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芽瞪著他,像瞪著陌生人一樣。
“我不要!”她看都沒看他手上那枚玉佩一眼,下意識地握緊了系在腰間、他原先給的那枚。
“這個是我托人從和闐挑來的上等羊脂玉,質地細致光滑,有如羊脂,故而名之!备奠V東照本宣科似的將商人的說辭背了一遍,然后不由分說地將玉佩塞給她!斑@是比我的玉佩要好上幾十倍的寶物,你拿著,把原先那個還我吧!”
“我不要!哪有人給了東西又想要回去的,不給不給!”
她生氣地縮回手,任由那枚上等羊脂玉掉在窗臺。
“而且你挑的玉佩我不喜歡,這雕的是兔子還是猴子,我一點也看不懂。你再去挑好看一些的來,我才要考慮考慮!彼B看也沒看,就胡亂嫌棄。
他雖然也沒認真看過,但至少也知道,那上頭刻的明明是蓮花……傅霽東嘆了一口氣,知道她存心跟自己過不去。
“噯,我就知道你可能會不喜歡,所以要那人多選了幾個!彼謴膽牙锾统龊脦酌陡骶咂淙さ挠耧,遞至她面前。
綠芽登時傻眼。沒想到他今天居然是有備而來的!
“來,如果你喜歡雕花草的,這三枚都是,雕工都很精致。如果你喜歡小動物的,這里有雕喜鵲兒的、有雙魚的……”
他將玉佩一枚一枚地擺在窗臺上介紹,小心翼翼地避開兩人所有肢體接觸的可能。
綠芽根本不想看什么玉佩,她從來沒有覺得這么生氣過,暴躁到很想狠狠咬住面前這只呆頭鵝!
如果不喜歡她,直接跟她說不就得了!有必要用這樣迂回又曖昧的方式嗎?而且明明已經把玉佩給了她,現在卻硬是要拿回去,就這么怕自己的東西落在她手頭上嗎?!
“外頭好冷,我不想看了!彼氣背對他,在窗臺下的軟榻坐了下來。“我要去喝茶,你請自便吧!”
“綠芽……”
見她真的不再搭理他,逕自跑到里頭去坐下喝茶了,傅霽東皺眉猶豫半晌,這才不情愿地推門入房。
“好,我進來就是了!睙o奈地嘆口氣,他真是不懂,自己為何老是拿這小姑娘沒轍?“這樣,你總該愿意看看這些玉佩了吧?”
什么嘛!她是怕他在外頭著涼,才會這樣用心良苦地拐著彎兒,請他進來喝熱茶取暖的耶!為啥卻被說得好像是她無理取鬧一樣?!
綠芽這下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睛。既然他覺得她無理取鬧,那她就故意蠻橫任性給他瞧瞧──
“好啊,看就看!”她乜斜著眼,粗魯地戳著那一枚枚價格不菲的玉佩,一個一個雞蛋里挑骨頭地挑毛病!斑@個太大、這個太小,這個顏色我不喜歡,還有那個,我最討厭這種圓圓的玉佩了!”
“為什么?”聽到這種奇怪的理由,傅霽東忍不住好奇地問。
“耶?為什么啊……”她頓時被問住,慌張之中便隨口胡謅了個說法!澳悴挥X得這種形狀很像我最喜歡吃的大餅嗎?而且這大餅還只能看不能吃,說有多討人厭、就有多討人厭!”
“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喜歡吃大餅兒。”他覷著她,滿臉懷疑。
綠芽哼地一聲,撇過頭,假裝不想再跟他多做解釋,其實是在掩飾心虛。
“綠芽,你聽話,大哥拿那玉佩有急用,快把它還給我吧!”他知道自己出爾反爾,有所理虧,只能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勸她。
差點做出傻事那一天,他回去以后左思右慮,怎么想,都覺得他將隨身的玉佩贈與她,實在是個天下無敵爛的主意。
萬一日后有人認出她身上的玉佩是他的,而胡亂栽贓污蔑他們倆的關系,那該怎么辦?
“我不要!”綠芽本想板起臉來瞪他,但是一看到他那張疲憊為難的俊顏,心就軟了一半。
老實說,就連她都討厭剛才那個任性胡鬧的自己,可是、可是她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嘛!
“這玉佩,我真的不能還你!币е麓,她緊揪著那玉佩,實在舍不得把玉佩交回去。
這個玉佩對她來說,不但是傅霽東給她的第一個禮物,也是來自他隨身佩帶多年的物品。系在自己身上,就仿佛他隨時隨地都常伴左右一樣……
“為什么?”呆頭鵝疑惑地問道:“你拿著它又沒有用。”
當然有用!綠芽在心里用力反駁,但卻不能實話實說……
“因為、因為……”她想要找個好借口,但是從沒說謊的習慣,臨時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耙驗檫@玉佩對我來說很重要!”
“為什么?”呆頭鵝的眉頭皺得更緊,不屈不撓地追問原因。
“因為……”綠芽支支吾吾,這次是真的詞窮了。
誰來救命啊──早知道她就不隨便瞎掰這個理由了!她在心底暗自叫苦,卻只能繼續努力編出可以讓他滿意、不再追究的說法。
“──因為那枚玉佩跟綠芽姑娘母親留給她的那枚實在像極,只可惜姑娘小時候不慎弄丟了!
像是聽見了她心中的哀求,春兒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三兩句話便解救了自家主子。
“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綠芽立刻點頭如搗蒜,忙不迭地附和著她的解釋。
她們朝夕相處了十多年,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激春兒的出現。【G芽好生感動地暗忖道。
“既然這樣,那玉佩對你而言,的確是很重要……”雖然還有一點質疑,但再怎么看,春兒那冷冰冰的模樣實在太有說服力,傅霽東不得不挫敗地表示妥協。
如果將來有人懷疑的話,說出這個理由,他們應該就無話可說了吧?他自欺欺人地忖度著。
“也罷,玉佩你就留著吧!”他有些無奈地將桌上的幾枚玉佩收拾好,起身跟她道別!拔疫有事,先告辭了!
“咦?你要走了?”綠芽詫異地跟著站了起來,看見他的那盞茶還是滿滿的一杯,連一口都沒動過!翱墒悄氵沒喝茶……”
“我還有事!彼麤]有慢下腳步,依舊說著聽來便覺敷衍至極的托辭!案奶煸俸劝!”
“大哥、大哥──”
見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綠芽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該生氣,還是該傷心了。
敢情他只是專程來跟她討這枚玉佩?事情辦完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在他眼里,她還比不上一枚小小的玉佩?!
她惱怒地戳著玉佩,忍不住嫉妒它能夠得到傅霽東如此關注在意?蛇@么戳著戳著,她又忽然有些心疼起來。
“對不起噢,痛不痛啊?我吹一吹就不痛了喔……”
一旁收拾桌面的春兒不由得投去鄙夷的一眼。她家主子是瘋了嗎?居然淪落到跟一枚玉佩演起惡心的戲碼來?!
唉,這愁煞人又甜蜜入骨的情滋味呀……
隔了好幾日,傅霽東才又邁著大步,朝四季樓的方向慢慢踱去。
他一邊竭盡所能地放緩腳步,一邊努力在腦中催眠著自己──
綠芽是他疼愛的小妹妹,看她一雙手被刺成蜂窩樣,他會心痛到整個人變得好奇怪,也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情!
嗯,沒錯,就是這樣。不斷說服自己之后,他滿意地點點頭,舉步跨入四季樓的門檻。
“春兒,你家姑娘呢?”見綠芽的貼身丫鬟迎面走來,心情大好的他微笑問道。
“姑娘她出去了!贝簝禾袅颂裘,盡管還是面無表情,眸中卻飛快地閃過一絲錯愕。
“出去?去哪兒了?”傅霽東沒有忽略她那詭異的反應,緩緩收起笑容,不動聲色地續問道。
“姑娘沒說,奴婢不知道!贝簝核膬蓳芮Ы,來個一問三不知。
“你不知道?”他冷笑,緊鎖著她的眼神有如盯上老鼠的貓兒!澳闶撬馁N身丫鬟,她要出門,你居然不過問她上哪兒去?要是她在外頭出了任何意外,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嗯?”
姑娘,奴婢幫不了你啊,你好自為之吧……春兒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這么說來,姑娘好像有提過,她要去那個什么茶樓,聽什么大曲兒的!彼琅f面無表情,說的卻是出賣自家主子的話。
“又偷跑去茶樓聽大曲兒?我不知跟她說過千百次了,那種地方……”他開始碎碎念個不停。
春兒一邊敷衍地點點頭,一邊不著痕跡地悄悄后退。因為接下來她要抖出的秘密,可能會讓她自己也慘遭碎碎念攻擊的波及──
“至于,陪在姑娘身邊的是哪家的公子,這個奴婢是真的不知!闭Z畢,她立刻拔腿就跑。
“等、你說什么?什么哪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