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帶有酒吧性質的俱樂部之所以夙負盛名,有著各種原因,其中最吸引人,沒人會反駁的一點,就是“鎮店之寶”的存在。
不少客人是為了“鎮店之寶”而來的。
一樓是可以自由走動的場所,二樓則是象征身分的VIP專區。
或許VIP的身價也是提升俱樂部地位的原因之一,將店內的格調渲染得神秘又高貴。
其實,“鎮店之寶”的開店初衷只是一時無聊,想玩玩罷了。
由此可知,上帝有多么不公平。不過……要承認這一點才能活得心平氣和。
“這里的環境不會很復雜,你的工作也不難,只是比較繁瑣,大致就是這些,有問題嗎?”
“暫時沒有,謝謝經理!彼骄彽穆曇羧缫汇鼜氖p流溢過的溫水。
“初期只能在一樓服務,如果做得好,有機會升到二樓去……客人給的小費也比較可觀!苯浝硇α诵,認為自己講了讓人振奮的消息。
“我會認真工作的。”
不太激烈的平常反應,讓經理覺得眼前這個人有點沒趣。
“那么今天你可以在店里四處看看,熟悉一下環境,明天就來正式上班吧!
“是,那么我先出去了!比钚懈枞滩槐安豢旱膽B度,太過知進退、懂分寸的行徑,讓經理暗生疑慮。
“阮小姐,我可以請教你一個問題嗎?”雖不是漂亮的女人,卻也不至于是過目即忘的大眾臉,初照面時還覺得是個挺可愛的人,但一談起工作后就給人認真、正直的印象,一點也不生動活潑了,還讓人覺得有點“木頭”。
她頓住腳步,心里頗有疑慮,但還是轉過身回道:“請說。”
“你為什么會來應征我們俱樂部的服務生?你看上去還不至于……”
落魄到這種地步?
阮行歌在心里暗想經理沒說出口的話,考慮著要不要回答他“常言道:‘職業無貴賤’。”
“原因,經理應該知道!
“我知道?!”
“其實跟大家的原因一樣。不過請您放心,我會認真工作的!彼患膊恍斓膯枺骸敖浝磉有其他事情嗎?”
“呃……沒有。”
“那我先出去了!
她離開后,經理開始思索起她的話,其實跟大家的原因一樣……難道也是為了“他”而來?!看來,“鎮店之寶”的魅力越來越無遠弗屆了。
阮行歌走出二樓的辦公室,到一樓找了一處地方,剛坐下,立刻有服務生趨近,她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婉拒了他的招呼。
今天還可以當客人,明天她即將跟這里的員工成為“同事”,米高若是知道,一定會劈了她。
她禁不住暗自偷笑,總算是混進來了……“見一面就好”的初念,貪心的變成“能近距離接觸更好”的愿望,或許將來還會奢望更多。
雖然嘗試著這么做,但她絕不會強求也不會抱怨,如果只是在自己心中醞釀這種不切實際的奢望,應該不會造成別人的困擾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可不能犯這種錯誤。
她伸長脖子朝門口望瞻望,猜想著今天“他”會出現嗎?
“我說,他從上一次曝光到今天,好像已經隔了一段時間。”
背后隱隱傳來交談聲,阮行歌回頭看了一眼,身后坐著幾名優雅的時尚女子,她們口中的“他”,便是俱樂部的“鎮店之寶”,也是她到這里的目的。
“沒辦法,求也求不來!我家老板千拜托萬拜托,只差沒哭著上門而已,可是他完全不肯松口,說不接就不接!
“唉……好在我有收藏他以前的雜志和廣告,還可以解解饞。不過,還真想把他綁到鏡頭前!
“這個愿望會比男人生孩子還困難嗎?”
“說不定喔……”
話音落下,便是此起彼落的嘆息聲,美麗的女子們皆為見不到他而傷腦筋。
“沒辦法,即使很久沒接工作,人氣還是居高不下,根本沒必要增加曝光率,他當然不在乎別人的邀約。”
“那我希望這家俱樂部垮掉!這樣他就會緊張一點,愿意多接點案子,我們也不用坐在這里嘆氣。”
“如果真的倒店,那想要近距離接觸他的機會也會消失欸!”
背后的聲音越來越激昂,阮行歌就算無意偷聽,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她點了點頭,頗為贊同后方的討論。
“他會來嗎?剛剛是誰說,聽見經理打電話給他,說會晚一點過來的?”
“等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唉,雖然他工作意愿很低,可是聽說他工作時超敬業的,從不遲到,配合度高,也很擅長發揮自己的優勢,因此完成的作品都很完美!
“所以大家都想跟他合作啊!尤其是那些‘皇室貴族級’的委托業主。”
“一出道接的就是大case,成名作品的代言價碼超高,擔任模特兒時也走在業界頂端,一路都金光閃閃哪。”
“說出道不正確喔,他自己并沒有那樣的認知,而且他也不屬于任何一家經紀公司,完全是自由作業嘛!
“如果有所屬公司,我們就不會這么苦惱啦。當初挖掘他的那個人,怎么就放任他不管呢?”
“應該是管不住吧……”
阮行歌靜靜聽著各種聲音傳入耳中,似乎能體會后方女子們心中抑郁的情懷,她也嘆了一口氣。
忽然,放在膝上交握的雙手緊了一下。
“那個發掘他的人……是‘高圣傳媒’的執行副總,鈴海吧?”
“啊呀呀,這可不得了,跟澳洲‘P.Y’集團有合作的‘高圣’唷……”語氣有點酸。
“看來大家都很清楚嘛。”
“當然啰,關注這個實力強大的同行動向也是工作之一,何況鈴海她可是業界的名人!
似乎有唏噓聲響起。
“不管怎么說,這也是鈴海有本事。如果換成我們當中隨便一個,也沒能力在一開始就為他爭取到那么好的機會!
“討厭,我也想跟他建立特別友好的關系!”
“聽起來像在暗示他跟鈴海之間關系匪淺。”
“本來就是這樣,又不是秘密,他跟鈴海是……”
“老板來了!”
不知是誰忽然大喊了一句,原本還很沸騰的討論聲瞬間沉寂,眾人紛紛將視線投向出口,緊盯著不放。
阮行歌動了動身體,似乎是打算站起來悄悄離開,卻在猶豫后又坐了回去。
眾目睽睽之下登場的人有著完美誘人的身段,突出顯眼的五官,不愧是在這個注重外表的圈子里的頂尖人物。
純黑襯衫,淺灰筆挺西裝搭同款長褲,皮帶與鞋子都選了棕紅色。本來優雅的衣著,卻因沒系上領帶,再加上解開了幾顆扣子而敞開的領口,讓他成了雅痞。
他是俱樂部的“鎮店之寶”——
老板,舒索情。
現身俱樂部的時間從不規律,就算天天在這里翹首盼望,也不一定能遇上他。因此如果有幸見到,就一定要看個夠本!
“老板老板老板!”
舒索情偏頭看向那桌個個精心裝扮,卻正朝他大呼小叫的女性團體,大跨步走了過去。
“我們等你很久了!”其中的熟客笑道。
“干嘛?”
“幫你拉新客人來啊!碑斨袀子最高的女子以優雅的姿態起身,不知道從哪里摸出張名片遞給他。
他接過瞄了一眼,眉梢輕揚。
“Y.Sa的人?”義大利的手工訂制限量男裝品牌。找他做什么?
“是這樣的,新一季男裝的宣傳推廣,想跟舒先生您合作!
“抱歉,沒時間!笔嫠髑閾]了揮手。
“您開的任何條件我們都可以接受!
“沒興趣,不接!笔指纱嗟木芙^了。
“那么Alida呢?拒絕Y.Sa的話,是不是可以跟我們合作?”又一名不怕碰釘子的敢死隊員站起來。
“你們不是有個專屬男模嗎?”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Alida昔日的專屬模特兒,超級男模歐陽浪退出時尚圈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這位“大神”好歹也關心一下圈子里的事吧。
“沒必要浪費時間,我之前就講得很清楚了!笔嫠髑楹敛贿t疑的回絕,想了想又調侃道:“你們兩家不是死對頭嗎?員工居然會坐在同一桌喝酒,真是太有趣了!
那是因為被拒絕后同仇敵愾,所以成為了戰友!
“老板唷,我們是小規模的公司,你不接還情有可原啦,不過Y.Sa跟Alida都是大品牌,你不考慮一下嗎?”被拒絕N次的熟客勸道。
“來到這里就放輕松玩,如果是為了談這些事……要花錢買罪受當然是你們的自由,我就不奉陪了!笔嫠髑檎f著便轉身走開。
“好啦好啦,老板說得沒錯,大家來這里是為了開心,不說掃興的事了!笔炜突蚨嗷蛏倭私馑钠⑿,打了圓場。
“不過老板,不管怎么說,你當面拒絕兩大美人的邀請,讓人家很傷心喔,身為經營者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安撫一下?”
“什么?”舒索情挑眉回瞥,又想干嘛?
“難得你出現,就跳舞給我們看吧,你跳了我們就原諒你!
原諒?關他啥事?
舒索情本打算一口拒絕,想了想又詭笑道:“要我表演也可以,只是以后不要再找我談這些事。”
不給對方拒絕的時間,他立刻轉身離開,似乎是去吩咐下面的人準備。
“算了,反正要他答應合作是不可能的事,能一飽眼福就算是撈到好處了!
這時燈光變得更加昏暗,一直靜靜觀看他們的阮行歌趁此機會站起來,朝出口移動。
舒索情一出現,她差點看到兩眼發直,這狀況可不太妙。
雖然想留下來繼續看,不過卻不能再待下去了,如果真的親眼目睹他跳舞,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那份沖擊。
直到真正面對,才發現模擬的從容變得無用武之地。
阮行歌走到一半,突然室內全暗了兩秒,她微驚,定在原地,等到眼里再度有光線進入時立刻跨步——
“對不起!弊驳饺肆,她立刻道歉,雖然險些被撞倒的人是她。
“嗯。”對方只是輕哼了一聲,便與她擦肩而過。
她迅速離開。
很輕微的,仍有感覺,他扶了她一把,她沒有跌倒。
不經意的,還是察覺,他瞥了她一眼,在她道歉時。
所以……她急促得有點像落荒而逃。
舒索情似乎感覺有異樣,回頭看了一眼,剛剛撞上的人已經消失。
是第一次來的客人?不然不會在這時候離場,熟客都清楚接下來是他的表演時間。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不看他跳舞就離開的,他難得表演,平時有人要求也不一定會允諾。
那人竟然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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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歌,你跑什么!急著到哪里去?”
“抱歉米高,我有急事,先這樣,拜拜!彼糜褤]了揮手,奪門而出。
沒料到時間會超過那么多,上班第一天就遲到的話……不妙啊。
阮行歌幾乎是拔腿跑出大廈,快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呼嘯而去。
如果告訴大家她在俱樂部打工,一定會惹人閑話,而且她用這么認真的態度看待正職以外的工作,米高知道了一定會罵她。
不容易啊不容易,她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阮行歌在俱樂部前跳下計程車,朝辦公室奔去,一邊跑一邊抬腕看表,還好只有一分之差。
“對不起經理,我遲到了!毕鹊皖^承認錯誤,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先下手為強”的戰術!
“剛剛好,還不算遲到,你快去換衣服。”
“是!焙舫鲆豢跉,她轉身,“咚”的一下,撞上后面的人。
“老板?”經理愕然,他家老板連續兩天出現在店里,這幾年來還是頭一遭。
“搞什么?”舒索情皺了皺眉,語氣又不像是在責備。
嚇!怎么會這么巧?阮行歌一瞬間有些傻眼,但臉上表情很快恢復正常,微微垂首閃身讓到旁邊。
心跳不要突然跳得那么快就更好了……
“她叫阮行歌,是新任用的服務生!
舒索情以“高人一等”的身姿,垂眼看了她一下,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服務生?撞了一次又一次,專門請來撞客人的嗎?”
阮行歌尷尬的立在原地。
“大神”的眼力和記性可真好啊,僅憑黑暗中的一瞥,就記下了犯人和所犯下的罪行。
的確,她渴望跟他見面,但傾向于平和一點的方式,如果有可能,還希望留給他比較好的印象。
他絕對想不到,在這看似平靜的表象下,她要用何等強大的自制力,才能平復叫囂吶喊的心臟。
多么隱晦又嚴酷的考驗。
“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以后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睆慕裉扉_始她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可以了嗎?
“是你吧,故意在我要表演的時候跑掉!
“我不是故意跑……”
“招呼客人的時候也像這樣,不看著別人的眼睛說話?”舒索情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那狠勁簡直讓人難以招架。
她只是不小心撞到他,沒必要這樣記仇吧……阮行歌心里雖然哀嘆,臉上還是維持認真正經的表情。
定了定神,她霍然抬起頭,直盯著舒索情看,很客氣的開口:“老板您好!
舒索情巡視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幾圈,似乎沒看出什么新鮮感,揮了揮手道:“下去準備吧。”
“是!彼⒖屉x開。
“老板對她不滿意嗎?雖然只是兼職做夜場,不過她應征時態度很積極,看起來手腳也還算俐落!苯浝碓谌钚懈桦x開后詢問道。
“服務生的任用和工作狀況歸你管,你覺得好就好,沒事別來問我!
“是!苯浝砜扌Σ坏茫习宓娜涡哉Z錄,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但還是覺得有點無奈。他明明已經插手管了!
不過這種狀況還挺新鮮的,正如舒索情所說,他向來不干涉一樓員工的任用。
“你說她叫什么?”舒索情忽然又偏頭問了一句。
“阮行歌!苯浝碛行┘{悶他會問別人的姓名,仔細忖前思后,忽然驚訝的大喊:“老板您該不會想對她……”
“啥?”舒大神強烈不滿的揚起眉梢!澳阍谡f什么蠢話?我連她長什么樣子都快忘記了!
“但你突然問她的名字……”
“問犯人的名字不行?”
舒索情有些挑釁的話語,理直氣壯得讓經理汗顏,犯人……老板怎么能擅自給別人冠上這樣的罪名呢?他有種不太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