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眼前是熟悉的紫色。這是她這幾年幾乎每天睜開眼都能看到的顏色。紫色?她的紫宸宮?蕭遙差點從床上坐起來,但是肩膀的疼痛讓她的身子又倒了下去。
「皇姊,妳醒了?」一張臉撲到她眼前,讓她在疼痛中分辨了好一陣才看清楚那張臉。
「蕭迦?你沒事吧?」她關切地伸手撫摸著皇弟的面頰。
「我沒事,可是皇姊,這到底怎么回事?妳怎會受傷倒在蕭山大人的府前?」
她沉思著該怎樣回答他這其間種種錯綜復雜的關系。
蕭叢飛到底在蕭迦身邊安插了哪些人?在她還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怎么能向他說明?這不是讓這個莽撞少年多了一個將自己推入危險谷底的機會?
「陛下醒了嗎?微臣可否晉見?」外面竟然響起蕭叢飛的聲音。蕭迦提聲警告,「皇姊,這家伙明明是叛賊的頭子,現在來見皇姊,一定不安好心,不能見!」。
「是他把我送回宮的吧?你我的生死如今都掌握在別人的手上,見與不見,已沒有分別!顾嘈α讼,伸手推了推他,「你先回你的寢宮,我這里沒事,赤多妖是不是在外面?讓他守著就好。況且,蕭叢飛不敢公然在皇宮里對我怎么樣。他若想殺我,在宮外就可以動手了!
即使萬分不甘愿,蕭迦只得聽話離開。
蕭遙冷冷地注視著走到自己床榻前的蕭叢飛。
「蕭大人,是來和我炫耀你的功績嗎?」
「不敢,在陛下面前,微臣可不敢飛揚跋扈地炫耀什么。微臣知道陛下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所以特來為陛下解惑的!
「你肯說你那些骯臟齷齪的陰謀詭計了?」
她的冷嘲熱諷反而讓他得意地笑了起來!副菹氯绾卧u價微臣對北陵的忠心耿耿,微臣無所謂,無論如何,微臣的所作所為,總比陛下在戰場上放走東野皇帝,又千里迢迢跑到東野去會私情要強多了!
蕭遙的心打突,瞪著蕭叢飛!肝⒊荚趺磿肋@么多陛下的秘密,是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陛下和東野皇帝之問的秘密,微臣聽說了一些,.但請陛下放心,微臣的嘴很緊,不會到處宣揚!
「你到底想怎樣?」不想聽廢話,她沉聲問。
「陛下問得好,微臣想怎樣。微臣是想,我們蕭氏祖先辛辛苦苦打下了這片江山,既不能交給赤多族,也不能交給東野,它本就屬于蕭氏的,理該交還給蕭氏的手里!
「所以,應該交到你手里?」蕭遙冷笑。
蕭叢飛卻搖頭!覆,陛下把微臣想得太卑鄙了。微臣是何等身份,豈能坐這個寶座?就算微臣有這份狗膽,也還有自知之明。那滿朝的文武百官,到時豈不把微臣給宰了?」
蹙著眉,她聽他說下去。
「微臣雖然不能,不過陛下的皇弟——四殿下,卻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對吧?」
「你要我讓位給四殿下?」蕭遙聽得胡涂了。蕭叢飛繞了這么大一圈,費了這么多的力氣,怎么可能這么簡單?
「四殿下還年輕,不到十八歲,按照北陵的法令,未到成人不能繼承皇位。所以我想,陛下這個年紀也該成親了,若是早早找一位皇夫,作為四殿下的監管人,也能為陛下分擔一些國事,豈不是兩全其美?」
蕭遙不禁睜大眼睛,然后朗聲大笑!腹瓉砟愦虻氖沁@樣的算盤、這樣的主意。蕭叢飛,真虧你想得出來!你想讓我嫁給一個能聽你擺布的男人,然后將蕭迦推上皇位,成為有名無權的傀儡,這北陵的江山就都歸你一人了!」
夠詐!
「陛下覺得這辦法不好嗎?」他冷冷地問。
她冷眼盯著他!改敲,你想讓我嫁給誰呢?你嗎?」
蕭叢飛笑著擺手!肝⒊颊f過,微臣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而且年過半百,而陛下還很年輕,怎么也不能讓陛下下嫁于我?不過依微臣看,倉遠侯蕭海涯不過才三十歲,年輕有為,又是陛下的遠親,蕭氏中的翹楚,陛下可有意聯姻?」
「蕭海涯?」蕭遙冷哼。「那是你的堂侄吧?惟你馬首是瞻的走狗而已。要我嫁他?除非我死!」
「陛下好好想一想,人活在世上不容易,何必張口閉口想死呢?」蕭叢飛拱手道:「微臣先告退,三日后,等陛下考慮清楚了,再告訴微臣您的答案!
他剛要退出去,蕭遙忽然大聲道:「你站!我現在就給你答案!」
蕭叢飛沒想到她的決定這樣快,回頭望著她。
她咬著牙說:「我可以嫁,但是要嫁給一個讓北陵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人!明日起,你可以代我召告天下,我要文武比試,擇賢選夫,否則,休想要我嫁人!」
沒想到她會突然想出這個辦法,他愣了愣才笑道:「陛下是想拖延時間,還是想給您自己找幫手?就算您選出一個文武兼具的皇夫,他也不能幫您力挽狂瀾。更何況,獲勝者是誰,可不由得陛下說了算!
這擺明了是赤裸裸的威脅,但蕭遙并不畏懼,傲然道:「你若是夠膽量、有自信,就不用怕我的安排。這是我惟一的讓步,如果你不同意,那就殺了我好了。赤多和也將軍就帶著大軍在城外,只要我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北陵必然大亂。你以為我們那些養尊處優的蕭家將士打得過驍勇善戰的赤多族嗎?」
蕭叢飛臉色一變,沉默片刻后幽幽笑道:「好,就依陛下所言,微臣讓禮部去擬旨,為陛下選夫。微臣告退!
待他走后,赤多妖閃身出來!副菹,為何不讓我殺了這個奸臣,還要任他擺布?」
蕭遙嘆道:「他的背后必然有人,殺了他不能根除禍患,更何況,在四殿下身邊還有一些人是他安插的,你要想辦法找出來,以保四殿下平安!
「難道陛下真的要選皇夫嗎?萬一選出一個蕭叢飛的人……」
她苦笑!笍淖吓实膶氉,我的一言一行已經不由得我做主。這個皇夫,當然是緩兵之計,況且我已身許他人,能不能嫁,并不是我說了就算數,還要問過那個人答不答應!
赤多妖聽得一愣,「陛下何時許婚他人?那人是誰?」
蕭遙再一嘆!甘且粋遠水救不了近火的自大狂!
。
陵都的北城門口,一個士兵正在翻查一個女孩子的菜籃!杠姞,這籃子都是雞蛋,沒別的東西!
「雞蛋?那好啊,爺餓了,來兩個雞蛋一會兒煮了吃了!拐f著,就順手拿出四五個雞蛋給旁邊的士兵塞到手里。女孩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杠姞敚@一籃子雞蛋是我家鉆了十天,賣了好給我奶奶看病!
「看病錢不差這一點,再鉆十天,妳又可以鉆一籃子,怕什么?」士兵拍了女孩兒肩膀一下,「走吧,爺開恩,天還沒黑之前妳進城,還能賣點錢!
女孩子哭哭啼啼地邊向城里走,邊數著籃子里的雞蛋。
這時,旁邊走來一個年輕公子,柔聲問:「小姑娘,這一籃雞蛋妳準備賣多少錢?」
女孩子低頭說:「本來一個雞蛋可以賣一個大子兒,一籃子雞蛋二十個,可以賣二十個大子兒。但是我昨夜趕山路的時候摔了一跤,雞蛋碎了四個。剛才又被那軍爺拿走了五個,只剩下十一個了。」
旁邊忽然遞過來一錠亮燦燦的銀子!改俏矣眠@錠銀子買下妳這籃雞蛋,妳賣不賣?」
女孩子驚喜地抬起頭來!高@位公子,我找不開錢給您!
「不用找,我喜歡妳這個籃子,能一起賣給我的話,剩下的零錢都給妳!鼓杲I輕公子容貌俊朗,嘴角掛著一抹勾人的微笑,讓人一見就打心底感到暖意,只是眉宇間隱隱的威儀似乎與他的年齡穿著不相符。她誠惶誠恐地接過那錠銀子!刚娴?這籃子和籃里的雞蛋,可以換這一整個銀子?」
「是啊,妳現在就可以去給妳奶奶買藥了!鼓贻p公子的語氣柔和如風,很是好聽。
女孩子不再耽擱,將籃子放下,一溜煙兒就跑掉了。
年輕公子身后的人低聲說:「主子,一下子出手這么大方,只怕會引人注意,還是先找個地方住下再說!
他慢悠悠地問:「剛才城門口的那幾名士兵是蕭氏的兵吧?」
「看長相,應該是。赤多族的人比蕭氏要粗獷一些!
「哼,看來蕭氏的軍風是該嚴整了,怪不得蕭遙偏心赤多族。」
這一行人有七八個,穿著簡樸,乍看似乎沒什么奇特的,但他們就是來自東野的君臣——東野鴻及東野的將士。
前面不遠處有間大大的客棧,名叫仙客來,東野鴻看了一眼招牌,笑道:「仙客來?這名字取得好,到此不去住一晚,豈不白來一趟。」他們走到客棧門口時,店小二熱情地出來迎接!纲F客到,請問您是用膳還是投宿?」
「先吃飯!箹|野鴻笑咪咪地走進去。
「聽客倌說話,不像是我們北陵人!沟晷《泻糁麄円恍腥俗叩降昀锏难抛。
他笑道:「是啊,我們是從南黎來的。」
「也是來參加文武選夫比試的嗎?」店小二順口問。
「文武選夫比試?」他一愣,「這是什么比試?聽上去滿有意思的!
店小二笑道:「我們北陵女皇這些年為國為民耽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最近貼出皇榜,要在全國征選皇夫,有本事的,無論國籍,都可以前去參加比試!
東野鴻原本笑咪咪的表情陡然僵住,艷陽高照像是在瞬間成了烏云密布,這一瞬間,他眸中的冰冷把店小二驚得差點摔掉了手中的茶杯。
「主子!顾磉叺娜说吐曁嵝。
東野鴻低頭,冷哼道:「還真是奇聞!挂蕴桙c了菜,店小二下了樓。樓上的一名黑衣人又說:「主子,看來北陵什么事都沒有,女皇陛下還有閑情選夫呢。」
「是啊,好大的閑情逸致!顾溃骸覆贿^,你不覺得這樣才奇怪嗎?」
「哦?」
他幽冷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赋峭獾某喽啾鴩狸囈源,應有幾萬兵馬沒有進城。城內,女皇陛下卻要選夫,這是何等詭異?而且,朕不信她有這樣的膽量,敢背著朕私自做出這種決定。今天晚上,我要進宮去看看,若這真的是她的主意,我干脆把她焰死算了!
這話表面上講得狠絕,話中有惱怒、有狐疑,也有焦慮,卻不帶一絲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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