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品妮的魔力,不只讓陶澤森感到心情好,他很快知道什么叫做骨牌效應,一想到樂品妮,他不只會想微笑,還會有些些煩躁懊惱,沒辦法正常社交。
所謂的陶澤森式的正常社交,是——只點頭不寒暄、不禮尚往來,非絕對必要不微笑……但對樂品妮,很難,她總是笑容滿面,像朵太陽花,每次她找他聊天,他都沒辦法拒絕,即使話不多,還是例外的陪她聊一陣。
而現在,他面臨一個難題。
瞪著桌面上的桃紅色iPod,陶澤森苦惱了起來。
是該歸還給她的,但是,要用什么方法?直接拿給她?要不要說謝謝?還是很酷的點頭打招呼就好?要不要送點回禮?
陶澤森好煩惱啊,討厭自己的心浮氣躁,因為樂品妮,他反復思考要怎么還這個iPod?明明是這樣簡單的事,被他自己弄的很復雜,甚至,還打越洋電話到日本向好友求教——
“送剛燉好的牛肉燴飯給她?”韓夏樹忍不住在電話那頭怪叫。
“這樣很奇怪嗎?”
“不愧是美食評論家啊,連回禮都要搞得這樣隆重,唔,牛肉燴飯?一般不是都送杯飲料或餅干就好了?澤森,牛肉燴飯你要怎么送?”
陶澤森用肩膀夾著電話,一邊拿起桌面樂品妮的iPod,打開電源,瀏覽播放清單!熬湍帽P子裝一裝啊,你不是說我的牛肉燴飯天下無雙,我就想……嗯……”話就打住,沉默了。
“讓她也嘗嘗看?”韓夏樹接話,對好友的心思了若指掌。
跟陶澤森認識已經十五年了,他們是高中同學,難得一直保持聯絡,陶澤森話少,韓夏樹話多,陶澤森將話藏心底,韓夏樹總能了解他在想什么。
今晚接到這長途電話,韓夏樹很訝異,沒想到陶澤森竟然因為一個新來的鄰居而拿不定主意,不過是還一個iPod,還要搞得這樣大費周章……怎么回事?
陶澤森沒否認,心中的確就是這想法,夏樹真懂他,當他想著要給樂品妮什么當回禮是,也想過拿冰箱的巧克力,也想過送她一本自己的著作,但最后,還是想讓她嘗嘗這個讓夏樹滿口稱贊的牛肉燴飯,他自己親手做的獨家味道。
或許,有那么一點點想看見她笑瞇著眼睛,說好吃的摸樣。
“就送啊,我滿好奇如果收到牛肉燴飯當回禮會是什么樣的表情?”韓夏樹很有興趣,他聒噪的續道:“你就去她家按門鈴,一手iPod,一手端著熱騰騰的牛肉燴飯,像服務生端盤子一樣拿給她,一定很好玩!
很好,都被這樣糗了,他如果還送牛肉燴飯就是蠢的像只豬!
晚上六點半,八樓的長廊上,陶澤森用著小心翼翼的腳步走過,因為他雙手端著一個盤子,上面冒著熱氣,香味四溢,正是他親手熬煮的牛肉燴飯。
神經病?他在心里罵自己,但還是將盤子端的很小心,腳步很慢很慢,就怕溢出一些,弄臟地板就不好了。
更讓他覺得自己神經的是,明明不知道這時刻樂品妮有沒有在家,他還是燉了鍋牛肉,困難重重的端著跑出來,甚至,心口泛起緊張。
這一點也不像自己。
陶澤森發現他根本是自找罪受,明明已經被夏樹狠狠的糗過一番,還是自虐的要這樣做,鼻間聞著牛肉燴飯的香味,他又覺得這樣做是對的。
但為什么要找罪受?是因為想跟樂品妮分享他自豪的牛肉燴飯,還是因為想看見她品嘗的摸樣?
沒一會兒,就來到樂品妮家門口前,但他兩手端著盤子,沒辦法按電鈴,就這樣遲疑兩秒,最后還是依韓夏樹說的,以服務生的姿勢拿起盤子,空出的一手按電鈴。
叮咚。
等一會兒,沒人回應。
不在家?他又按了第二下。
叮咚。
再等了一會兒,還是沒人來。
陶澤森發現自己的心情突然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剛剛有某種情緒高漲的充滿他,現在因為樂品妮不在,他好像……好像突然……有點失望。
轉過身,他小心翼翼的重新將盤子調為雙手合力拿著,正準備回家,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誰?”
他旋過身,看見樂品妮家的門開了一個小縫,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正從那小縫里窺視他。
樂品妮很訝異眼前的景象。
那個很酷的芳鄰陶先生,正拿著一盤不知道是什么但好香的食物,呆呆的回望她,有瞬間,她覺得心臟的跳動變得好明確,每回見到他,她就有點不知所措。
她打開門,挑了挑眉,鎮定的以試探性的語氣問:“陶先生?”
“!”陶澤森才是真的不知所措,當見到她訝異的眼色,他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很蠢,手上這盤牛肉燴飯像燙手山芋,同時更察覺,自己沒有手可以拿口袋里的iPod。
“什么事?”她挺好奇的看著他忽然蹙緊了眉,眼色中有著一抹輕描淡寫的懊惱,不知怎的,就覺得這個陶先生好可愛,她有點想笑。
“幫我拿一下!彼鋈粚⒈P子遞給她,她順勢接過,然后他掏口袋,有點冒失的拿出iPod又遞給她。
這回,換樂品妮沒手接過了,她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沒手欸,謝謝你拿這來還我,不然放這里?”她側身歪了歪身體,用下巴比來比身上休閑服的口袋,示意他可以把iPod放進來。
陶澤森感到困窘,他想將那盤牛肉燴飯接回來,但接回來后要再拿給她說是送她的,感覺就更困難,但是……他凝視她不解的眼神,發現她今天仍然沒化妝,長發披散微亂,素凈的臉白皙的幾近透明,整個人看起來脫俗干凈。
“那個請你吃!彼麆e開視線,若無其事的低頭將iPod塞進她寬大的口袋里,然后僵硬的轉身,快步回家。
樂品妮凝視他的背影,忘了說謝謝。
他雖然離去像陣風,但她卻不是來不及道謝,而是剛剛他將iPod塞回她的口袋時,有瞬間的靠近,讓她著著實實的感到害羞了。
太害羞,所以找不到嗓音,所以沒辦法說謝謝。
她只能凝視他的背影,猜不透他的思緒,口袋里他拿給她的iPod好似發著燙,從肚腹間滾著暖意,一路燃至耳根子,紅透她整個人。
鼻間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她低頭看著手中的食物,剛剛他說什么?這個請她吃?
她忽然覺得好餓。
***
太近了。
鼻間,好像還有清芬的香味,來自樂品妮身上的。
那是一股芬芳自然的甜香,好像有熱力似地纏繞他鼻間,令他有些呼吸不順。
那股香,像有生命一般,朝他身上兜緊,直直撲面,溫香,芬暖,繞入他的鼻,鉆入他的心。
像他最愛的Pierre marcolini的mexique 72%口味,嘗起來,先是短暫的淺淡,沒有特殊氣味,然后,如同一座漸燃的火堆,沖上口腹間是芬芳的花氣,高雅的醇苦,復雜的存在口舌之間,久久不歇。
因為在將iPod放到她口袋里那一瞬間的接近,她身上令人難忘的芬芳,就這樣纏繞鼻間,離開時不覺特別,回到家里,才覺得……怎么也忘不了方才的近距離,與她身上的香味。
陶澤森感到有點慌亂,他是怎么了?整個人在躁動著,還有那隨之而來的茫然,令他覺得自己像汪洋中的船,找不到方向,幾乎要不認識這個輕易為樂品妮而新生燥熱的自己了。
他走到廚房,從冰箱倒了一大杯冰水,仰頭飲盡,卻覺得身體的渴沒因此消散,還是覺得有點熱,皮膚干麻,索性走到陽臺,踏出屋外,與空氣親吻,吹涼風——
陶澤森忽然僵住,因為那個害他渾身燥熱的元兇,也在隔壁陽臺,他整個人定住,表情帶點驚嚇,定定凝視不遠處的可人兒。
樂品妮正將牛肉燴飯往嘴里塞,一見他,呆了一秒,飛快將喉間食物咽下,是有點急的,所以嗆咳了幾聲。
她睜大眼睛,看著他。
他走近,站在自家陽臺最邊邊,看著不知從何時出現在她家陽臺的一套小桌椅,她正坐在那邊,好整以暇地品嘗美食——在他來之前。
“陶先生。”她先向他打招呼,微笑了一下。
他沉默數秒,忽道:“好吃嗎?”視線同時掠過她簡單的休閑衣褲,薄薄外套,哪抵擋的住稍低的溫度?
“好吃!”她笑瞇了眼!澳囊患屹I的?”
是覺得有點怪的,他怎么會突然端了盤牛肉燴飯出現在門口?還說要請她吃……雖然說不能亂吃陌生人食物,但陶先生怎么算是陌生人?是啦,還不是很熟,但她就知道他不是壞人,雖然他常皺著眉頭,雖然他常一臉冷漠,但她從他的眼神里看見正直,也記得警衛老趙曾大大推薦過他的善心。
她是興致一來,就跑到陽臺上吃飯的,自從好幾天前半夜在陽臺上遇見他后,她忽然也戀上那在露天陽臺瞎待的感覺,在這兒放了一套桌椅不說,一有空還把瑜伽墊也搬過來,在這兒呼吸空氣,擁抱自然。
“我做的!彼匀欢⒅矗暰移至她桌面上那盤牛肉燴飯,不禁想……今天蠻冷的,在那邊吃,不會冷掉嗎?不對,冷掉就不好吃了……
“你做的?”她滿臉訝異!罢鎱柡σ!我廚藝爛透了,沒想到你寫美食,也會做美食,我還以為是從哪里買的咧!”
樂品妮低頭看著桌上這盤吃到一半的牛肉燴飯,雖然有點冷了,但還是香味四溢,味道香醇,要說是從那家老餐館賣出來的也不奇怪。
難怪,這就沒錯了,他會端過來請她吃,原來是自己做的。
他歪了歪頭沒說話,感覺陷入思考,但眼神卻一直鎖定她,雙手環胸,好似正要下重大決定,他瞇了瞇眼睛,張口預言,下一秒,又閉上嘴。
揚了揚眉毛,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的她,忍不住問道:“怎么了?”哪里奇怪嗎?他怎么這樣看著她?臉頰忽地染上紅暈,被這樣盯著,好像被迫卷入他深邃眼睛里,溫燃的視線幾乎讓她覺得被燃燒。
“我在想……”他欲言又止,
“嗯?”
“牛肉燴飯冷了沒?”
“。俊彼荒槻唤。
“冷了嗎?”
“冷了,但還是很好吃,我覺得——-”
他打斷她!盁狎v騰的更好吃!
陶澤森定定看著她,凝視她漸現紅暈的臉頰,以及不算厚實的衣服,還有那盤漸冷的牛肉燴飯,他的眼睛閃過一抹微乎其微的不滿意。
今天微涼的溫度,不只讓牛肉燴飯冷了,也可能讓她感冒。
“到我家來吃吧,我盛熱的給你,而且我家還有湯!
丟下這句話,他旋身進屋,留下瞠目結舌的樂品妮。
到他家?
熱的牛肉燴飯?
喝湯?
她摸住發燙的臉,突然好緊張。
***
待人客氣疏離近乎冷漠的陶先生,入住民亨社區多年,從沒讓鄰居進過家里來的記錄,在今天打破。
陶澤森以為自己會很后悔打破這項記錄,卻沒想到,他竟然很樂在其中。
他在廚房忙碌著,急著將在爐上的砂鍋重新滾熱,另一個爐子上是熬了兩小時的蘿卜玉米湯,現在吃正好,他逮到空擋將蘿卜玉米湯送到餐桌上,乘隙拿了碗筷后,又回到爐前將熱到正可以入口的牛肉湯汁熄火。
沒多久,兩盤牛肉燴飯跟兩碗蘿卜玉米湯,就出現在陶澤森家的餐桌上。
通常他是一個人吃飯的,也因為工作關系,少在家開火,今天是特例,下意識先弄好了這些菜,再打電話給韓夏樹咨詢,最后還是將牛肉燴飯送了出去。
樂品妮乖乖坐在餐桌前,坐姿端正乖巧,心里緊張,張著大眼睛看他忙進忙出,見他雙手墊著濕布隔熱端鍋子,又見他彎身將食物舀到盤中,所有姿態與神情盡收眼底。
她發現,他動手做這些事情時,眉間的緊皺少了些,陶澤森臉上的表情軟化,剛硬的線條消失無蹤,甚至有點眉飛色舞起來。
他一定是個好溫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