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剛落音,畢言就被前來祝賀的同事給拉走,拚命地灌他酒,怕是不醉不休啊。
尚天陽坐在角落一處的沙發上,看著好友被灌的熱鬧場景,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只有在這個時候,畢言才像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他是看著畢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他是有多艱難才取得今天的成績,身為他的好朋友是最清楚不過了。
尚天陽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畢言時的情景……
他終于離夢想又近一步了,閉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氣,唇邊微微上揚。
許久,畢言彎下腰拿起放在腳邊的破舊布袋子,昂頭挺胸地踏進那夢想中的學府大門,他無視旁人怪異的目光,神情鎮定地在寬敞大道上慢慢前進。
今天是新生報到的第一天,校園里熙熙攘攘,在如今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衣著就是門面,然而在這些光鮮亮麗的新生學子中,唯獨畢言是個例外。
一身灰色泛白的舊襯衫和一條磨破的牛仔褲,讓他在眾人中顯得格格不入,可是一張棱角明顯又俊逸的面容,卻使人不自覺地被吸引過去。
“哈羅,同學,請問建筑系怎么走?”就在畢言加快步伐向報到方向走去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爽朗的男聲。
畢言腳停了一下,轉頭一看,一頭金燦燦的頭發就在眼前。
“不知道!睕]有多余的贅言,直接了當地回答對方的問題,然后沒等對方反應過來,越過呆愣住的人,繼續前進。
“喂……”金發男子抬頭在他身后喊道。
畢言沒有理會身后的叫聲,快步向建筑系新生報到的方向走去,他氣定神閑的模樣一點也沒有為剛才撒謊而感到任何愧疚,彷佛那樣做只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
每當尚天陽回想起那一次,因為畢言的冷血,害得他在偌大的校園里瞎走了一圈冤枉路,他總是忍不住咬緊牙根,不過也正是從那一次起,奠定了兩人的友誼。
所以,他知道今天得的這個獎對畢言來說,是多么的重要。
“干嘛一個人躲在這喝酒?”被人灌得有些微醺的畢言,坐在尚天陽旁邊,納悶地問道:“這可是你辦的,不去捧場?”
“兄弟,祝賀你!鄙刑礻枦]有廢話,舉起一杯酒與他碰了一下,然后仰頭飲盡。
“謝謝!币磺斜M在不言中,畢言感謝好友所做的一切。
“算你有良心!鄙刑礻栃χ谒乜诖妨艘蝗,“我剛剛還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騙我的情景,哼哼!”
“呵呵!苯浰@么一提,畢言也想起那時候尚天陽在報到處見到自己時驚愕的傻樣,不禁張嘴低笑。
“喂,夠了,我有聽到好不好?”取笑自己的好友,真是有夠冷血的。
“有誰會想到堂堂尚家大少爺,會是個路癡呢?”斂起笑聲,但是畢言的眼里還是透著絲絲笑意。
“你……”看在今天他是主角的分上,尚天陽不跟他計較,忍下揍人的沖動,悶悶地猛喝著酒。
畢言也閉起眼睛,依靠在沙發上,在這熱鬧聲中享受自己內心的那寧靜與記憶,一直,一直……
風尚建筑設計事務所是一匹近幾年來猛竄出來的建筑界黑馬,它來勢之猛讓建筑界都有些措手不及,沒有人相信這家名不經傳的事務所,在一夜之間成為建筑界的寵兒,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事務所的總裁,同時也是首席設計師,畢言。
他年僅三十歲就獲得了號稱建筑界諾貝爾獎的建筑大獎,他張揚不羈的設計震驚了整個建筑界。
如今他的設計已成為千金難求,社會名流無不捧錢上門求設計,可惜他出了名的低調寡言,所以許多人都是鎩羽而歸。
“我聽珊娜說,你把所有的案子全都給推掉了,怎么回事?”尚天陽一身帥氣的機車騎士裝,氣沖沖地闖進畢言的辦公室。
“你有沒有搞錯呀?”他氣得那一頭金發都要豎起來了,“我趁著你現在的這股氣勢在外面猛打廣告,你倒好,在這里把工作猛往外推,怎么,你這是故意跟我唱反調呀!”
“你說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不想干了?”
畢言沉默不語,要是不讓好友一次把氣發泄出來,那他會更加郁悶,所以還是讓他好好罵一次吧。
半個小時后,尚天陽罵得口干舌燥,而在看到畢言依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就知道這半個小時自己是白費口舌了。
“你……”尚天陽指著他啞口無言,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好半晌,畢言才好心的張開尊口向他解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短期內不想接任何案子!
“你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尚天陽皺眉問道,自己跟他認識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父親公司破產的事。”畢言眼神一冷,從椅子上起身,緩緩走到窗邊往下眺望,“二十年前,我父親的公司因為劣質建材在一夜之間陷入了瀕臨破產的境地,最后,他禁不住破產的打擊選擇了自殺,而我母親也跟著他選擇了死亡!
畢言的視線一直盯著大樓下的車來車往,語調慢而緩,彷佛在講著別人的故事一樣,沒有任何起伏。
可是,尚天陽卻知道此刻的他心很痛,他握住鋼筆的手滲出的血絲,就證明畢言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壓下內心那股悲痛。
“你想做什么?”畢言會對他講這些,想必是作好了決定。
“我想查清楚當年的事情!碑呇杂幸欢螘r間曾經著手調查父親公司的材料往來記錄,但是卻一無所獲。
當年他父親進的那批劣質材料的記錄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連當初參與物料買賣的有關人員也不見了蹤影,所以他更能肯定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查清楚以后呢?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內幕,你要怎么做?”尚天陽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但是也不想好友活在過去痛苦的回憶里。
“不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去做,否則心一輩子都會不安!碑呇砸獮樽约憾嗄甑呐屯纯嗾乙粋發泄口,不然他會逼瘋自己的。
“辦完這件事你會回來嗎?”尚天陽突然問道。
“我不回來能去哪里?”畢言自嘲一笑。
“那你的薔薇花天使呢?”
畢言神情一緊,黑眸的銳利光芒向他射出。
“嘿,不要這么恐怖好不好?你的素描本,我不小心看過!鄙刑礻栆姾糜驯涞难凵瘢行┡屡,“呵呵,不要這樣嘛,是不小心看到的,真的是不小心,我發誓!”
畢言就這樣冷冷地瞅著他,看得尚天陽額頭直冒汗。
天啊,真是一大酷刑。
“下次再敢亂翻我的東西,你就死定了!碑呇詯汉莺莸赝{道。
“不會了,不會了!鄙刑礻柤泵u頭,向他保證。
他哪里還敢再偷看他的畫冊啊,又不是不要命了,唉,真是好奇心害死貓!
“打算什么時候走?”尚天陽趕緊把話題轉回來。
“耶誕節過后。”畢言輕輕地吐出字。
“這么快?”尚天陽訝異地抬高嗓門。
“我們事務所不是想要在國內成立一個分所嗎?”畢言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好友聽:“趁這機會,我會在國內好好考察一番。”
“好,既然你都這么說了,就按你的意思辦吧。”尚天陽沒辦法反駁,“那你弟弟、妹妹呢?你要怎么跟他們解釋這件事?”
“暫時不要跟他們說實話,就讓他們以為我是因為要成立分所才回國的好了!辈幌胱尩苊脫模呇灾缓谜埶麕兔θ鲋e了。
“真的不跟他們說嗎?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知道怎么做!鄙刑礻柂q豫道。
“我不想他們過多的參與這件事,勾起過去那些不好的記憶,這件事就由我一個人來承擔,就這樣吧!
尚天陽認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怎么做了,放心,我會替你保守這件事的!
“一切就拜托你了!
“都是兄弟,不用客氣!
但尚天陽心里的好奇蟲子咬得他心麻麻的,不管了,死就死吧!
“你真的不趁這個機會找找你那位初戀小情人?”
“尚天陽!”噴火的恐龍抬腿,一腳把他踢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瞬間恢復安靜,畢言的心早已沒有了表面的冷靜,不斷地想著剛才好友的問題,內心蠢蠢欲動。
拉開抽屜,拿出最里面的素描本,封面已經泛黃,看出已有一些年頭了。
畢言小心翼翼地拿出來,一頁頁翻看,像以往一樣,舍不得把視線從上面移開,這本素描本跟著他離開家,一直漂洋過海來到紐約,從來沒有離開過身邊。
這二十年來,它已經成為他的精神支柱,每當他遇到困難和不開心的事,只要看看里面的人兒就會重新振作起來。
“你好嗎?”畢言對著畫冊里那個粉嫩的小女孩呢喃道,她應該嫁人了吧。
心微微痛,指腹在人兒的臉上來回撫摸,想要感受那一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