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又到了鳳凰花開的季節(jié)。
羅如?粗@內(nèi)紅得燦爛的鳳凰木,心中仍有一絲不真實感。
往年都是送學(xué)長姊離開的,今年也輪到自己了。
見女同學(xué)哭成一團,男同學(xué)們則尷尬的搔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她只覺得好笑。
再次望了望待了四年的校園,說惆悵也不是沒有的,不過……
“如希!”有人自背后大力的撞了她一下,差點將毫無防備的她推倒在地上。
“徐祐芬同學(xué),你想害人?”她瞪了好友一眼,拉了拉滑落肩頭的包包。
“天啊,如希,你這包包不是用很久了,怎么還在用?你不是有金主嗎?”徐祐芬看著她那帶子快斷掉的背包,皺眉道。
“我不想花錢!彼唵蔚牡。
“拜托,一個包包是要你多少錢?”徐祐芬翻了翻白眼。“你現(xiàn)在存款也好幾百萬了吧?”
“既然是存款,那就是放在銀行里存著的!彼硭(dāng)然的回答,“反正包包還能用,當(dāng)然就繼續(xù)用下去啦!”
“隨便你了!”勸過不曉得多少次了,她也懶得再說!敖裉焱砩洗蠹乙黄鹑コ詡飯,你也會去吧?”
“不行耶!晚上我跟金主有約!绷_如希笑了笑。
“又是他!”徐祐芬嘟起嘴!霸趺疵看蜗爰s你你都跟他有約?不能推掉嗎?今天可是我們畢業(yè)耶!”
“嘿,你都說了他是金主嘛,我怎么能違背他的意思呢?”她邊往捷運站走去邊道。
“討厭,哪有人這樣的啦!”徐祐芬氣鼓鼓的道。
“你們?nèi)ゾ秃茫瑒e理我這個老人家了!彼龜[\擺\手。
“什么老人家?你也不過晚讀兩年而已……”徐祐芬還在碎碎念。
她是有聽說過如希的事,卻從來不敢當(dāng)面向她求證。每次一談到家里,她總是笑笑帶過。
據(jù)說她家很貧困,沒錢供她讀書,因此她高中畢業(yè)后先工作兩年,存了點錢才來考大學(xué),上大學(xué)期間的生活費和學(xué)費也都是自己打工賺來的,所以在遇上那位金主先生前,她一有空檔就拚了命的打工賺錢。
“多兩年就很老了!彼龔陌锾统鲇朴慰。“好啦!不跟你聊了,我回去嘍,拜!”
“如!毙斓v芬跺了跺腳,可她抗議的對象已走進捷運站里了。
沒理會好友的惱怒,羅如希慢慢的走向這一年來她每天都會搭乘的捷運列車。
原來,她才大他們兩歲!她看了看墻上五顏六色的廣告招牌,心中有些感慨。
為何她總覺得自己很老了?
老到?jīng)]興趣跟同學(xué)混熟,老到?jīng)]動力談戀愛,老到感覺自己和他們是不同世代的人。
她不喜歡跟同學(xué)出去玩,不愛逛街,即使對象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以前還可以拿打工來拒絕同學(xué)們的熱情邀約,可是這一年里,她被金主勒令必須停止所有的打工,害她只好拿她當(dāng)擋箭牌。
她剛跟祐芬說與金主有約是借口,事實上,這一年來,她僅在電視新聞里見過那位金主。
她是搞不懂那位金主在想什么拉!
讓她吃好的住好的,請了幾個傭人二十四小時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三餐有人打理,每個月還給她十幾萬的零用錢。
可給他包養(yǎng)至今,也不見他來找過她,有人情婦是這樣養(yǎng)的嗎?
“哎,有錢人的世界實在太另人難以理解了!彼龘u搖頭,走進捷運車廂。
象她就絕對不會做這種事,雖然戶頭里有不少存款了,但她連機車都舍不得買,所以到現(xiàn)在還在搭大眾交通工具。
她也不喜歡在外面花錢吃東西,反正家里王媽會為準(zhǔn)備好三餐,菜錢有金主替她付。
而且她現(xiàn)在身上穿的仍是洗白了的T恤搭牛仔褲,并沒有因為有錢而改變穿著打扮,不是怕人知道她被包養(yǎng)而低調(diào),純粹僅是不愿花錢。
羅如希在第三站下了捷運,這時間回家,剛好能吃到王媽為她準(zhǔn)備的點心。
一想到點心,她心情立刻變得很好。王媽手藝極好,這也是讓她不想在外頭吃的原因。
金主替她買了層位于臺北市鬧區(qū)的金屋,還請了和善的忘媽跟她住在一起,照料她的生活起居,這使得過去一向習(xí)慣事情自己打理的她,到現(xiàn)在還不太適應(yīng)。
她掏出卡片刷過大廈大門前的機器,并鍵入密碼,門立刻應(yīng)聲而開,她輕快的走了進去。
這棟高級大廈里聽說住了不少有錢人,因此保全系統(tǒng)做得很好。
每個住戶的卡片都是獨一無二的,非但開啟大門得用,連電梯也得刷卡才能啟動,而且只能到達自己所住的樓層。當(dāng)她搭電梯上到位于十樓的家門口時,意外的發(fā)現(xiàn)門外鞋柜上擺了雙男鞋。
“怪了!彼苫蟮钠^頭,“是王媽媽的朋友嗎?”
王媽的丈夫前幾年癌癥去世,兒子又移民到美國,因此才能答應(yīng)金主的條件和她住在一起,雖然她不曾限制王媽帶誰回來,但同住一年,她還未在這家里見過其他人。
算了,不管了。
她搖搖頭,打開了家門!巴鯆專一亍
當(dāng)她在看到客廳里坐的人時,愣住了。
“好久不見了,小希。”楊堯深開口。
她呆呆的看著他,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斑馈愫冒!”
太久沒見到這位金主,她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以一個情婦來說,你的反應(yīng)真冷淡。”他打量著她,眼中帶著笑意。
要照一般模式,她好像應(yīng)該奔上前,嗲聲嗲氣的討好他這個金主才對,雖然他并不怎么期待就是了。
“以一個金主來說,你不也很怪?”她立即反問。
大手筆包養(yǎng)她,卻又從不來找她。
哼,她才不承認(rèn)自己有一丁點失落哩,這一年來他不向她索取報酬,她還樂得輕松!
楊堯深只是笑了笑,朝她招招手!斑^來!
她猶猶豫了一下,慢吞吞的走到他身邊。
“坐啊!”他拍拍身邊的沙發(fā)。
她深深吸了口氣,才坐了下去。
她本來以為他多半會猴急的摸上來對她擁抱或親吻的……嗯,至少佑芬在看的那些愛情小說里都是這么寫的,但這位金主僅是以指勾起她的小臉,細細端詳。
“你比先前圓潤了不少,這樣好看多了!卑肷危铝嗽u語。
她先前實在太瘦了,瘦到讓他完全看不下去。
“我這一年來體重增加了六公斤!彼蠈嵉拇鸬。
這都要拜王媽的好廚藝所賜。
“看來我是該給王媽加個薪了。”她臉色比先前紅潤得多,看起來賞心悅目,雖然她以前皮膚就白了,卻是不健康的慘白,現(xiàn)在則是白里透紅,水嫩嫩的讓人想咬一口。
“你的口氣讓我覺得你好像想把我養(yǎng)肥再宰殺……”不習(xí)慣跟男人靠得這么近,她稍稍朝后退了些。
楊堯深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澳愕南胂罅真豐富!
“那個……我們可不可以等等再講座這個話題?現(xiàn)在是我的下午茶時間。”即便很訝異會見到他,不過她可沒忘記還有點心要吃。
對她來說,吃東西可是比什么都重要,或者該說,是吃不用花錢的東西,記得王媽昨晚說今天會做她最愛的芋泥卷,喔耶!
楊堯深又瞧了她一會兒,才放開手。“快去吧!把自己養(yǎng)肥一點來讓我宰殺。”
她懷疑的看著他!澳愦_定你真的是楊堯深嗎?電視上那個楊堯深明明總是溫和有禮又頗具紳士風(fēng)度!
為什么她見到的他都笑得這么不懷好意?
關(guān)于他的資料實在太好找,在她答應(yīng)讓他包養(yǎng)后的三天內(nèi)就找齊了。
楊堯深,今年三十歲,滿二十五歲那年接下“楊氏”旗下目前最賺錢的化妝品公司,如今是臺灣最具身價的黃金單身漢之一,他那俊美的外貌以及總掛在臉上的淺笑,讓許多女人為之瘋狂。
據(jù)她所知,甚至有許多女人沖著他那張臉皮成為楊氏品牌的死忠擁護者,使得公司業(yè)績蒸蒸日上。
可是……為什么這個據(jù)說行情極佳的黃金單身漢在她面前老是笑得這么陰險呢?
“看來你挺在意我的,還會去注意我的新聞,嗯?”這真是個令人愉快的發(fā)現(xiàn)!
“總要知道想包養(yǎng)我的是什么樣的男人吧?”她晃向廚房找點心去。
奇怪,王媽人呢?這時候她應(yīng)該都在廚房的呀!
“我讓王媽放假了,她說你的點心在冰箱里!蹦腥说穆曇糇陨砗箫h來。
“喔!彼焐蠎(yīng)著,心里卻不安的一跳。
他跑來她這,又支開王媽,該不會是要她履行身為情婦的義務(wù)吧?!
她明白,當(dāng)初他可沒強迫她,而那時她既然答應(yīng)了,自然也想到會有今天,但或許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當(dāng)這天真的來臨時,她卻緊張起來。
從冰箱里拿出漂亮的芋泥卷和牛奶,她開始有些忐忑不安。
那個義務(wù)實在太可怕啦!
跟個才見過幾次面,沒有任何感情基礎(chǔ)的男人上床,她想她需要一點心理建設(shè)。
“在想什么?”楊堯深走到她身邊,大掌放在她頭上,像在撫摸小動物似的。
“在想你來找我做什么?”她的的中有著埋怨。
唉,他為什么不每個月乖乖匯錢給她,然后最好一輩子都不出現(xiàn)呢?
“我聽說你今天畢業(yè)!
“你知道啊?”她有些訝異,意外他會注意這種小事。
“你的事,我一直都有在注意!边@一年來,他都有在注意她的情況。“我聽說你四年來都是系上第一名!
羅如希在餐桌前坐下,挖了一小匙芋泥卷放入口中!岸蓟ㄥX去讀,不好好念豈不浪費?”
她可沒時間像同學(xué)一樣揮霍青春,她只想賺錢。
“挺有道理的,不過現(xiàn)在你好歹一個月有十萬可以花,怎么穿著還是沒有改變?”穿這副德行出入這種高級大廈,她不覺得奇怪嗎?
“不想花錢呀!反正身上的還能穿!卑。鯆屪龅挠竽嗑磉是一樣好吃!她一口接一口的猛塞。
“我記得你好像并不缺錢吧?至少沒有負債!彼雷约航o她的錢,她一直都放在銀行里不曾動用!澳阆氪驽X買東西?”不然為什么那么想要錢?
“沒有。】墒强偛粫腥讼渝X多的!毕惹八喌哪鞘裁础俺燥埲,伴游五千,交往一個月三萬”的價碼,雖然有一部分是想嚇退那些討厭的登徒子,但如果有人肯付,說不定她真會考慮一下。
因此當(dāng)他提出每個月十萬包養(yǎng)她時,她……很沒骨氣的就答應(yīng)了。
誰會想跟錢過不去?
“所以你只是想讓戶頭里的數(shù)字看起來好看?”她已經(jīng)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拿了他的冰淇淋還想買還給他的小女孩了,但愛錢的性格卻全然沒變。
她吐吐舌!笆聦嵣希谟鲆娔阒,我就有十幾萬的存款了。”
對一個自食其力的大學(xué)生來說,她那時便已經(jīng)是個小富婆了。
“真是服了你。”楊堯深尖笑。
錢對于他來說一直沒有太大的意義,之所以如此汲汲營營,純粹是種自我挑戰(zhàn),以及達到斗垮那些為了楊家家產(chǎn)而不擇手段的堂兄姊們的目的。
但現(xiàn)在,錢對他而言似乎有了別的用途,至少他很慶幸自己有能力滿足她那小小的嗜好。
她大概是他生命中唯一剩下的純真了吧!
她不是他們那個世界的人,在她面前他永遠不需要偽裝什么,所以他非常樂意以那點零頭將她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