,你說是嗎?”
她噪音尖銳而憤怒,她捏緊拳頭,像要撲上來揍他,但晶瑩淚水在她眼眶里顫抖,他動彈不得,仿佛被她冰冷痛楚的眼神刺穿。
“我真后悔愛過你。”她眼中有最凌厲的憎恨,語氣卻充滿最溫柔的絕望。
在這剎那,黎上辰深深后悔自己的混帳話,他想道歉,卻見弟弟從木屋走出來。
歐觀旅一臉擔憂,他似乎聽見他們的大吵,出來關(guān)心。
徐莉歡也看見他了,她不想在旁人面前吵,冷冷道:“我要進去了,懶得跟你說!彼D(zhuǎn)身走向木屋。
她只想跟歐觀旅點個頭便快快進屋,不料離他還有幾步時,她突然腳下一滑,往前摔倒,就這么不偏不倚地倒在他身上。
她第一個念頭是退開,但昨晚席娜撲入黎上辰懷里的景象忽然躍入她腦海。喔,他認為以她“對男人的態(tài)度”,早該對他弟弟出手,是嗎?她何不滿足他的“期待?”
氣昏頭的她,故意就這么抱著歐觀旅。
突然被抱住的歐觀旅嚇一跳,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直到背后的黎上辰冷聲開口!叭思业呐笥丫驮诤竺妫憧酥泣c。”
徐莉歡抬頭,看見程予樂站在歐觀旅背后不遠處,她震驚地望著她與男友,俏臉毫無血色。
糟糕,她沒注意到還有別人!徐莉歡火速放開歐觀旅,對程予樂解釋:“對不起,我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對觀旅……”她只是想氣氣黎上辰,心里很內(nèi)疚。“你們別誤會,對不起。”
歐觀旅終于回過神,沉下臉,瞪著她,程予樂呆愣著,兩人一致的注目,更讓她覺得自己荒謬又悲哀。
她忍不住低聲道:“我很羨慕你們。”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奔進屋里。
徐莉歡狂奔上樓。
她沖進主臥室,撲到窗邊。南風太暖,吹得她熱辣的臉像燃燒,陽光太亮,讓她眼眸更刺痛,她熱淚盈眶,卻哭不出來,感覺自己像沸騰的鍋子,就快要爆炸——她忽然笑出來,神經(jīng)質(zhì)地顫聲笑著,停不住。
她原本想談孩子的事,怎會扯得這么遠?怎會跟他吵得這么兇?他還真以為她對他弟弟有意思?
他依然那樣看她,他沒有安全感,總認為活潑外向的她不安于室,不安于守著一個男人……他不是調(diào)查過她,對她離婚后的生活了如指掌嗎?他怎么沒查出有人竊走她的心,不肯交還,又狠狠賤踏?
他難道查不到這個混蛋是誰嗎?
她哽咽著,淚水滑落兩腮。她好氣他,真的好氣,可是為什么不斷想起他提起母親時,眼中赤裸裸的傷痛?
那是她不曾見過的他的另一面,是幼年被遺棄的他,沒有痊愈的心靈,教她覺悟自己說得過分了。千方百計想激怒他,真的讓他難過了,她卻懊悔自責。
剛抱過他弟弟,卻已忘記那感覺,隱約記得他強壯、高大,她根本來不及想到有沒有安全感,當時她滿腦子都在想像他會有多生氣——抱著另一個男人時,她想的還是他。
她悲哀地微笑。因他快樂,為他難過,每個心跳受他拉扯,愛他仿佛陷入迷宮,沒有出口,沒有解脫。
為什么,他不愛她,卻依然能讓她心碎?
她倚窗,吹了半晌的風,等情緒冷卻下來,才打電話給好友芳芳。
電話一撥通,她急道:“芳芳,半年前你爺爺過世,找律師來分配遺產(chǎn),你有留那個律師的名片嗎?”
“有啊,干嘛突然問這個?你現(xiàn)在不是跟你前夫在山上嗎?”
“是啊,他還是要搶小咩!”她語氣急促起來!拔业泌s快準備,不能等回去才開始找律師,那就太晚了,我一個律師都不認識。你那個律師擅長監(jiān)護權(quán)官司嗎?我回去問看看我同事有沒有認識的,我不能讓他搶走小咩……”
“等等、等等!你不要慌,慢慢講,我馬上幫你去問,你說他要搶小咩?”
“他說他不會放棄孩子,你覺得孩子判給他的機率有多少?我每趟飛出去都要好幾天,只能把小咩托給保母,法官會不會認為我沒能力照顧他?”她六神無主,心慌地猜測。
“這很難講,孩子跟你過習慣了,你把他照顧得很好,再說法庭也會考慮小孩子的感覺,小咩從出生都是你照顧,根本就不認得爸爸,他不會想跟爸爸一起住的,你不要太緊張……”
好友安慰她好久,徐莉歡才暫時安心,掛了電話。
她走進兒童房,想看兒子睡得好不好,卻見床鋪是空的——兒子不見了!
“小咩?!”她驚慌,連聲呼喚,但四周靜悄悄,沒有聲音。
她沖出兒童房,到每個房間尋找,都不見兒子蹤影。
他不見了!他明明睡在床上——誰帶走他了?難道——
她沖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