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龍,性貞也。
男人受到誘惑容易回頭,女人出走十之八九回不來!
斯聞人一直小心奉行這個祖訓圭臬,絕對謹守教條分際,不讓娘子不滿。
所以,他白天很賣力討好,晚上很努力“迎合”,不讓妻子有機會找到向外發展的借口。
這會,月明星稀,他極盡所能、揮汗如雨,使出十八般武藝“對付”身下的女人,瞧她雙頰嫣紅、雙眸迷離,身子因極度滿足而顫抖,他微微一笑。
行了,謹慎的深深埋入她,將自己的熱源徹底釋放。
然后,溫柔的擁吻著妻子,心寬的發出一聲輕嘆。擁著她,欣慰自個又安然的度過一日。
秦畫意,斯家少夫人,四年前嫁進斯家。
斯家在杭州是以專出才子出名的人家,祖先共出過四個狀元、七個榜眼,十一個探花,其它功名則不計其數。
目前斯家當家的老爺是唯一沒有任何功名的斯家人,可并非他沒有文采、不求上進,而是他有經商之才,如今經商有道,儼然已成杭州首富。
斯老爺放棄功名,不代表斯家從此斷了官途,斯家獨子,也就是秦畫意的丈夫,現正為明年的會試而準備著。
她的丈夫斯聞人,今年二十有五,大她五歲,興許是家風使然,斯家男人都十分呵護妻子,也極為專情,尤其近五代下來,斯家男人沒人納過妾或在外頭金屋藏嬌過,所以杭州女人間流行著一句話——要嫁當嫁斯家男,要死當做斯家鬼。
因為斯家男人都會為死去的妻子守節,終生不會再娶。
秦畫意有幸嫁入斯家為婦,成為斯家獨子的媳婦,當真羨煞所有杭州女人,也讓她自個對這樁婚姻很是滿意。
此刻,她正抱著一歲半的兒子坐在花廳,廳里圍坐著她未出嫁前的一群手帕交,這些人如今也都嫁做人婦了,可是——瞧,口水流了一地!
她不用轉頭也猜得出是自家長相出眾的丈夫回來了。
“娘子,不好意思,我上書坊回來晚了,讓你有客人還得分神帶小寶。來,小寶,爹抱!
斯聞人一跨進門坎先以笑容向眾人打過招呼后,就將孩子接過來逗弄,回頭又對著娘子溫柔一笑的問道:“留朋友下來用膳嗎?我吩咐廚子加菜!
“不需要了,她們的相公都還等著她們回去做飯呢,沒空留下的!彼龔阶蕴嬗讶司芙^。
媚眼回眸望去,這些個姊妹淘,嘖嘖,那垂涎的樣子,只怕一上膳桌,先入口的不是廚房端上來的佳肴,而是自個的男人。
這群豺狼虎豹她哪敢留?還是讓她們早些回去面對“現實”的人生,別再對著別人的相公流口水啦!
幾個女人齊齊瞪向她,紛紛埋怨。真是小氣的女人,多留一會兒讓她們多看幾眼會死啊“真是可惜了,朋友來卻不能留下來與你多聊,你很失望吧?”這種心疼的話由一張俊到會勾魂攝魄的嘴里說出,幾乎讓在場的女人妒恨得都為之咬牙切齒。
真體貼!
“不失望,反正她們三天兩頭就會來了嘛!”她瞧著她們想咬人的嘴臉,不住掩嘴偷笑著,其實她是故意作弄這些好友的,看她們嫉妒的樣子,真的好好玩。
“嗯,那我帶小寶去午睡,就別讓他打擾你們閑聊了。”他瞧兒子像蟲一樣在他懷里扭來扭去,還扯著他的衣襟哇哇叫,他哄著兒子,朝眾人笑著告退。
“你們別拘束,我先哄孩子睡去!
環顧幾個女人一眼,笑得親切,然后,轉身離開,渾然不覺自個的背已被眾女渴望的目光燒破好幾個洞了。
“娘子,我明天又要去鄰縣了,這個家又要勞你費心了!蓖砩,斯聞人一臉歉意的說。
剛用完晚膳沒多久,她正喝著他十天前去鄰縣時順道買回的茶,這茶香馥郁,滋味絕頂,她滿意的抿抿唇!坝忠フ姨珟煾祵W文了嗎?”太師傅是翰林院退下的講師,也是他的師尊。太師傅退下后移居鄰縣,他每隔一陣子便會去拜訪,與太師傅應對詩詞,為日后上京會試做準備。
“這回我可能會多留幾天,與太師傅多學習一些對文技巧。”他說。
“嗯,對了,鄰縣近來聽說出現惡人,你要小心些,別惹上麻煩了!彼S即想起這事,囑咐叮嚀。
“好,我行事會低調的。明早與你和小寶用過早膳后就會上路了!
“好,你去吧!
見她頭點得很快,也沒一絲不舍,他莫名的緊張起來。
他離家次數頻繁,娘子會不會不高興。
“這個……我不會去太多天,會盡快回來的。”他又改口道。
“不是才說要多留幾天嗎?你不用趕,就與太師傅多討教幾天學問再回來吧!”
她喝著茶擺手說。
他心又慌了。讓他不用急著回來,這又是什么意思?
“秦兒……我不在時,爹和小寶要麻煩你照顧,你別太累了才好。”
“別擔心,我會注意自個身子的,你安心去做學問吧!
她看起來就是個極為明理的好女人,但他還是放不下心。常聽人說,男人若經常不在身邊,女人就容易寂寞,一寂寞就難耐,一難耐就——他忽然朝自個的大腿用力拍了下。
女人寂寞難耐時除了偷人還能做什么秦畫意教他的拍腿動作嚇了一跳!霸趺戳?”
他立即瞇眼相視!皼]什么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上回去見太師傅時,他好像曾提到這陣子要上京一趟訪友,我怕若明天貿然上路,恐會撲空,所幸現在想起,不然白跑一趟了!辈桓倚∮U前人警語,還是別去了,守著娘子要緊。
至于……事情應該沒那么急。
“這樣啊,那你過些天再去好了,下次去時可多待幾天,彌補這次沒做到的學問!
“嗯……”一直希望他快快出門,晚歸也無所謂,這也太明顯了吧“相公,我累了,今晚想早些上床,你若還想夜讀,就到書房去吧!彼炝松鞈醒χ弊拥。
趕人?
斯聞人心沉了沉!跋喙医裢硪怖哿,不夜讀了,陪你早些睡!彼鹚俑绿洗病
一抱到妻子軟若無骨的身子,雙手立刻滑溜起來,連腳都派上用場,將人牢牢圈住,嘴正要嘟上去——“睡吧,好累!”
他的臉被推到床外頭去了,要不是他腰力好,可能已經“下腰”落地。
他臉綠了綠,牙磨了磨。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女人身著五色彩錦,錦上織著活潑秀美的花紋,胸前結帶,下著緊身長裙,裙腰高系,整個人顯得俏麗修長,雍容華貴。
美人,真是個美得教人目不轉睛的美人胚子!
他的娘子是美女,這點無庸置疑,但她裝扮得越是漂亮,風險越是高!
“娘子,你上哪去啊?要不要我陪?”他涎著臉上前攔人。
“不用了,不過買個菜,你別浪費時間了,有空還是讀書要緊!彼蛄嘶仄。雖貴為斯家少夫人,但她還是偶爾會上街逛逛、親自挑選食材。
“可是——”買菜需要穿得這么美嗎?他卻不敢多問!斑@菜市人擠人,我怕你不好提東西,還是我——”
“曉娟與小江會陪我去,東西自然有人提,這點你別操心了。”話還在嘴邊飄,她人已經跨出門坎,丫鬟和隨從已經候在門邊等著了。
他咬了咬牙,追了上去,朝小江使了個眼色。這小江平日就是他的心腹,生得一副機靈相,主子這一眼,不需多說他便能了解,朝主子偷偷點了頭,腳步利落的跟上少夫人。
心知這趟出門,眼睛得睜大,細節務求詳盡,不得落了半丁點,否則回頭主子一問答不上話就糟了!
兩個時辰后,人總算回來了。
“如何?”斯聞人見人一跨進畫房,劈頭就問。
“就買菜而已!毙〗馈
“沒別的?”
“有別的,買冬瓜時,老板頻頻對少夫人送秋波,還多送一只雞!
“買冬瓜送整只雞?還頻送秋波?”哪來的野狗!
“是,那雞是他另外花錢向隔壁攤子買的,說是要送給小少爺補身用的。”
“一歲多的娃兒補什么身”那對招子怎么不摘下來讓人補眼睛!“還有沒有別的?”
“買魚時,老板娘瞪了少夫人好幾眼,像是不情愿賣她!
“為什么?”
“我猜是跟她丈夫有關!
“喔?”
“少夫人買的那條魚有五斤重,那魚販連算了三次才算對價錢,第一次說一錢就好,他婆子捶了他的頭要他重算,第二次說五錢,他婆子拿宰魚的刀要砍他,最后他道一兩銀子,他婆子火氣這才沒那么大,但是瞪著夫人的眼神可利著呢!”
斯聞人臉繃氣沉,這就是老婆太美的風險,處處有人垂涎,連妻子在場盯著都敢亂來,照他說,那魚販的妻子該拿刀將她的丈夫刮鱗去骨才是!“再說說其它。”
“其它……回程時,少夫人遇到一個男人!
“什么男人?”他莫名緊張起來。
“一個賣畫的男人,長得斯斯文文,秀秀氣氣,十足的書生相!
“然、后、呢?”他嘴唇抿得很用力。
“少夫人向他買了畫,還與那人聊了幾句。”
“聊些什么?”
“少夫人問那人何時有空,什么時候方便見面?”小江一五一十的轉述。
“什么”他跳了起來。出事了!“他們本來就認識嗎?”
“我聽曉娟說,少夫人已經向他買過幾次畫了,所以應該是熟識的!本椭乐髯訒䥺,來前他就先幫主子打聽好,他果然不愧為主子最得力的密探。
斯聞人重重落坐,呼吸加沉,他就知道不對勁,自個如履薄冰緊盯的妻子終于出問題了!
這日,秦畫意皺著眉的由外回來。
斯聞人連忙趨前,奉上香茗討好的問:“怎么了,什么事不稱心嗎?”他小心的觀察著她的神色。
她看了他一眼,嘆口氣沒說話。
反倒是隨她外出的曉娟代為答話了!熬湍敲刻於荚诿讼镔u畫的公子,連著幾日都沒出現,少夫人找不到人,正煩著!
她又去找奸夫啊他皮肉擠笑的道:“你找那人做什么呢?”朝著妻子問。
“算了,人都不見了,這事也就別提了。小寶呢?”秦畫意抹了抹額上細汗,心情不好,不太想講。
“小少爺在后院,奶娘正哄著他玩。”小江替主子回道。
“我瞧去!彼擞肿吡。
瞪著娘子姣好的背影,斯聞人有點咬牙切齒了。
“奇怪了,那李畫師跑哪去了?怎么就是找不到人?”曉娟一面叨念著,一面要跟上少夫人的腳步。
“曉娟,回來!彼麊咀×巳恕
“少爺還有事吩咐?”曉娟轉了回來。
“少夫人沒說,你說說,少夫人找那男人做什么?”他沉聲問。
“還能做什么?不就是交個朋友——”
“曉娟,你在磨蹭什么?我買給小寶的糖放在你那,還不快跟上來!”秦畫意在前頭喊著。
“喔,就來了!”曉娟匆匆朝少爺屈身福了禮后,趕緊追上去。
“少爺?”小江見主子神色陰沉恐怖,心底有點毛。
“沒事!”他咬牙說。
“可是……那這事?”
“不是解決了嗎還有什么事?”他口氣很糟。
這算解決嗎?“少爺,不是我窮擔心,而是女人只要生了異心,有一就有二,有二——”
“你給我閉嘴!”他俊臉森森然。
清明時節雨紛紛。
清明這日當真是個雨天。
清明掃墓對斯家來說是件大事,馬虎不得。
因為斯家的祖先各個了得,死后的排場也不能不遵規矩,將祖墳墓地徹底打掃干凈后,就得依著禮部頒布的卸任官員祭祀禮,行繁復的祭拜禮節,任何一個細節都不可廢。
這事情多,偏又逢雨天,搞得眾人全身濕答答,斯聞人要人趕緊先搭上遮雨棚子,將父親與妻兒安置好,自個這才淋著雨張羅著祭拜禮。
他幾次點著香,都教雨給淋熄了,火折子弄了好半天終于點上火了,可這火一燃起,整把香竟然著火了,這就是所謂的“發爐”嗎?
他當下愣住了。
“少爺,不妙,這是不是祖宗顯靈,提醒您一些事呢?”小江也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現象,忍不住心驚的有了聯想。
“提醒我什么事?”
“斯家有變!
“什么變?”
“這個嘛……明年的大考中不中無所謂,所以——”
“所以祖先提醒的是,斯家的女人可能有變?”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遮雨棚里抱著孩子的女人。
小江沒答話,跟著他一起看向了少夫人。
“少夫人向您招手了,似乎要您過去!毙〗。
斯聞人整了整心緒,迅速起身,笑容滿面的迎上前去。
秦畫意見丈夫回到棚里,立即放下懷里的兒子,讓曉娟看顧著,自個拿著手絹幫著他擦臉上的雨珠。
“你也別淋太久的雨,當心染上風寒。”她體貼的叮嚀。
妻子的關愛,讓他十分感動。
“是啊,聞人,我瞧時間差不多了,咱們禮數也做足了,祖先應當能感受到咱們的誠意,可以回去了,況且這墓園風大,我怕小寶會受風寒!彼估蠣斠驳馈
“好,我讓小江將祭品收拾收拾,咱們可以回去了!彼孤勅祟h首。
東西收拾妥當,他們打道回府,走在前頭的斯聞人驀地手臂上多出一只嫩白小手勾住他。
“相公,人死后圖清靜,將來我若死了,你不用這么費心的祭拜我,況且人都死了,做足再多的祭禮,也都毫無意義,誰知道自個是否還能感受到在世的人這份心意!鼻禺嬕庥迫坏恼f。
他接過她手上的傘,細心幫她撐著,自個身體一半落在傘外,全濕了,可他一點也不在意,擔心的是雨別潑進傘里,沾濕他娘子的衣裳了。略略回頭,關心的瞧見小寶在曉娟懷里睡著了。
“我死后也一樣,簡單就好,不祭拜也沒關系!边@點想法他倒是與她一致,不想煩勞世間的親人費心做無謂的祭拜。
“你瞧,娘死后,爹一個人多寂寞!鼻禺嬕馇那闹钢蠓揭粋人孤單走著的斯老爺。
他皺著眉!暗呛芗拍瘺]錯,但是沒辦法,他很愛娘,又忠貞,不會另娶的。”
“你勸勸他嘛,娘都過世多年了,他也該為自個找個伴,起碼陪伴他后半輩子不寂寞!
“我勸他?”斯聞人有些個吃驚,撐傘的手還震了一下。
“是啊,難不成你要看他這么孤單過下去?”
“咱們斯家的家風妻子死后是要守節的,這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要我去勸爹‘變節’,我怕我一開口,他不罵死我才怪,更別說我娘會氣得由墳里跳起了。”
他斷然拒絕去干這種有辱門風的事。
“你們真是死腦筋耶,人都死了還守什么節?活著的人要怎么過日子比較重要,怎么可以如此牽制一個人,這太不人道了。”
“你這話說得是真的?如果我死后,你也不會守節,若有其它對象也會跑個無影無蹤?”他臉不禁黑壓壓沉下。
“我是就事論事,單純的心疼爹一個人孤老,你別想太多,你若死了,我還不知能不能活呢!”她忽然煩惱的說。
他一聽,彷佛一陣清風吹過,心情瞬間開朗許多!皼]有我,你活不下去?”
他笑睨她問。
秦畫意將頭往他手臂親昵靠去。“你是我夫君,夜夜伴著我的人,哪天要少了你,我怎么可能睡得著?”
他更加心花怒放了!拔乙彩,若少了娘子,我怕是要夜夜不成眠了!
“相公前途似錦,將來若功成名就,希望你還能記住這番話,別抱著別的女子,忘了我是誰。”她嬌睇著他提醒道。
斯聞人馬上臉色一變,指天立誓的說:“我怎么可能會對不住娘子,娘子你這是對我不信任嗎?”她這話可是對斯家男人的污辱,他萬不能忍受。
她斜睨著他!皠e緊張,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對我的承諾罷了,并不是說我不信任你!
她忍不住掩著嘴偷笑。這斯家男人只要一提到忠貞這事,就像是女人清白受到質疑一般,一不小心,就會鬧出羞憤跳河或上吊自清的事來,這斯家男人真是可愛到極點,也是天下好男人的最佳典范。
“嗯!彼o繃的臉色這才緩下!罢f到信任,娘子是不是也……也……”
也值得他信任?這后面的話,他“也”了半天卻說不出口。
“我信任你,你不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的!币詾樗允菦]法釋懷,她自以為是的答了。
他干笑著,“謝謝娘子的信任,我……這個……”他的嘴開開闔闔,實在想問個清楚,她對他是否專情?
“怎么了?你想問我什么嗎?”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秦畫意終于感到疑惑的問。
望著她明媚如花的容顏,他嘆了一口氣,著實很難問出口。娘子迷人,自然受到的誘惑就多,要她專情是一項挑戰,且她若說自個專情,他固然高興,但也知那是安慰話,萬一她說出心還有旁騖的話,豈不教他等著嘔血上吊?
唉,面對妻子,他患得患失,“貞”夫難為。
“沒……什么。”他氣餒的垂下肩膀。
她趁沒人注意,忽然踮了腳尖,輕輕的吻了一下他的臉頰!跋喙,我這人很公平的,你愛我多深,我就愛你多深,你對我多忠貞,我就對你多死心塌地,你這生對我呵護以待,我這輩子就認定你是我最親昵的丈夫,你不變心,我就不變心!
斯聞人愣了一下,這是妻子的諾言,他倏地狂喜,去他的“發爐”,去他的家變!“不變心、不變心,我怎么可能變心,我若變心愿遭天打雷劈——”
“轟”的一聲,一道悶雷從他們頭頂劈過,他臉霎時翻黑,而她嬌美的俏臉也逐漸下起陰雨。
這老天爺也太不給面子了!應該只是湊巧啦,反正他鐵定不會變心,管祂要打十個八個都和他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