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樂為繼慕聲卸下衣物時,顏無雙別過頭去,待他進到浴桶中,她才靠近。
家樂已經離去,她站在他的身后,看著他露出水面的上背部跟肩膀,她竟心悸得厲害,她雖曾經為他寬衣卸履,卻從沒看見他赤身裸體的模樣,而在她的印象中,他算是瘦削的。
可現在的他,身子結實健美,線條分明,不需觸碰,光是用眼睛看,都讓人得呼吸急促。
她定定神,拿起皂角,輕輕的在他背上及肩頭摩擦起泡,觸及他的肌肉,她心跳加速,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使點勁,雙雙!崩^慕聲說。
“是的,世子爺。”她力持鎮定,加重了手勁。
他將雙手伸出,架在浴桶邊緣,顏無雙會意的繞到旁邊,細心的擦拭著他的兩條勁臂。她刻意的壓低頭,不接觸他的視線,但這樣反而更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目光正熾熱又率直的注視著她。
“世子爺,這樣的力道行嗎?”她怯怯地問。
“可以。”他說,“以后這事都由你來!
“……是!彼齾葏鹊貞。
經過今天白天一整天,她還以為昨晚他的古怪是錯覺,誰知,此刻他的舉動又改變了她的想法……
從前的他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天真傻氣,相處起來很舒服、很自在。
現在的他,偶爾會出現一些詭異的言行,而且眼神經常帶著一種侵略感,像是要看進她內心深處,從里面挖出什么一樣。
這是否意味著他的智力及性情正在改變?她燉的湯跟藥起了效果了嗎?
看著她低頭垂睫,斂首嬌羞的模樣,他可以想見此刻她有多心慌意亂。
過往,他從沒要求她侍浴,如今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嚇壞她了吧?
雖說她是他名正言順,明媒正娶的妻,但在知道她芳心另有所屬的情況下,他理應與她保持距離,可他就是不甘心在她面前當什么正人君子!
現在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歸咎于他是個“傻瓜”,但他當傻瓜的時日也不多了,了不起就一年時間,甚至可能更短。
所以在他還是傻瓜之前,他要盡量的享受他身為一個丈夫應得的待遇。
日后要當什么正人君子,多的是時間,F在,他只想當個傻瓜。
“這里也要擦!彼钢约旱男靥。
顏無雙羞紅臉,怯怯地點頭,“是!
她拿著皂角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抹著,羞得連指尖都在顫抖。這是她第一次觸碰到男人的身子,也是她第一次毫無阻隔地觸碰到他。
她得說,這比她曾經想象的還要教人心慌意亂。
不慌不慌,一回生,二回熟,會習慣的……她在心里告訴自己,臉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燙,心跳也越來越快。
看她羞得臉頰通紅,繼慕聲興起捉弄她的念頭!跋旅嬉惨!
“什么?”顏無雙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理直氣壯地說:“雙雙是臟鬼嗎?洗澡只洗一半?”
“不,我……”是啊,洗澡哪有洗一半的道理,當然是全身上下,前前后后都要洗,只是……“世子爺不能自己洗、洗下面嗎?”她的語氣帶著點討饒。
“不能。”他故作孩子氣地拒絕。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我怎能……”說著,她驚覺自己這話說得毫無道理。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不是外人,妻子跟丈夫還有什么授受不親的道理?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狀況。
“如果雙雙不幫我洗,我要生氣了!”看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他更想逗弄她,“我要把雙雙趕回家,我不喜歡雙雙了!”
聽到他說要趕她回家,她陡地一驚。
這萬萬不可。她要是離開了,誰來守護他?誰來改變他的命運?不不不,她哪里都不能去,在他恢復智力、足以自保之前,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
看來,她只能硬著頭皮做了。
“世子爺別氣,我……我洗便是!
她閉著眼睛,緊捏著皂角跟紗巾的手顫抖的探進水里,沿著他結實的腹部往下移動,慢如牛步般。
繼慕聲看著她那緊閉雙眼,仿佛要被推上斷頭臺般的神情,先是忍俊不住的想笑,但很快地,他心頭一驚,渾身緊繃起來。
因為,他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他的身體熱到發燙,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腰下去了,他感到莫名的亢奮,也感到莫名的恐慌。
想起顏無雙跟梁志相視微笑的那一幕,他的胸口突然揪緊。
他不甘當正人君子,但也不能當卑鄙小人吧?利用她的善良,假借自己是個傻瓜,就要求她做這些事,他真的是太惡劣了。
就像是懸崖勒馬般,他忽地一把攫住她正要一鼓作氣往下探的手。
她陡地一震,驚疑的張開眼看著他!笆、世子爺?”
他穩住心神,努力的裝傻裝任性,“不要雙雙洗了,叫家樂進來!”
聞言,她覺得逃過一劫,松口氣的笑了。
“是,世子爺,我立刻叫家樂進來。”
她說完,飛快地、逃命似的轉身跑走。
自那天之后,繼慕聲沒再讓顏無雙侍浴,但他的生活起居還是由她這個妻子打理。
雖然洞房夜他吻了她,甚至撫摸她,隔天又要她侍浴,讓她覺得意外且驚慌,但她并沒有因此厭惡他、逃離他。
因為在那之后,他再也沒有那些奇怪的、反常的舉動,又變回那個她所熟悉的繼慕聲,她覺得那些古怪舉動,或許真的是他的病況正在轉好的跡象。
于是,她趕緊恢復了之前中斷的治療,繼續燉各種補藥湯品讓他服用,而凡是她親手料理的,繼慕聲照單全收,不管可不可口,美不美味。
在侯府,顏無雙的生活是簡單且充實的。
簡單是因為除了他,她不需要再服侍任何人,或是看誰的臉色過日子——雖然那些奴仆瞧不起繼慕聲,自然也不把她這個世子夫人放眼里,但也不至于敢欺辱或克扣他們。
充實則是因為她的時間除了陪伴他、服侍他,剩下的都拿來攢錢。
嫁進侯府后,做為主母的鄭眉雖照侯府規矩按月給她例銀,但她卻未花用在自己身上,而是拿來購買藥材及食材為繼慕聲補身。
日后帶著娘親遠走高飛需要花的錢,只好重新慢慢攢,因此她還是會跟碧心一起做些針線活到萬葉織寄賣換錢。
比起從前在顏府,她在侯府可說是相當自由的,碧心雖常為她抱不平,不過她卻頗滿意這樣的生活。
她不須顧慮自己的世子夫人身分,可以一如往常穿著樸實的衣裙,帶著碧心自由出入。
這天,顏無雙跟碧心一起去萬葉織交貨后,順便去肉攤買了一顆豬腦跟蹄膀,才有說有笑地回到侯府,一路朝著文安院而去。
文安院本就有一個獨立的小廚房,之前一直空置不用,自她嫁進侯府后,她便在這小廚房里料理繼慕聲的湯藥。
“喂!”
主仆倆走到文安院前的月洞門時,突然聽見有人的喊聲,停下腳步一看,竟是繼慕凡。
繼慕凡原本趕著出府跟一群哥兒們聚會,眼尾余光一瞥,發現了顏無雙跟碧心,心血來潮地喊住她們。
顏無雙微頷首問候了聲,碧心則是恭謹地欠身問安。
“去哪兒?”他像是在質問一個婢女般,對她這個嫂子既無招呼,也毫無敬意。
“給世子爺買補品!彼卣f。繼慕凡是如何欺凌繼慕聲,她是見識過的。對繼慕凡,她打從心底厭惡,可又不能表現出來,就怕此人報復。
“又買豬腦袋?”繼慕凡語氣中是毫不遮掩的嘲諷戲謔。繼慕凡早就從守門的婆子處聽說顏無雙會買豬腦的事情,不知已跟他娘拿來取笑過幾回。
“我說你這個蠢女人,居然異想天開的用豬腦來補人腦,你不怕把他補成一只笨豬嗎?”他說完,狂妄的哈哈大笑。
在他身后的兩名侍從也毫無顧忌的笑了起來。
顏無雙不想理會他,“小叔若沒有重要的事,我就先告辭了。”說罷,她舉步便想走,碧心連忙跟上。
繼慕凡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無禮又蠻橫地說:“誰準你走的?本少爺話還沒說完。”
“不知小叔還有何指教?”顏無雙口氣和緩,神情卻微帶慍色。
“別叫我小叔!你真以為自己是世子夫人?”他哼笑一聲,“你區區一個從五品文官的庶女,連給定安侯府的世子當暖床的女人都不配。”
聞言,顏無雙怒目直瞪著他。
“怎么?你不服氣?”繼慕凡冷然一笑,“話說回來,你這樣的女人配那個傻瓜,倒是誰也不委屈!
“二少爺,世子雖傻,終究是你的親兄長,你這番話不覺有失分寸?”
“跟傻子說什么分寸?他懂嗎?”他不以為然的笑了起來,兩只眼睛上下打量著她,眼底有著一抹邪肆,“話說回來,他不懂的事肯定不少吧?”
她一愣隨即明白他話中含意,心中更是怒火中燒,卻知道沒必要跟他這種人浪費時間及唇舌,與其聽他說些不入流的廢話,她還不如趕緊去幫繼慕凡燉補。
于是,她往右移動一步,掠過了繼慕凡,但繼慕凡立刻伸手抓住她。
“本公子話還沒說完,誰準你走?”
她奮力的掙了一下,卻甩脫不了他的手,只能怒視著他。“請你自重!”
“哼!崩^慕凡輕蔑的哼了聲,冷然一笑,“與其幫他補腦,不如補補他的命根子吧!
“你——”她羞憤的瞪著他。她真沒想到他居然可惡到對她說出這種下流的話語,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回擊了。
“老實說,他是不是還不知道怎么讓一個女人感到愉悅?”他邪笑著,低聲道:“若你需要,我倒是可以幫忙……”
此話一出,顏無雙怒火攻心,沒被鉗制住的手一抬,便往他臉上招呼。
繼慕凡警覺的往后一退,閃過了她的攻擊,卻還是惱羞成怒,“臭丫頭,你敢對本少爺動手?”
別說是在府里,就算走遍整座開陽城,都沒人膽敢對他不敬。顏無雙這身分卑微的女人,居然企圖攻擊他?
他勁臂高舉,就要回敬她一巴掌。
這時,自月洞門處掠出一個身影,如迅雷般撲向繼慕凡,那人一把擒住繼慕凡的領口,兩只眼睛猶如要竄出火來似的逼視著他。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繼慕聲。
繼慕聲高出繼慕凡半顆頭,他的臉幾乎快貼在繼慕凡眼前,眼底迸出令人震懾的銳芒!澳愀覄邮郑俊彼曇舻统廖kU仿佛是噬人猛獸的低鳴。
繼慕凡瞪大雙眼,一臉驚愕及難以置信。
所有人都驚呆,因為此時此刻的繼慕聲是人們不曾見識過的樣子,他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霸道的、不容任何人在他眼皮底下放肆的強者氣息。
這,絕不是一個傻瓜會有的氣勢。
顏無雙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人,她輕輕的抓住繼慕聲的袖角,軟軟地喚了一聲“世子爺”。
她的聲音讓繼慕聲陡地回神。他是個傻瓜,任人欺負的傻瓜,在他腳步未站穩之前,他無論如何都得當個稱職的傻瓜。
他瞬間換上一張面具,將演技發揮到極致,傻乎乎又氣呼呼地沖著繼慕凡說:“不準欺負雙雙!”
說罷,趁著繼慕凡還沒回過神來,一把推開繼慕凡,伸手拉著顏無雙,拔腿就往文安院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