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公子爵自早上進宮后,遲遲未返家,葉芙蓉開始心神不寧,放下竹簡,步出花廳。
廳外,仆役已經掌燈,點亮公子爵歸來的路。
可仍不見他的身影,是否他晉見完大王,便留在宮中與嬗妃娘娘閑話家常?
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總管匆匆來到,“小姐!
“出事了?”一看趙總管緊張的神色,便知有事發生,她一顆心瞬間提到喉頭。
“小姐,田泉剛差人回報,公子爺被大王關進大牢。”
她被嚇得魂飛魄散,緊抓著趙總管的手臂追問:“為什么?”
會被關進大牢,定是犯了大錯,莫非他頂撞大王?
“聽說八公子與七公子在宮中一言不合,打了起來!睙o從確知詳情,趙總管心里也發愁。
“什么?!”她頭一陣昏,身體異了下。
“小姐,小心!壁w總管連忙伸手扶住,她若倒下,主子回來得知,肯定會大發雷霆。
葉芙蓉深吸口氣,穩下心頭的焦慮,追問:“除了關進大牢外,大王可有說要如何處置?”
七公子惹人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平時爵都忍著,不至于公然的和七公子起沖突,但昨夜收到三公子的死訊,他便傷心得不能自已,興許七公子又用話激他,他才會失去理智。
趙總管心下犯愁,“大王明令不許任何人探視,其余的目前不得而知。”
“七公子呢?可也有受到處置?”
“七公子和八公子一道被關在大牢,但不知是否在同一間牢房!碧热敉婚g,這素來不和的兩人,恐怕會打個你死我話。
葉芙蓉心一沉,擔心他在大牢里會鬧出更大事端。她的頭好疼,大牢那沒他們的人,她難以神不知鬼不覺混進去,她甚至開始琢磨請求五公子出手一事,可隨即打消念頭。
爵寧可身陷囹圄,也不要她對公子封低聲下氣。她憂慮的深鎖眉心,咬唇吩咐,“派人分頭去探宮中和大牢,有任何消息,盡快回報。”
“小姐放心,田泉雖不得入內,但人就守在大牢外,有任何消息會馬上派人回來通報!
她稍稍放下心,“好,就先這樣,讓大家都警醒點!
“是,小的這就吩咐下去!壁w總管行禮后,疾步匆匆離開。
趙總管一走,葉芙蓉一時頭重腳輕,跌坐在地,無聲向蒼天乞求,讓他平安歸來。
該是陰暗的大牢,因兩位尊貴的公子爺鋃鐺入獄,變得燈火通明,干燥舒爽的稻草鋪得平整,盡量去除牢中異味,好讓兩位公子爺感覺舒服些。
公子爵與公子策被關在相鄰的牢房里,負責的獄卒初次看守身分尊貴的公子爺,背脊沁滿冷汗,滿臉苦哈哈,深恐得罪兩位爺。
獄卒搓著雙手,鞠躬哈腰道:“兩位公子爺,小的已命人備上好酒好菜,待會兒就會送上!
臉頰腫了一邊的公子策火冒三丈,怒瞪礙眼的獄卒,“滾!”
可憐的獄卒瑟縮了下肩,半句話都不敢吭,如果可以,他也想一路滾出去,偏偏他走不得啊。
“七哥也真是的,他好意為你備膳,你怎地沖著他吼?”公子爵好聲好氣勸老七與人為善。
盡管只打了老七兩拳,但老七陪他一道受罰進了大牢,倒是消去他不少火氣,再則老七生氣,他沒道理要跟著發火,自是要笑得無比得意,好氣死老七。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公子策一把火便自心頭直燒到腦門,他怒捶阻隔在他們之間的鐵欄桿,“老八,你向來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少在那里裝好人!
公子爵無辜的雙手一攤,“七哥,你對小弟的誤解實在太深了!
“老八,今日你敢動我,他日我定教你后悔簍及!睔鈮牡墓硬吡毯菰,再也難以容忍囂張的老八。
公子爵咧嘴笑,作勢掏耳朵,“我又沒聾,你不必喊這么大聲!
氣得咬牙切齒的公子策指著他的鼻尖,“你!”
公子爵強強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七哥,小弟有一事請教。”
公子策惡狠狠瞪他,突然這么有禮,必定有鬼。
“你被小弟一拳打中時,是不是痛到想哭?”公子爵挑釁到底。
公子策一聽,氣得怒踹牢門,非要揪住老八往死里打不可,“狗奴才!還不將牢門打開?!”
哐啷!牢門慘遭重踹,震動。
牢房外的獄卒心驚膽戰,焦急地抹著額上冷汗,“公子爺,請恕小的無禮,這……這……沒大王的命令,小的不能放您出來啊!
公子策暴出一陣怒吼,“該死的你!”
“公子爺息怒。”嚇死了的獄卒快哭了,唯恐日后腦袋不保。
公子爵涼涼道:“小弟不過是想確認七哥當時是否想痛哭流涕,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七哥直說便是,何須發這么大的火?”
公子策恨不得扭斷老八的頸子,“好你個老八,你盡情耍嘴皮子吧!惫泳粜θ轄N爛,“小弟不過是說出心里話,怎會是耍嘴皮子?”
獄卒左右看他們兄弟倆唇槍舌劍,不論是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這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倒是七哥,你不是很會對父王討好賣乖?今日竟沒哭著求父王幫你做主,著實教小弟意外。”他竭盡所能抵損老七,說不準三哥的死和老七脫不了關系,若被他查出是老七所為,他定要老七血債血還。
被老八說成娘兒們,教公子策怒氣沖天,但本來暴怒的他,突地笑了,幽幽道:“不知八弟府上那個不男不女的小廝可好?”
公子爵斂住唇角笑容,沉著聲問:“你沒事提她做什么?”
公子策聳了下肩,“沒什么,身為兄長,自然要關心一下你的男寵,他雖貌不驚人,可我瞧他跟在你身邊多年,想來是有過人之處。不過呢,為兄的覺得他只是表面乖順,改明兒個,我找個人將他好好調教一番,待他再回到你身邊,定能將你伺候得更加舒爽。”
公子爵一聽,額際青筋浮跳,爆出一串教人蹙眉的咒罵,“你敢動她一根寒毛,我就將你碎尸萬段。”
公子策咧嘴得意的笑,老八的弱點太明顯,太好掌控,老八護得再嚴實又如何?
之前不也讓老五有機可乘。他冷嘲道:“這么著急?男寵當到他這樣,也算是光宗耀袓了!
公子爵整個腦門隆隆作響,暴怒叫囂,“不許你侮辱她!”
公子策笑得好開心,“不是侮辱,是實話實說!
盛怒中的公子爵,赫然發現老七竟無讓他威脅的弱點,老七是刻意如此,使自己變得難以攻破,他為此計劃多久?從小就開始?
公子爵越想心越驚,越覺老七心機深沉,不容小覷。
苦命獄卒拿爭吵的兩兄弟沒轍,他們倆一下這個暴怒,一下那個冒火,他幫誰都不是,只能裝聾作啞。
突然,沉穩的腳步聲傳來,恨不得殺了彼此的兩兄弟有志一同住嘴,看向來人。
頭發花白的大理卿走進大牢里,來到兩兄弟的面前,雙手一揖,“下官參見七公子,八公子!
大理卿是公子封的外祖父,有些事大王都會交由大理卿處理,不論大理卿現下出現是應大王要求,或是替公子封來探消息,他們倆皆不敢等閑視之。
過去因公子封的關系,與大理卿還算有點交情的公子策揚笑,“大理卿客氣!
與大理卿沒交情的公子爵并不刻意討好,他冷淡頷首。
大理卿不疾不徐道:“因大王有令,恐怕要委屈兩位公子爺在這兒待上十五天。”
一聽見要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整整十五天,公子策的笑容瞬間凝結,在心底狠狠怒咒拖累他的老八。
“十五天?!”公子爵沒料到父王會如此生氣,早知如此,他就多揍幾拳。
“是的,且任何仆役護衛,皆不得前來探視。在此處諸事不便,還望兩位公子爺多多見諒。”大理卿刻意瞄了負責的獄卒一眼,無聲警告,沒有王命,不許其它人來探監。
獄卒心下明白,慎重點頭。
心里咒罵完千百遍的公子策硬擠出笑容,“大理卿客氣了,我父王因三哥的死而傷心,八弟卻不懂事任性胡鬧,父王會震怒也是當然!痹捳f完,不忘狠瞪老八一眼。
“七哥可是冤枉小弟了,小弟從不無故動手,會被小弟打,實乃罪有應得!痹撍!任何仆役護衛皆不得前來,他的丑丫頭一定急壞了。
公子策雙眼直噴火,若非礙于大理卿在場,他絕不讓老八逞口舌之快。
目光銳利的大理卿在心里冷笑,非但無意勸架,還希望他們吵得更兇,他回頭好跟大王稟報,兩人皆無懊悔之意,讓他們再多關上幾日。
公子爵心下盤算,是否有方法能將他的消息傳遞出去。
視他為眼中釘的公子策由原先的怒火奔騰,突然間熄滅了,恭謹道:“勞煩大理卿替本公子捎個話!
“七公子請說。”
“替本公子稟報父王,兒臣會在此地好生反省。”公子策雙手握拳高抬,一臉幡然悔恒。
公子爵見狀,只覺老七又來了,除了惺惺作態,還是惺惺作態。
大理卿微笑頷首,“下官定替七公子將話帶到!
話說完,大理卿將目光轉向桀驁不馴的公子爵。
察覺大理卿的審視,公子爵心想,他不能讓老七專美于前,只得硬著頭皮,佯裝懊悔道:“本公子也想請托大理卿稟報父王,本公子對于今日沖動犯錯,非常后悔,今后定會日夜反省!
“八公子放心,下官會將話帶到!眱尚值苡懞觅u乖,使大理卿心下有些失望。
“有勞大理卿!惫泳粞圆挥芍。
對兩人皆無好感的大理卿保持有禮笑容,“八公子客氣了。”話說完,他嚴肅對獄卒道:“你好生伺候,該吃的,該喝的,一概都不能少,若兩位公子爺有任何損傷,唯你是問!
“小的遵命!鳖^皮發麻的獄卒也想將這里變得像王宮一樣舒適,偏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大理卿雙手一揖,“兩位公子爺,下官先行告退!
公子爵與公子策分別回禮,目送大理卿離開。
當兄弟倆目光觸及到對方,重重哼了一聲,別開眼,不愿再看向對方,以免污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