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遠比預料中的還要糟。
懷特身上的癌細胞,已從肝部擴散到肺部,如今他的存活期,已比醫(yī)生當初預估的還要短。
可能只剩三個月,也可能兩個月……或者更短。
當醫(yī)生用著凝重的表情如是宣告,懷特的心情很平靜,甚至還能微笑。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轉(zhuǎn)頭看向最信任的左右手羅伯特,要羅伯特通知蓓莉和凱洛。
“不可能……爹地還這么年輕,他看起來這么健康,不可能只剩下三個月的存活期!
聽完羅伯特轉(zhuǎn)述醫(yī)生的宣告,蓓莉的雙肩開始顫動,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抽離,蒼白得像紙片。
凱洛將她摟到懷中,讓她倚靠著他的胸膛,低頭輕吻她的發(fā)心,“蓓莉,我很遺憾!
“不!不可能!凱洛,你相信嗎?這太荒謬了!”蓓莉很想強迫自己相信,但她就是不能。
“蓓莉,你冷靜一點。”凱洛按住她激動聳起的肩膀,眼眸堅定筆直的望入她震顫恐懼的眼底。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彼壑袧獾没婚_的哀傷淹向他。
“噢,蓓莉!彼荒馨阉聪蛐靥牛屪约撼蔀樗囊揽,“你不能在這個時候軟弱,懷特需要你,他絕對不會樂意見到你為了他垮掉!
蓓莉在他懷里徹底崩潰,大量的淚水涌入他心田,她的啜泣,她的咽嗚,全讓他心疼不已。
但是,當她停住淚水時,她從他懷間抬起頭,眼神不再憂郁哀傷,反而是亮得懾人的堅強,小臉迸發(fā)出璀璨的光芒。
“凱洛,你是對的,爹地需要我,我沒有軟弱的權(quán)利,我必須堅強起來。”親眼目睹她的轉(zhuǎn)變,他怔忡了,一時竟然很難以用言語,說明心中的震。
與他認識過的每個女人都不同,面對這種絕望的時刻,她不是柔弱無助的等待安慰,或是哭求上帝的垂憐,而是在流盡淚水之后,選擇堅強面對。
這一刻的她,美麗得不可思議,凱洛為此深深心折。
“就算只剩下三天的時間,我也要讓爹地每一分鐘都是快樂的,我不要讓他帶著傷痛和遺憾離開。”
淚水洗滌過的眼陣,閃亮得如夜空的星辰,她堅定的直視著他的雙眼,嬌小的身子卻散發(fā)出強大的力量。
凱洛無法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胸中漲滿了許多情緒,再一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與靈魂,被她強烈的人格特質(zhì)深深吸引。
如此嬌小柔軟的身子,對生命卻懷抱著如此強大的熱情,他的心,為她的勇敢與堅強折服。
“凱洛,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那個全身燦亮的小女人,對他錠開一個堅定的淺笑。
一顆剛強的心劇顫不已,雙手捧緊了她的頰,他傾身給了她一個承諾的吻。
“會的,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陪著你,直到永遠!
“你做得很好!北晨恐眍^,懷特的面頰有些消瘦,但眼神仍是炯炯有神,冷面硬漢的氣質(zhì),并未因為病魔的折磨而減損半分。
凱洛正坐在小沙發(fā)上,與岳父面對面談話,蓓莉拎著一束會令她不停打噴嚏的百合花,離開了病房,準備找個好的掩埋地點毀尸滅跡。
“我只是盡可能的履行我們簽署的每一條協(xié)議!
“蓓莉愛你!
“我何其幸運!眲P洛微微一笑,冷硬的心房軟下一個角落。
“我非常確定這一點!睉烟匾参⑿Γ袄蠈嵏嬖V你一件事,我的幸運全來自于蓓莉,她不只是一個帶來幸運的精靈,被她愛上的人,也會跟著大大走運!
“我知道。”凱洛并不懷疑這一點。
“按照協(xié)議好的,你讓蓓莉愛上你,也成功娶了她,我已經(jīng)簽好律師擬的財產(chǎn)轉(zhuǎn)移文件,等我死后,你就能正式繼承我的一切,當然,我會把屬于蓓莉的那一份留給她!
“我沒意見!眲P洛淡然回應。
“只可惜,往后的協(xié)議,我可能沒機會親眼監(jiān)督。”懷特的口氣充滿遺憾,似乎還有些憂心。
其實,為了確保凱洛會一輩子遵守承諾,守護蓓莉直到最后一刻,他大可以再擬定一條協(xié)議,強制凱洛到呼吸停止之前,都不能離開蓓莉。
但那終究只是白紙黑字的強制性,約束力能有多深?他寧愿祈禱,凱洛會真心愛上蓓莉,這一生發(fā)自內(nèi)心的守護她到最后。
愛,才是最有力的約束與驅(qū)動力。
“我一定會遵守協(xié)議,只要我心臟跳動的一天,我就會傾盡所有的保護蓓莉,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年輕人,傾盡所有是一個夸飾的保證詞,還是你的真心?”眼底閃動著睿智的光芒,懷特微笑地問。
“我只能回答你,不到那一刻,我現(xiàn)在說的任何話都是空泛的,所以我不會去做無謂的保證,或者發(fā)下令人熱淚盈眶的毒誓,即使我那樣做,你也不可能真正放心。”凱洛不做那樣的蠢事。
“我果然沒選錯人。”懷特臉上那抹笑容加深,“凱洛,只有你這樣的男人,才能保護蓓莉一輩子。”
確定自己愛上蓓莉的那一刻,他在心中由衷的感謝懷特,他無法想像,如果今天和懷特簽署協(xié)議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他想,他將錯過自己此生最大的“幸運”。
病房的門開了一道小縫,一道龐然修長的人影投射在地板上,順隨光影的流轉(zhuǎn)輕晃。
握緊了手中的花束,艾森垂下視線,表情恍然大悟。
原來凱洛之所以會娶蓓莉,是因為他與懷特私下有了協(xié)議。他就知道,依照凱洛的個性,凱洛唯一可能愛上的,就只有戴維斯集團與他自己的野心,再怎樣也不可能為了女人費上大把心思。
凱洛是天生的商人,冷靜而且冷情,女人之于他,只不過是權(quán)勢財富之外的花邊點綴。
捏著鼻子的蓓莉從走廊另一頭走回病房,卻撞見了站立在門口不動的艾森。
“艾森?你是來探病的嗎?”她實在想不出艾森來這里的任何理由,他根本不認識她爹地。
艾森抬頭對上她困惑的眼神,心思開始轉(zhuǎn)動,“蓓莉,我有些話想跟你說!薄斑M去說吧!陛砝蛏焓窒胪崎_門,艾森卻更快地拉下了她那只手。
“這些話只能私下單獨談!
“嘿,我跟你之間,應該沒有任何私密的事情需要私下單獨談!毕肫饎P洛坦然承認吃醋的那一幕,蓓莉揚起細眉,斷然拒絕。
“難道你不想知道,凱洛為什么會娶你?”
“我當然知道,因為他愛我!陛砝驌P起下巴,自信的美麗神采令艾森心跳加速。
她的外型并非是西方審美眼光的上上之選,但是在她身上有一種使人目眩的奇異特質(zhì),她就是可以輕易招惹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停駐。
她的美來自于內(nèi)在的璀璨,對愛情一無所知,一天到晚只跟冰冷數(shù)字來往的凱洛,根本不配擁有她。
艾森勾起唇,“你確定?這跟我聽見的似乎完全不同。”
“你聽見什么?”真懷疑他話的可信度。自從那次溺水事件后,蓓莉便將艾森列入心中的黑名單。
“給我一杯咖啡的時間,我會完完整整把我剛才聽見的,全都告訴你!
蓓莉考慮了幾秒,然后爽快地點頭答應,但也不忘撂下警告,“要是你再耍我一次,我會要凱洛把你列為禁止進入天堂鳥酒店的頭號人物!
反正只是一杯咖啡的時間,聽聽又何妨?她倒想知道,艾森又想耍什么花樣。
“蓓莉?你迷路了?”見到離開病房超過一個鐘頭的妻子回來,已經(jīng)掏出手機處理公事的凱洛立刻起身迎上前。
蓓莉?qū)λ冻隽艘荒\淺的笑,淺得一點也不像是會出現(xiàn)在她臉上的虛軟無力。
凱洛眉頭微皺,“你還好嗎?”
他下意識伸出手臂想摟住她的肩,卻被她技巧性的躲開。
蓓莉微笑的看了一眼已經(jīng)躺下休息的懷特,然后抬手掮風,一副熱得快脫皮的模樣,“呼,醫(yī)院的空調(diào)壞了嗎?老天,這里真是悶得讓人快窒息了!
她演得太自然,凱洛的質(zhì)疑只是一閃而逝,沒再繼續(xù)深究,他貼心的替她倒了一杯冰開水。
“謝謝!陛砝蚝茏匀坏慕舆^,垂下雙眼專心喝水,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眸子,讓人看不清蕩動的水光。
“都是假的!卑雮鐘頭前,在一樓大廳的長凳上,艾森對她說出一個驚人的內(nèi)幕,“凱洛和你父親私下簽訂了某些協(xié)議,條件就是他必須娶你。他只是假裝愛上你,你們的婚姻只是一場騙局!
她不相信……或者該說不愿意相信。
艾森干脆將剛才在門口偷聽到的對話,一五一十如實轉(zhuǎn)述。
她不會輕易相信一個外人的話,但是看見艾森信誓旦旦的強調(diào)一切屬實,她的心,她的信念……全動搖了。
她想起結(jié)婚那一天,黛安憂心忡忡的提醒她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心中的不安像染上白布的污漬,開始擴散蔓延。
看著病床上假寐的懷特,她有太多的疑惑想問,卻不知該從何開口。
爹地真的拿財產(chǎn)當籌碼與凱洛交易?為什么要拿她的婚姻當條件?
太多的謎團待解,在弄清楚真相以前,蓓莉決定保持沉默。
“親愛的,你的臉色不太對勁,需要找醫(yī)生過來幫你檢查一下嗎?”凱洛接走見底的空杯子,手掌輕揉著她的肩背。
蓓莉撐開笑容,掩去所有的心慌與不安,“我沒事,只是有點累!
“畫去休息吧,這里有羅伯特和專業(yè)的護士照顧著,不會有事的!眲P洛輕擁她一下,低下頭,親吻她的發(fā)心。
這些溫柔的關懷,甜蜜的舉動,寵溺的口吻……真的有可能是假的嗎?
蓓莉垂下雙眼,感覺到心中的不安繼續(xù)蔓延,她卻無力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