蕥兒的心念和娟娟一樣,她走上前、添一把火。
“二哥,你記不記得她?她叫萱兒,是我最得力的人手,她做出來的繡樣,不輸給京里最紅的繡莊。”
宋懷豐微笑,怎不明白自家妹妹揣著什么想法,退開一步,把娟娟拉到身前介紹道:“她叫涂娟娟,是關(guān)關(guān)雇用的幼教專員,記不記得你前天看的那本圖畫書《愛唱歌的小男娃》?就是她做出來的!
在關(guān)關(guān)的耳濡目染下,蕥兒崇拜有才能的女人,那本故事書她看過,故事很簡單,但是用紙雕表現(xiàn)出來的圖案,精致驚艷,讓她一看再看、百看不膩。
“全是你一個人做的嗎?沒有其他幫手嗎?”蕥兒瞬間把萱兒丟在一旁,拉起娟娟的手熱烈的問。
送過來的書多是三到五人合力完成,只有這本的作者繪者寫著同一人。
娟娟苦笑,她也是千百個不愿意好嗎?要不是有那位藍(lán)顏禍水,所有人拿她當(dāng)瘟疫防備,她哪里需要天天熬夜,好如期完成作業(yè)。
“是!
“關(guān)關(guān)說要把你的圖畫書印制出來賣呢,這兩天她都在忙這件事!彼樕嫌醒诓蝗サ某绨荨
所以她成功了?
蕥兒提早泄漏的這個消息對娟娟而言是天大的禮物,一成的利潤呢,依現(xiàn)在幼教社里的書價,一本賣一到二兩銀子,一成就是一到二百錢,開幕慶后幼教社的生意越來越好,前輩還說:“等幼稚園的成果發(fā)表會后,生意應(yīng)該會更好。”
子女的成龍成鳳,是許多家長心目中的共同愿望,所以……所以她很快就可以累積足夠的金錢替自己贖身了。
自由人吶,她好像聞到自由的氣味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本昃暾\心誠意的感激。
“我對剪紙也挺有興趣的,你可不可以當(dāng)我的師傅?”甫說完,蕥兒吐吐舌頭,覺得有點(diǎn)不好意思,這年頭大伙兒都很看重獨(dú)門功夫的,所以拜師學(xué)藝哪有那么容易?
可她沒想到,娟娟一口氣應(yīng)下來!皼]問題,什么時候開始?”
她的回答讓蕥兒訝異,這可是一門能賣銀子的技藝,她居然毫不猶豫同意教她?許多師傅還藏私不愿對徒弟傾囊相授呢,她真是心胸寬闊的女子啊,原來第一眼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她果真會喜歡上涂娟娟。
“這幾天,我到幼稚園找你!
“好,我晚上都有空。”
“既然有空,就常到家里坐坐吧。”
娟娟看見蕥兒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想起那個老愛扯著自己的手臂,把臉頰往上貼的佩佩,心微微扯痛,如果她不是佩佩,那么佩佩在哪里?
“一定!本昃陸(yīng)下。
“太好了,說定嘍!”方蕥兒伸出手和娟娟拉勾,稚氣的舉動和佩佩一模一樣,讓娟娟忍不住鼻酸,前世……她對佩佩不夠好,如果有機(jī)會,請讓她補(bǔ)償。
娟娟也伸手,同她拉勾。
宋懷豐很高興她們一見如故,笑道:“蕥兒,你和萱兒姑娘先回去吧!
“二哥不回去嗎?”
“我還有事情要辦!
“哦!笨上,她本想撮合二哥和萱兒,還想著讓他們在馬上多聊幾句,也許能聊出一點(diǎn)感覺。
“回去后,幫我轉(zhuǎn)告大哥和關(guān)關(guān),我晚上不回去用飯,你們自己吃!
“知道了!笔媰夯卮。
宋懷豐退開兩步,對阿草說:“送小姐回去后,你好好吃個飯,再繞到一品居來接我們!
阿草覷主子一眼,把人送回去還要再吃個飯,二少爺這是打算和娟娟姑娘晃到多晚?不過看他們似乎很有話聊……也好、也好,二少爺年紀(jì)大了,身邊連個伺候的貼心人都沒有,這下子大伙兒可以松口氣了。
馬車消失在路的那頭后,娟娟仰頭對高大的宋懷豐說:“你有事要辦的話,去忙吧,不必陪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幼稚園!
現(xiàn)在口袋有錢,雇輛馬車不是難事。
“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
“有嗎?”她認(rèn)真想半天,才勉強(qiáng)想起來,對啦,她把人家惹毛時,說了句:走,姊姊請吃飯。
“你打算說話不算話?”
“沒、沒,要到哪家吃,你決定!
“嗯!彼持肿咴谇邦^,娟娟跟在后面,想了想,想到有意思的話題,追到他身邊說:“那個萱兒姑娘挺美的。”
“哦?哪里美?”
“丹鳳眼能勾人心,紅菱唇教人傾心,嬌柔纖弱的身形,楚楚可憐到不行!
小白花就是長這模樣,讓人想替她擋風(fēng)遮雨。
“那樣的長相是女子普遍喜歡的?”宋懷豐反問。
“當(dāng)然,要不是長相天生,誰都想有她那樣一張臉。難道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不一樣?”
“嗯。”他順口回答。
“所以男人喜歡的長相是什么樣兒的?”她滿臉八卦望向他。
宋懷豐停下腳步,猛地轉(zhuǎn)身,眉開眼笑,嘴角也不客氣地往上揚(yáng)!跋胫?”
“想!”她用力點(diǎn)頭,點(diǎn)得頸椎壓力大增。
“男人喜歡的是……像你這樣的!
?娟娟發(fā)傻,她居然是這個時代的郭雪芙?不會吧!穿越還有這等福利?
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他嘴角的詭譎笑意時,知道他耍著自己玩兒呢,娟娟微微一笑,撥了撥頭發(fā)裝媚,說道:“長成這模樣,我也是千百個不愿意,宋大人就別太喜歡我了,奴婢很為難呢!
“有什么好為難的?”看著她裝模作樣的款兒,他樂得心花朵朵開。
“就怕平日行俠仗義、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宋二爺,爭風(fēng)吃醋,為奴婢插朋友兩刀,那……奴婢豈不是太罪過?”
他頓時仰頭大笑,有趣、太有趣了!這樣的女人,就算真喜歡上了,應(yīng)該沒有關(guān)系吧!
一個假日改變了兩人的關(guān)系。
娟娟對宋懷豐撇開微微的敵意,因為他確實幫助她很多,因為他性格溫和、為人親切,和他談話不無聊,也因為他很聰明,娟娟無法忍受Boring又自認(rèn)幽默的男人。
宋懷豐自認(rèn)為已經(jīng)與娟娟建立起無敵友情,并且相信有蕥兒當(dāng)潤滑劑,兩人的感情會突飛猛進(jìn)。
同樣的一段經(jīng)驗,兩人卻有不同的感覺,無妨,男人和女人對感情的看法始終不一樣。
不過宋懷豐說話不算話,都講要報恩不報仇了,卻還是老往幼稚園跑,害得娟娟的人際關(guān)系永遠(yuǎn)停滯不前。
有點(diǎn)埋怨,但好處也不是沒有,至少他確實替她張羅不少好紙,讓她在閑暇之余有事可做。
她做了套十二肖卡片,卡片打開,左邊一只奔馳的小馬跳出來,右邊鐫刻一個馬字,小朋友可以摸著凸出來的“馬”字,學(xué)習(xí)筆劃順序。
這一組教具做出來的時候,不等蕥兒發(fā)邀請函,關(guān)關(guān)就讓阿草把她給接回家里,兩個人關(guān)起門來聊上大半天,又聊出幾套教具。
蕥兒聞風(fēng)而來,娟娟大方刻了幾組對稱圖案,類似LV標(biāo)準(zhǔn)包那種花色交給蕥兒,乍看那個花色,關(guān)關(guān)眼光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半響才建議用那些圖案做為即將推出的新款包,蕥兒如獲至寶、追著娟娟喊師父。
幾天后,宋懷豐幫忙把娟娟訂制的紙雕工具送進(jìn)幼稚園里,而蕹兒正式向娟娟拜師學(xué)藝。
一個月三次,蕥兒到幼稚園上一堂課,有許多同學(xué)看見她們上課情形,對娟娟的手藝很感興趣,但面子拉不下來,誰會向情敵拜師?
而圖畫書的印制抽成,關(guān)關(guān)的看重,宋懷豐的拜訪,再加上蕥兒這個新入門的徒弟,娟娟風(fēng)頭太盛,惹紅一干人等的眼,庸才不遭妒,遭妒非庸才,她只能帶著阿Q精神,笑看同儕的不友善。
但今晚洗過澡回到屋里,娟娟發(fā)現(xiàn)自己被翻得一團(tuán)亂的柜子,傻眼!
這是怎么回事?紙雕工具亂成一團(tuán),作品被毀,連新的繪本都被撕成碎片,丟在地上。
那是她將近半個月以來的心血,再不久,她們就要去云湖商業(yè)區(qū)的幼教社實習(xí),到時候會更忙,她急著把手邊的稿件完成,沒想到、沒想到……看著碎得亂七八糟的作品,心在滴血。
對她而言,這些作品代表的,除了銀子以外還是心血結(jié)晶吶,她們怎么可以這樣……她決定不再姑息。
阿Q被攔腰砍了,她猛然抬頭,望向坐在一旁、低聲說笑的幾個女子。
她們是室友李玉、陳香、董芳、岳珍以及領(lǐng)頭的趙靈秋。
娟娟很清楚趙靈秋痛恨自己,她對宋懷豐的感情有多深、對自己的恨就有多深,可這種事她能控制嗎?恨她有什么用?有本事去爬宋懷豐的床,把幻想造就成事實啊,難不成消滅涂娟娟,宋懷豐就會將就趙靈秋?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兩個女人!
這些天,趙靈秋到處傳播謠言,娟娟懶得理會,但眼下不讓她發(fā)泄發(fā)泄,她會活活憋死。
大步向前,她抓起破碎的作品走到她們跟前,寒聲問:“說!是誰做的!”
趙靈秋聳聳肩,眨著長長的黑睫毛,臉上笑得像朵花兒,回答:“這種事怎么能問我們?我們和你一樣,才剛剛回屋啊。”
“不是你們嗎?”她的音調(diào)從赤道飆進(jìn)北極圈。
當(dāng)然是她們,她們趁著中午吃飯時溜回來弄的,但既然涂娟娟無憑無據(jù),她們干么低頭招認(rèn)擺實誠啊?
“你說呢?”
趙靈秋抬高下巴,一副就算是我,你又能怎樣的得意表情。
“我說,就是你們!本昃暌а狼旋X,趙靈秋的容貌再美艷,這會兒看進(jìn)她眼里,都和惡鬼羅剎同一等級。
“是嗎?證據(jù)呢?總得有憑有據(jù)才能誣賴別人吧!彼χ砥鹨粔K掉在床鋪上的碎紙笑道:“好好的一個女人,成天擺弄那些刀刀剪剪不知道做什么?不會是家學(xué)淵源吧,涂娟娟,你爹是殺豬的嗎?”
深吸氣,她們說得對,沒有證據(jù),她的確拿對方?jīng)]奈何,難怪人家可以有恃無恐。
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娟娟壓低嗓門再帶點(diǎn)氣音,一股寒意朝她們撲去。
娟娟說:“你猜對了,確實是家學(xué)淵源,你們知道有一個國家叫做埃及嗎?”
她轉(zhuǎn)身,從地上拾起用來壓紋的勾子,在眾女眼前晃動,然后指向她們的鼻翼!安虏,他們是怎么保存尸體的?很簡單,得先用一把長勾子從尸體的鼻孔探進(jìn)去,勾出腦子,用刀切開腹部掏出內(nèi)臟,再塞入藥草并用布將全身裹起,這可是門技術(shù)活,而我家正是做這行的,我六歲就在死人堆中打滾!
她一面講解、一面做出動作,表情生動、舉止熟練,看起來就像個處理尸體的老手,她滿意地望著眾女的慘白神色,看著有膽作惡、沒膽承認(rèn)的她們,汗水一顆顆從額頭冒出、墜下,心中微微解氣。
“自十二歲起,我身旁的婢女常莫名死去,且肚破腸流、死狀凄慘,因為我有個治不好的病,只要有人給我氣受,半夜我就無意識將他們當(dāng)尸體切。
“后來爹爹犯了事兒,男人被罰充軍,女眷賣為奴婢,我和大家一樣被賣到這里,我還暗地慶幸呢,這么久都沒發(fā)病了,也許病情已經(jīng)不知不覺中痊愈。可是受這個委屈……”娟娟的眼珠子向她們掃了掃,嘆口氣道:“今兒個,還是麻煩各位姊姊妹妹睡覺時警醒點(diǎn),萬一我發(fā)病……你們知道的,腦漿從鼻孔勾出來的模樣挺壯烈的……”
李玉忍受不住了,驚聲尖叫,她放聲大哭道:“我要去告訴前輩,我不要跟你住在一塊兒!
娟娟攤了攤手,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不過李玉還沒走到門邊,就聽見娟娟涼涼的聲音道:“再過幾天就要實習(xí),聽前輩說,要淘汰掉一些不合格的,這時候還是別鬧事的好,尤其是那些平時成績就不怎樣的!
她暗指接連幾次教具設(shè)計、圖畫書制作和紙卷考試都敬陪末座的幾人。
陳香跳起來指著她大喊:“我們才不是鬧事,是你有病,我們要是被你殺死怎么辦?”
“好端端的,我沒事干么殺你們?”娟娟無辜得很欠修理。
“你有病,你會掏人家的腦子!”趙靈秋指著她怒道。
“你親眼看見的嗎?有這回事哦?誰的腦子被掏了?這種沒憑沒據(jù)的事兒,可千萬別胡說呀!本昃晷θ菘赊浠卮鸬。
她不就是吃虧在“沒憑沒據(jù)”?同樣的虧,身為好室友,她們也得嘗個味兒。
“話是你自己說的!毙宰記_動的董芳,不相信有人會用這樣可怕的話來誣蔑自己,女人的名譽(yù)比什么都重要,萬一謠言傳出去,她這輩子就毀了,所以這件事絕對是真的。“你有病,受到委屈就會半夜發(fā)病,起來殺人!
“也是啊……不過,我哪有受什么委屈?”
“我們把你的東西給撕了……”話說一半,董芳猛然撝住嘴巴,抬眼望見娟娟得意的表情,那一刻,一旁的趙靈秋真想撕爛她的嘴。
她們想起前輩的話,前輩說,實習(xí)之前有些不合格的幼教專員會被淘汰。
如果被淘汰她們會被賣到哪里?這里吃的好、主子又不打罵下人,日后生意做得好,還可以分紅賺銀子,替自己贖身,如果被發(fā)賣出去……
幾個人急急辯駁:“是董芳撕的,全是她一個人做下的齷齪事兒!
董芳見平日里的好友竟在這個時候背叛自己,心頭一急,怒聲大罵:“你們一個個都有分,岳珍用刀子把畫給割成條,趙靈秋把圖畫書撕碎,一面撕還一面破口怒罵主子,說她沒腦袋、竟然會看上這種東西……”
董芳出賣得順口極了,她越講越多,連之前她們散播謠言,說娟娟勾引宋懷豐、說她半夜爬墻幽會,還說她和育才幼教社的掌柜有一腿……所有的事全說了。
娟娟越聽越樂,原來她還真是這個時代的郭雪芙,連車夫都對她有意思。
她拍拍手,阻止眾人的吵鬧。
“很好,既然你們自己承認(rèn)了,給兩條路選,第一,寫下借據(jù),你們一人簽五十兩銀子,就當(dāng)支付我的損失。第二,我們直接把這件事鬧到前輩跟前去,我是不怕鬧事的,主子已經(jīng)說過,我太有天分、定是要將我給留下來,至于你們……”
她慢慢搖頭,笑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趙靈秋等人當(dāng)然選擇前者,要是被留下來,就能賺到足夠的銀子還債,如果被淘汰,難不成涂娟娟還有本事找到被發(fā)賣的她們、逼她們還錢?這欠債自然不了了之。
相反的,倘若此事鬧到前輩跟前,主子是看重涂娟娟的,她們怕是連一絲留下來的機(jī)會都沒有。
在為了不讓娟娟“太委屈”以至于“發(fā)病”的狀況下,每個人垂頭喪氣地簽下五十兩借據(jù),但即便如此,她們還是不敢放心睡大覺,于是接連幾天,她們頂著一雙熊貓眼上課去。
試問:精神不濟(jì)還能爭取到好成績?
不管怎樣,接下來娟娟再也沒有被修理,更甚者,在趙靈秋等人的“熱情擁抱”之后,娟娟的人際關(guān)系漸有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