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林小屋旁,官朝海與小阮圍著石桌,竊竊私語討論著顧暖香這位新奶奶。
“所以說,我師父──你奶奶,就搬進來和爺爺同住了?”
“是啊,那天爺爺帶了奶奶回來,兩個人渾身濕透了,奶奶好像病了動不了,也不能說話,一見到我,卻氣得眼珠子都突出來了,好嚇人!
小阮一邊吃著烤鵝腿,一邊心有余悸的說著。
“爺爺急忙將她抱進房里,叫我乖乖吃飯睡覺,千叮萬囑無論夜里發生什么事都不可以跑來開門偷看!
“結果發生什么事了?”
“爺爺不知道和奶奶說了些什么,接著房里就一陣碰碰亂響,整晚上都聽得到扔椅子摔桌子的聲音,還有花盆酒瓶給砸碎的聲音──奶奶一直在罵人,吼得我嚇死了,真怕爺爺被奶奶給殺了!
“不會的。”官朝海虛弱笑道。“他們畢竟是夫妻嘛……那后來呢?”
“后來隔天一早,爺爺和奶奶就出來了。爺爺鼻青臉腫的,笑嘻嘻說他去作早飯;奶奶看起來心情也好多了,和我坐一起,問我幾歲、問爺爺這些年怎么過日子的!
“看來真的和好了。”官朝海松了口氣。“真不知道老公子怎么哄得我師父原諒他的……”
“你們大人一下子喜歡一下子不喜歡,明明喜歡又裝作不喜歡,不然就是明明說喜歡這一個,轉眼又說喜歡那一個,真是難懂又麻煩──你跟爹也一樣!
“我們哪有。”官朝海瞪著小阮!拔覐念^到尾就喜歡你爹一個,至于你爹他──他呀,應該也是吧。”
小阮哼了聲,又繼續吃著鵝腿,一會兒又偷瞄官朝海一眼,似乎若有所思。
“官姐……呃,該叫娘!
小阮將鵝腿放下,擦了擦手,挨到官朝海身邊。
“有個秘密,爺爺說不能跟你講,說是為了你們夫妻感情好。不過爺爺忘記自己以前說過,夫妻感情要好就不能有秘密不告訴對方-我怕你跟爹感情不好,所以我決定偷偷告訴你。不過,你不能說是我說的。”
官朝海愣了愣,不知道沐溫川藏了個什么秘密不能讓她知道。她連他是桂花賊都知道了,還能有什么秘密?
“是什么事呢小阮?還有,不用勉強叫我娘!惫俪?嘈。“我也還不習慣呢!
“爹吩咐我一定要叫你娘的!北緛硎墙袗浩拍铩懊孛芫褪,其實爹最最喜歡的不是你,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姐姐──”
小屋外,官朝海已經聽得整個人都呆了,屋內兩個忙著作菜的大男人不知情,還在互相炫耀自己的新婚甜蜜和破鏡重圓。
“瞧你這小子,自從娶妻后就每天一臉春風得意,早叫你該成家了吧!
“好說好說。師父自從有師娘陪伴以后,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便鍦卮ㄐΦ!皩α,師父,怎么不見師娘?”
“她在后院照顧我那幾株四季香桂哪。呵呵,瞧她對它們愛不釋手,非得親自照料不可!
沐溫川朝窗外望去,果見顧暖香站立在那叢桂樹中,一邊替桂樹修剪枝葉,一邊和身旁的鐘傅說話。
“沒想到性情剛烈的師娘恨了師父這么多年,如今竟會和師父和好如初,師父果然有一套。”
“當然有一套啦,不然怎么替你拐到了飛天女賊作娘子。”老公子翻動著鍋里的菜肴,嘻嘻笑道:“怎么?朝海如今不生氣你跟咱們串通騙她了?”
“我沒有跟你們串通,”沐溫川瞪他!澳愫托∪钅檬兆砉嘧砦覀,害得她差點名節不保、害得我差點被娘逐出家門,還害我們莫名其妙成了親。要不是我馴妻有道,怕早被朝海亂棍打死在新房了,這筆帳──”
“哎呀你這逆徒,什么這筆帳!這筆恩情才是吧?要不是師父我將錯就錯,替你制造這難得的良機,如今朝海不知成了誰的娘子勒。你瞧你師娘旁邊那個古里怪氣的小子,他可是早你一步認識朝海、喜歡朝海,近水樓臺先得月,若沒有師父的妙計,你能捷足先登?”
沐溫川聞言,不禁又朝窗外望了眼,正好鐘傅也正看著他,沐溫川朝他禮貌性的微笑,鐘傅則面無表情的點了個頭,又轉過身去了。
“那人不過是朝海的半個師父、半個師兄,朝海當他哥哥一樣!
“人家當不當朝海是妹妹可難說了。朝海人見人愛,就只有你和她宿世仇人似的一見就吵架,真是冤家──”老公子將菜肴盛了盤遞給沐溫川,忽然皺眉道:“對了,傳說那藏有元朝寶藏的木樨藏寶圖又現蹤跡了,有心搶奪的各方人馬蠢蠢欲動,江湖又要不安寧了,你和朝海最近夜里最好減少行動,以免膛了渾水!
“木樨藏寶圖?就是那害你被師娘誤會的──”
“沒錯,就是它!”老公子憤道:“我才不管那張尋寶圖到底能帶我找到幾座金山銀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跟它扯上干系!”
相同此時,后院里正整理花木的顧暖香見鐘傅始終默默不語,淡淡問道:“是為了朝海,還是為了桂花賊?”
鐘傅沉默半晌,才問:“師父,你明明說桂花賊的師父是負心人,決意與他恩斷義絕,為何如今又──”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復雜又多變,豈能說斷就斷!鳖櫯闫届o道,折下一枝桂花遞給鐘傅!爱斈晔撬撔囊埠茫俏艺`會也罷,他花十幾年光陰為我種出四季香桂,就只為引我與他相會。我與他之間糾糾纏纏,這緣分終究斬不斷,既然如此,何不坦然接受?”
鐘傅望著手中的桂花,聞不見它的香味,只覺胸中苦澀。
“就如我沒料到朝海會嫁給桂花賊一樣,我也沒想到師父你會和桂花賊的師父……”為何這一切都要與桂花賊有關呢?他珍惜的、他失去的……
“你與朝海之間的緣分,也不會因為她嫁人了而斷絕。你若不能看開,師父也幫不了你!
鐘傅手中緊握著桂花,低頭沉默。他看不開,他為何要看開?要不是桂花賊橫刀奪愛,要不是桂花賊……
這日風和日麗,在離龍騰鏢局不遠處的豐悅茶樓上,一名年輕公子扶著窗欄,饒富興味的望著底下那浩浩蕩蕩準備出發的護鏢車隊,嘖嘖稱奇。
“主子,那幾幅畫如此貴重,您就讓沐王爺替您護送回京不是比較妥當嗎?”小靈子一面奉上清茶,一面說道:“托這龍騰鏢局,奴才可真不放心!
“那就沒趣了哪,小靈子。”
青年啜著上好的香片,微笑道。
“朕出巡江南,難得有機會能和民間鏢局打交道,也算是體驗民情吧。況且是沐王爺親家介紹的鏢局,沒什么好擔心的!
“奴才明白了。”
小靈子見青年放下了茶碗,連忙又奉上已用銀針刺探過的甜糕。
“主子,護鏢車隊已經出發了,算算時日,咱們差不多也該回京城了吧?”
“這么快就要回去了嗎?真可惜。此次出巡,不但尋得了失傳名畫,還遇上火燒船,蒙飛天女賊搭救,實在是有趣!
青年越是回味越是開心,小靈子卻苦著臉笑不出來。
“主子啊,回去千萬別提火燒船和飛天女賊的事,要是讓太──老夫人知道了,奴才可擔當不起……”
“行了,真怕事!鼻嗄暧淇煨Φ溃骸耙黄鸪蕴鸶獍伞!
鐘博率龍騰鏢局的車隊一路向京城前進,途中行經廣平鎮,依照原定計劃,暫時在此地落腳安歇。
一行人冒雨來到了福運客棧,一進客棧,便見八九張桌于都已坐滿了人,皆作外地客打扮。鐘傅率眾人默默穿越大廳上樓,眼角余光瞥見在座者有的目露兇光、有的鬼鬼祟祟盯著他們──皆是武林中人,皆非善類。
“鐘爺,貨品已經清點過,現下都安置在西廂房里,我已安排了弟兄們輪流看守。”隨行護院低聲道:“屬下會特別注意樓下那群人,鐘爺你放心吧!
鐘傅點點頭,從屬下手中接過廂房鑰匙。“一路奔波,大伙兒也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啟程。”鐘傅交代完畢,便回房用膳。他獨身在外,備感孤寂,屋外雨聲聽來更覺凄涼。幾杯苦酒下肚,心中忽然思念起官朝!
她與沐溫川新婚不久,此刻想必是與他如膠似漆,怎似他孤身一人……
桂花賊可好了,又有嬌妻在懷,又與師父師娘一家團聚,劫富濟貧受人景仰,武藝高超令官府也無可奈何……老天難道就這么獨厚他一人?
鐘博越想,心中越是不平。又想到那日官朝海懇求他隱瞞沐溫川身份之時,臉上那抹溫柔……
拳頭憤怒的落在桌面,敲翻了酒杯。鐘傅也不閃躲,任由那酒水沾濕當我什么都做了。我其實才是最無辜最倒楣的!
顧暖香見老公子滔滔不絕,說得煞有其事,她狠狠瞪著他,卻罵不出一個字。
“青天明鑒,我老公子所言若有半句虛假,就天打雷劈,變成一具焦尸死在顧暖香面前。”老公子才說完,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卻忽然烏云密布,轟隆之聲隱隱傳來,聽得老公子心驚膽戰。
顧暖香冷笑道:“哼,話可不要亂說,老天有眼的哪!
“到底要怎么樣你才相信我?你就算不信我,也看在我費盡心思、耗盡年華,就為了替你栽出這四季香桂的份上──焉得木樨四季香,三分相思七分情。如今我終于栽種出四季香桂,我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
顧暖香本是鐵了心不為所動的,但她一聽見那兩句對聯,又看見眼前那束盛開的芬芳香桂,一時思緒翻攪,隱忍多年的委屈和相思之情紛紛涌上心頭,胸口一陣熱,哽咽難言了。
豆大的雨點開始落下,顧暖香還來不及被雨水澆冷她方又暖起來的心扉,老公子匆地出手點了她穴道,將動彈不得的她扛在肩上便往前跑。
官朝海與沐溫川望著這一幕,目瞪口呆,直到雨水幾乎要將他倆都淋濕了,沐溫川連忙拉著官朝海上岸避雨。
“相公,老公子他搞什么?他要把我師父帶去哪呀?我師父還在氣頭上,會不會跟老公子殺個你死我活啊?”
“我不知道。師父他行事怪異,總讓人摸不透。但你放心,我想他不會對她怎么樣的,他們畢竟是夫妻!崩^蓑衣覆在官朝海身上,兩人挨緊了身子在雨中跑著,沐溫川匆地笑了。
“笑什么?”
“方才看暖香姑娘對師父大打出手,那拳法簡直跟你對我出拳一模一樣。”
“那當然了,我師承她門下嘛,就像方才老公子拆招的手法簡直跟你如出一轍是一樣的道理──”官朝海說著,見沐溫川越笑越得意,匆地明白了。
“所以我相信師父一定很快會將暖香姑娘馴服的,到時候皆大歡喜──”
“你是想說我們師徒倆技不如人,都打不過你跟老公子吧?”官朝海蓑衣一扔,瞪著沐溫川,見他笑得實在可恨。
“承讓承讓,說了雖然傷感情,不過倒也是事實!
“沐溫川……你想死嗎……別以為你是桂、嗝──桂花賊我就──”
“不敢不敢,娘子大人……”知道她嘴巴硬心里軟,沐溫川利用了點氣力上的優勢,硬是將故意站得老遠的官朝海重新攬回身邊,再次替她披上蓑衣,又不要臉的利用他最有利的美色──那老是勾她魂魄的迷人笑眼,深情款款望著她!昂昧藙e生氣,回去你教我那套拳吧,那么快的拳法也讓我學學!
“你──想也別想!”掙不開他,只能窩囊的任由他抱著。路人對他倆這般親昵的舉動加以注目,官朝海滿面通紅,嘴里咕噥:“真不敢相信,我怎么會喜歡上你這種無賴……”
第九章
綠林小屋旁,官朝海與小阮圍著石桌,竊竊私語討論著顧暖香這位新奶奶。
“所以說,我師父──你奶奶,就搬進來和爺爺同住了?”
“是啊,那天爺爺帶了奶奶回來,兩個人渾身濕透了,奶奶好像病了動不了,也不能說話,一見到我,卻氣得眼珠子都突出來了,好嚇人!
小阮一邊吃著烤鵝腿,一邊心有余悸的說著。
“爺爺急忙將她抱進房里,叫我乖乖吃飯睡覺,千叮萬囑無論夜里發生什么事都不可以跑來開門偷看!
“結果發生什么事了?”
“爺爺不知道和奶奶說了些什么,接著房里就一陣碰碰亂響,整晚上都聽得到扔椅子摔桌子的聲音,還有花盆酒瓶給砸碎的聲音──奶奶一直在罵人,吼得我嚇死了,真怕爺爺被奶奶給殺了。”
“不會的!惫俪L撊跣Φ!八麄儺吘故欠蚱蘼铩呛髞砟?”
“后來隔天一早,爺爺和奶奶就出來了。爺爺鼻青臉腫的,笑嘻嘻說他去作早飯;奶奶看起來心情也好多了,和我坐一起,問我幾歲、問爺爺這些年怎么過日子的。”
“看來真的和好了。”官朝海松了口氣。“真不知道老公子怎么哄得我師父原諒他的……”
“你們大人一下子喜歡一下子不喜歡,明明喜歡又裝作不喜歡,不然就是明明說喜歡這一個,轉眼又說喜歡那一個,真是難懂又麻煩──你跟爹也一樣!
“我們哪有!惫俪5芍∪睢!拔覐念^到尾就喜歡你爹一個,王于你爹他──他呀,應該也是吧!
小阮哼了聲,又繼續吃著鵝腿,一會兒又偷瞄官朝海一眼,似乎若有所思。
“官姐……呃,該叫娘!
小阮將鵝腿放下,擦了擦手,挨到官朝海身邊。
“有個秘密,爺爺說不能跟你講,說是為了你們夫妻感情好。不過爺爺忘記自己以前說過,夫妻感情要好就不能有秘密不告訴對方──我怕你跟爹感情不好,所以我決定偷偷告訴你。不過,你不能說是我說的!
官朝海愣了愣,不知道沐溫川藏了個什么秘密不能讓她知道。她連他是桂花賊都知道了,還能有什么秘密?
“是什么事呢小阮?還有,不用勉強叫我娘!惫俪?嘈!拔乙策不習慣呢!
“爹吩咐我一定要叫你娘的!北緛硎墙袗浩拍铩懊孛芫褪牵鋵嵉钭钕矚g的不是你,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姐姐──”
小屋外,官朝海已經聽得整個人都呆了,屋內兩個忙著作菜的大男人不知情,還在互相炫耀自己的新婚甜蜜和破鏡重圓。
“瞧你這小子,自從娶妻后就每天一臉春風得意,早叫你該成家了吧!
“好說好說。師父自從有師娘陪伴以后,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幾十歲,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沐溫川笑道!皩α耍瑤煾,怎么不見師娘?”
“她在后院照顧我那幾株四季香桂哪。呵呵,瞧她對它們愛不釋手,非得親自照料不可。”
沐溫川朝窗外望去,果見顧暖香站立在那叢桂樹中,一邊替桂樹修剪枝葉,一邊和身旁的鐘傅說話。
“沒想到性情剛烈的師娘恨了師父這么多年,如今竟會和師父和好如初,師父果然有一套!
“當然有一套啦,不然怎么替你拐到了飛天女賊作娘子!崩瞎臃瓌又伬锏牟穗龋Φ溃骸霸趺?朝海如今不生氣你跟咱們串通騙她了?”
“我沒有跟你們串通,”沐溫川瞪他。“你和小阮拿十日醉灌醉我們,害得她差點名節不保、害得我差點被娘逐出家門,還害我們莫名其妙成了親。要不是我馴妻有道,怕早被朝海亂棍打死在新房了,這筆帳──”
“哎呀你這逆徒,什么這筆帳!這筆恩情才是吧?要不是師父我將錯就錯,替你制造這難得的良機,如今朝海不知成了誰的娘子勒。你瞧你師娘旁邊那個古里怪氣的小子,他可是早你一步認識朝海、喜歡朝海,近水樓臺先得月,若沒有師父的妙計,你能捷足先登?”
沐溫川聞言,不禁又朝窗外望了眼,正好鐘傅也正看著他,沐溫川朝他禮貌性的微笑,鐘傅則面無表情的點了個頭,又轉過身去了。
“那人不過是朝海的半個師父、半個師兄,朝海當他哥哥一樣!
“人家當不當朝海是妹妹可難說了。朝海人見人愛,就只有你和她宿世仇人似的一見就吵架,真是冤家──”老公子將菜肴盛了盤遞給沐溫川,忽然皺眉道:“對了,傳說那藏有元朝寶藏的木樨藏寶圖又現蹤跡了,有心搶奪的各方人馬蠢蠢欲動,江湖又要不安寧了,你和朝海最近夜里最好減少行動,以免膛了渾水。”
“木樨藏寶圖?就是那害你被師娘誤會的──”
“沒錯,就是它!”老公子憤道:“我才不管那張尋寶圖到底能帶我找到幾座金山銀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跟它扯上干系!”
相同此時,后院里正整理花木的顧暖香見鐘傅始終默默不語,淡淡問道:“是為了朝海,還是為了桂花賊?”
鐘傅沉默半晌,才問:“師父,你明明說桂花賊的師父是負心人,決意與他恩斷義絕,為何如今又──”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復雜又多變,豈能說斷就斷!鳖櫯闫届o道,折下一枝桂花遞給鐘傅!爱斈晔撬撔囊埠,是我誤會也罷,他花十幾年光陰為我種出四季香桂,就只為引我與他相會。我與他之間糾糾纏纏,這緣分終究斬不斷,既然如此,何不坦然接受?”
鐘傅望著手中的桂花,聞不見它的香味,只覺胸中苦澀。
“就如我沒料到朝海會嫁給桂花賊一樣,我也沒想到師父你會和桂花賊的師父……”為何這一切都要與桂花賊有關呢?他珍惜的、他失去的……
“你與朝海之間的緣分,也不會因為她嫁人了而斷絕。你若不能看開,師父也幫不了你。”
鐘傅手中緊握著桂花,低頭沉默。他看不開,他為何要看開?要不是桂花賊橫刀奪愛,要不是桂花賊……
這日風和日麗,在離龍騰鏢局不遠處的豐悅茶樓上,一名年輕公子扶著窗欄,饒富興味的望著底下那浩浩蕩蕩準備出發的護鏢車隊,嘖嘖稱奇。
“主子,那幾幅畫如此貴重,您就讓沐王爺替您護送回京不是比較妥當嗎?”小靈子一面奉上清茶,一面說道:“托這龍騰鏢局,奴才可真不放心。”
“那就沒趣了哪,小靈子。”
青年啜著上好的香片,微笑道。
“朕出巡江南,難得有機會能和民間鏢局打交道,也算是體驗民情吧。況且是沐王爺親家介紹的鏢局,沒什么好擔心的。”
“奴才明白了!绷艘滦,此刻的他心中只有忌恨!
桂花賊,不會永遠那么好運氣的……他本想著師父的話,為了朝海著想,不愿為難沐溫川,但老天如此不公,他又何必心軟?就讓他鐘傅來教訓他吧。就算讓朝海傷心,他也不管了。
鐘傅起身從行囊里掏出了一只木盒,一打開,便聞見一股幽幽清香──正是那日他從老公子的花圃里帶回的四季香桂。
這獨一無二、只有桂花賊才擁有的奇香……
三更時分,西廂房里飄進一縷白煙,負責看守的兩個鏢師還來不及反應,便暈倒在地。
西廂房是靠著墻的,隔壁只有一間房,正是鐘傅住宿的房間,如此安排再安全不過,只是沒有人會想到,用迷煙將鏢師迷昏的,就是鐘傅。
房內已無動靜,鐘傅悄悄從窗外翻身入屋。他打開了層層上鎖的木箱,撿了幾卷畫軸收進背囊,又將那裝了四季香桂的木盒打開,開始將桂花辦四布在這房中,不一會兒,整間屋子便盈滿了桂花香氣.
緊接著,鐘傅從胸前掏出一封未署名的信,將它置于桌上。鐘傅凝望著那封信許久,仿佛終于下了最大決心,轉身準備離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鐘傅轉身之際,匆覺一陣勁風從他頸邊劃過,鐘傅側身要躲、卻中了另一邊射過來的飛鏢。
鐘傅捂住肩傷倒下,看見門口黑壓壓站了五個人,青一色黑衣裝扮,其中四個男子慘白的面容上畫著五彩斑斕的花紋,他們個個眼窩凹陷、面頰消瘦,仿佛鬼魅般令人見之發寒。唯一一個女子卻是楊柳身、水蛇腰,即使已有些年紀,仍看得出她臉似桃花、眼如新月,眉目間盡帶著股妖媚的笑。
那女子朝鐘傅走來,彎下身將他身上的背囊奪走。鐘傅想阻止她,卻發現自己頭昏腦脹、嘴唇發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連手腳也逐漸喪失感覺,使不出力。他低頭望向肩上,果見傷處皮膚已開始發黑!坝卸尽
“大哥,木樨藏寶圖果然在這兒!蹦桥訉⒁痪懋嬢S交給了其中一間男人,其余的全扔在地上不屑一顧。
“好,這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哈哈!”
“大哥,藏寶圖差點被這小子搶先一步偷走,不如讓我殺了他──”
“欸,這小子中了二弟的奪命鏢,等到明早有人發現他的時候他早就已毒發身亡了,三弟何須多此一舉!
“就是說呢,二哥。五妹近來學佛,知道少殺一人就少造點孽,既然三哥已經動手了,二哥你就少造孽吧。”女子咯咯笑起來,那笑聲聽在鐘傅耳中,竟覺有如惡鬼奸笑般恐怖。
“大哥你看,桌上放了一封信──四弟你識字,快說這信里寫些什么?”
那被稱作四弟的男人看了信,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念道:“身藏錦袍人不識,夜行屋檐人人知。欲尋四季桂花香,嘉興敦親王府、秀水綠林小屋,恭候客臨!
“哈哈哈哈!原來這小子想栽贓給桂花賊?難怪我一進屋便聞見一股香味兒,原來是他故意散布的桂花香。哈哈哈,真是妙極、妙極!”
“大哥,看來這小子和桂花賊頗有干系,不但深知他底細,還跟他有著深仇大恨呢,竟這么陷害他!蹦桥釉阽姼瞪砼远紫拢硎謸崦拿骖a笑道:“可憐的公子,這么想陷害桂花賊,肯定是和他搶姑娘搶輸了。”
那女子身上有一股濃重香氣,像是青樓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鐘傅想躲卻躲不開,只能任由那女子輕佻的撫弄他的臉。
“好!既然這小子千辛萬苦布了局要陷害桂花賊,咱們也別妨礙他。小子,木樨藏寶圖本大爺替你拿走了,就讓桂花賊當咱們的替死鬼吧!”
他們五人笑得猖狂,鐘傅此刻卻早已聽不清他們說什么了,他隱約見到他們推門而出,似乎有什么人上來阻止他們,他看見三點寒星分別自他們手中飛射而出,跟著是一陣混亂的撞擊聲──終于,他再也撐不住,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