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等人要為玉真過壽的事,玉真自己已經有所耳聞,也許是素妃那些人本來就沒有刻意隱瞞,宮里這些日子出奇的熱鬧。
如今的玉真雖不是二十年前的可憐孤女,但在宮中也只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本不會這么勞師動眾,但不知是誰先起了頭,說陛下現在對玉真公主的“情意”可不一般,如果能討好了玉真,說不定可在陛下面前邀寵,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鳳皇這陣子突然變得冷淡古怪,眾人有目共皓,各宮娘娘想盡了辦法都不能得到他一絲垂青。
夜夜宮中多怨女,長夜漫漫孤燈寒,宮中的女人都不解自己是犯了什么錯導致失寵,還是陛下心中早已另有所愛。所以即使玉真被冊封為妃的事已冷了下去,最近卻又被人拿來胡亂猜想,大做文章。
這幾日,到玉真宮來走動的妃嬪們多了起來,眾人都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和玉真東拉西扭的閑聊,就想套問她到底喜歡什么。
玉真從來沒有遇過眾人的熱情,疲于應付到最后是不勝其擾,迫不得已只好讓小禪帶著她去找七世。
七世今天似有事要出宮去力,剛剛走到皇宮正門口,小禪見了他就高聲叫道:“陛下,請留步!”
七世看到玉真一步步走來,止住了步子,“公主有事?”
“近日宮內似乎為了玉真的壽辰在大費周張,陛下是否知道原因?若有可能,能否請陛下告訴各宮娘娘一聲,就說玉真福薄,實在擔不起眾娘娘的盛情美意,還是……算了吧。”
七世瞧著她,微微一笑,“你這是在求我嗎?”
“是,我懇來陛下!
“拿什么來求我?”
她一征。難道他還要和她講條件?
“陪我出去走走吧。”他伸手攬過她的腰,將她從小禪身邊拽過來,不等她反應,就又將她拽上一輛馬車。
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走出去很遠了。
“是不是心中正罵我肆意妄為?”他料吮著她緊繃的表情問。
她無奈地說:“以你的本事,人間也好、妖界也罷,都是你的天下,尸肆意妄為日這四個字都說得小氣了!
看她嚷著紅唇不情不愿的樣子,倒有幾分前世的味道,結果他忍不住笑了。
“去城外。”他簡單吐露了目的地給她。
“為什么要帶著我?”她不解地問。
“因為……”他專注地凝視著她,“一個人太寂寞了!
他的話讓她想了好一陣,他說的“一個人”,究竟是在指他自己還是地?
城外的風景她從不知道是怎樣,只有兒時曾跟先帝到城外踏青,但她都是與先后同車,外面的模樣也只是聽先后小聲訴說,始終是一片模糊的印象。
現在是什么時令了?入冬了吧?外面能有什么風景可看?她猜……他也許是還有什么話要和她說。
馬車停下時,她聽到風聲呼吻,有人拉開車門,一股凜冽的寒風從車窗外直撲進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
“這!是哪兒?”她訝異地問。
“落月潭。”他拉著她走下馬車。
在他們面前的那潭深水,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冰,這里是京城外最冷的一片山澗,即使城內還有翠竹紅花,這里已儼然是深冬景象。
“落月潭?”這名字她很陌生,以前從未聽說過。
“怕水嗎?”他問。
“還好!彼犝f自己小時候曾掉到湖里,但卻奇跡般地被荷葉承托著,沒有真的沒入水中咱小到大她沒有學過泅水,可對水倒也沒什么特別的渴望或恐懼。
“那就好!彼鋈粚⒆约菏稚系囊幻督渲刚聛,戴在她的手上。那戒指本來有點大,但一套在她的指上就立刻自動變化,完全吻合了她的尺寸。
“抓緊我!彼麡侵难愿,感覺到她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突然縱身一跳,躍入深深的山潤之下--
這里是哪里?四周是寒冷刺骨的溫度,腳下踩著的卻是一片柔軟溫暖?
玉真惶恐不安,好奇地抓著七世的手臂,小心翼翼一步步前行。
“什么人?竟敢直闖水府圣地?!”一個蝦頭衛兵沖了出來,手中的長槍指著七世,橫眉豎目。
七世摸然地看著蝦兵,原本鋒利尖銳的鐵頭槍尖竟在他目光泣視下化成巖般的紅色液體,緊接那槍桿也開始一點點熔化。讓蝦兵竟然連握都握不住了,驚得雙手一撒反身就跑,邊跑邊喊,“潭主!有強敵到了!”
一條黑色的老龍倏忽間從水府大門口竄出,一雙利爪尖尖還泛著寒光。
七世冷笑道:“老妖龍,你這雙爪子最近是磨得太和了,要我幫你試一試軟硬嗎?”
那黑龍定睛看了他半晌,忽然驚得躬身說:“請恕小臣眼拙,竟未認出大駕,王快里面請!”親自迎著他往里走,前據后恭的樣子讓周圍蝦兵蟹將都傻了眼。
玉真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也只能僧懂地跟著他們往里走。
“知道我今日為何來找你?”七世望著龍宮大廳中那張燦亮的龍椅,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潭主,這老妖龍依然過著奢侈愜意的日子。碧潭之中及附近的八十里水域都是由他掌管,面積雖不大,倒也算是有權有勢了。
今日老黑龍在他面前完全沒了氣焰,低三下呀地弓著背,顫巍巍地說:“老臣斗膽一猜……王要問的事,與您前日責問魚妖的是同一樁嗎?”
“是,也不是。”七世直視著老黑龍,他卻不敢回視他。“我聽說近日妖界有人造謠,妄圖煽動叛亂,這件事與你有關嗎?”
老黑龍忙道:“王該知道小臣向來是偏安一隅、膽小怕事的無用之輩,所以這種事,小臣是萬萬不敢扯上關系!
“你若不敢,那又是誰?嗯?”
他尾音一聲輕哼,老黑龍的心就差點被震碎,嘴巴張了幾下,卻不敢說出后面的名字。
“是龍溟吧?”七世語氣無比輕蔑的說出那個名字,老黑龍明顯顫抖得更加厲害了!斑B魚妖都怕的龍溟,自然是你更加畏懼的。我今日不想逼問你到底準備效忠誰,我只問一個問題--龍筋的起點在哪里?”
老黑龍渾身劇顫,急忙伙倒跪地道:“王,這件事……這件事乃龍族的秘密,請恕小臣實在不敢相告,否則龍族內便沒有小臣容身之地了!
“就算你不告訴我龍筋的起點,我依然可以殺你,我想這件事你是知道的!逼呤烂坏乜粗。
老黑龍面目糾結了半晌,終于還是磕著頭說:“這關系到龍族上下百余條龍的命脈所在,就算王今日殺了小臣,小臣一樣不能說!
“適深潭之中你住了也有上千年了,大概是住膩了。既然你想轉世輪回,我就成全你吧!逼呤琅e起手,卻忽然在半空中停滯,一只纖纖玉手扭著他的衣角,讓他無法再將手腕拾得更高。
他回過頭,看到玉真緊張的表情、堆皺眉心,她知道他要做什么,正在努力阻止。
“你想說什么?”他給她一次機會,這一生他決定的事從未反悔過。
“不要殺人,好嗎?”她輕聲要求他,咬了咬唇,又說:“即使是妖,也不要殺!
七世緩緩收回五指,看向老黑龍,“知道是誰在為你求情嗎?”
他偷偷看了眼玉真,叩首道:“是鳳朝的公主殿下。”
“看來,龍溟并沒有告訴過你,她是誰!逼呤垒p笑一聲,語氣滿是古怪的嘲諷,拉著玉真轉身往回走。走出水府大門時,他忽地重重一頓足,身后的水府就像碎了的豆腐一樣華啦啦地開始晃動、傾倒,水族們驚慌失措地向外奔跑逃命。
玉真聽到驚叫和喊聲,感覺到腳下大地的震顫,驚問:“怎么了?”
他沒回答她,抓住她的胳膊雙足用力向上一躍,轉瞬躍出了千丈深潭。
在落月潭中走了這一遭,玉真心底的震撼已不能用言語形容。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全是干的,沒有沽到一點水珠。
她知道這是七世用法術保護她的結果,但她一點也不開心,直覺告訴她,七世要從水府黑龍那里問的事必然極其殘忍可怕,否則黑龍不會誓死不說。而最后對刻的地動天搖、他們身邊的奔跑驚叫,也一定與他有關。
“你殺生了?”她忍不住問道。
“放心,那老妖龍死不了。”他既然不想逆她的意去殺老妖龍,總要想辦法出口惡氣才好,所以便毀了水府,讓老妖龍暫時沒有棲身之所。以老妖龍的法力,就算一時半會不敢重建水府觸怒他,要從中脫身也并不是難事。
玉真皺著眉,“為什么要帶我去那里?”
“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有多壞!彼歉毙氖轮刂氐臉幼,讓他忍不住想嚇她一下!耙院竽銊e聽那個鳳疏桐的話來刺探我的底線,我若生起氣來,是不會給你留情面的!彼浔脑挍]有嚇住她,玉真沉吟片刻俊,問:“你我前世就認識了,是嗎?”
她突然直白的問題,反而讓他語塞。
“你不回答……就是認識了。”她盯著他的方向,無神的美眸總像能看穿他的心,“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肯給我講個關于‘七世’的故事、肯帶我到這種手常人根本不可能到的深谷寒潭中見妖界的人,這一切的一切,你其實是想告訴我,我們前世就認識了,對嗎?”
突然之間,他胸口的情緒如潮水一波一波地沖撞著心臟,有一聲呼喊幾乎就要沖口而出了,他卻還是硬生生忍住。
“你累了,我送你回去!币桓囊酝募毿暮亲o,七世有些粗暴地扛著她的手臂,幾乎是將她推回馬車上。而且,他并沒有同她一起坐進去,反而坐上了車門前的車轅。
玉真心中很是忐忑,她剛才大膽直言是想一擊得手,挖出他身上的秘密甚至是弱點,沒想到好像把他激怒了。
她是不是太操之過急了?她不怕他會如何對付她,卻很擔心自己的話不曉得是激怒了他,還是傷害了他?
他不愿意說的事,是他心底的秘密,他有權保留。而他繼續保留那些秘密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那些秘密見不得光,一方面,也許那些秘密觸動了他心底最深的傷口……她是否做錯了?
馬車重新回到皇宮之前,她聽到他對人吩咐,“將公主選回玉真宮去!
“陛下……”她想叫住他,但他的腳步聲已遠去,是故意不想再理她了吧?
心忽然變得很空,想沖上去抓住他,但是面前一片黑暗,她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