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關自從火大離開相府后,就一直藏身在一戶破落的民宅中,用盡心力暗中運作著全城的乞丐和一些不起眼的平民替他調查及滲透,好不容易在歐陽澈缺人看守畢芳,又不能指使宮中侍衛做這件事而招兵買馬時,派了好幾個人混進去,小錢鼠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前來回報,代表小錢鼠應該已經見到畢芳了。
雖然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交代完事情后就暈了過去,多虧小錢鼠不負所托。
“老大,你冷靜點,你還有傷在身啊!”小錢鼠急忙按住他,直到蕭關放了手才松手!澳愕膯栴}這么多,我要回答哪一個?”
“全部回答。”蕭關斬釘截鐵地道。
幸好小錢鼠還算機伶,記憶力也好,馬上簡要的回道:“畢芳姑娘很好,吃好睡好,歐陽澈還沒有得逞,因為她的臉不給治!彼p手順便往臉上比劃了兩個!拔抑览洗筮要問什么,我直接回答你。她臉上蒙上白紗,所以我也看不到她的臉究竟如何了!
蕭關自然馬上想通她為什么不愿接受醫治了,一定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他既感嘆又感動,這個傻姑娘難道不知道,無論她變成什么樣、受到什么對待,他都不會嫌棄她嗎?
因為他對她的感情,早就超出這些外在條件了。
“老大,畢芳姑娘要我帶一句話給你!毙″X鼠臉色突然變得曖昧,比了個蓮花指,學著畢芳的聲音,拉尖了嗓子道:“我相信你,蕭關,無論有多么艱難,我一定會等!”
小錢鼠演得實在有些惡心,但蕭關視而不見地選擇只回味畢芳的話,心中假想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巧笑倩兮,小巧的下巴永遠是微微的上揚,可愛地昂著頭,仿佛她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女人……一種愛情的充實感頓時填滿他的全身,令他渾身的病痛像是都減輕不少。
瞧老大兀自沉醉的惡心表情,小錢鼠突然面露奸笑,“還有,老大,畢姑娘另外還交代我一定要做一個動作……”
蕭關突然從想像中回過神來,機警地往床后一縮,還抱起棉被堵在胸口,提防地直盯著小錢鼠,艱難地道:“喂喂喂,小錢鼠,你……該不會是想親我吧?我告訴你,就算你是代表畢芳,你那豬嘴要敢碰老子一下,即便老子傷還沒好,也一定打得你老娘都不認得你……”
小錢鼠聞言不禁哭笑不得,“老大,你想太多了,我可沒那種興趣,就算畢芳姑娘逼著我,我也不會答應她轉達這種事!
“那她交代你要做什么動作?”想了一想,蕭關還是警戒地問:“就算不是親我……你不會碰到我任何衣服蓋著,看不到的地方嗎?”
“衣服蓋著?不,絕不會,她交代我的,是碰一個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毙″X鼠保證似地重重點頭。
“好,她交代你做什么?”蕭關松了一口氣,又無力地癱回了床上。
小錢鼠嘿嘿一笑,突然湊上前去,用力地扭了蕭關的耳朵,然后在他耳邊大叫道:“你這王八蛋,在救人之前,先把身體的傷養好!要是落下病根來,我以后可就嫌棄你了!”
蕭關耳朵被轟得嗡嗡作響,腦際一陣暈眩,差點沒掐死小錢鼠。然而對于畢芳的話,卻是報以會心一笑,因為這代表著她把他的傷勢話在她的安危之前,這怎么不叫人感動呢?
要換成以前的畢芳,有人傷了她的臉,她早和那人拚命了,如今她卻為他將這些都拋在腦后了。
“小錢鼠,你回去告訴畢芳,叫她放心,我們要進行第二階段的計劃了!闭f到正事,蕭關的表情突然變得正經,身體再次硬撐著想坐起來。
小錢鼠自然也不敢再放肆,替他將身子扶起,然后就不敢再碰他了。不知為什么,只要蕭關板起臉來,他就會覺得他渾身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讓人自然地想聽他的話。“老大,第二階段的計劃是什么?”
“我們應該已經混進五、六個人了吧?”蕭關把心一橫,“我會在京城里制造一點混亂,屆時你們就在歐陽澈身邊敲邊鼓,說些什么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屁話,讓他把畢芳帶進宮里!
“讓畢芳姑娘進宮?”小錢鼠以為自己聽錯了,“老大,我們的人是歐陽澈在民間以長工名義雇用的,不能跟畢芳姑娘進宮的,到時候誰來保護她?”
“你放心,我在宮里有人!焙土鞴饧氨卉浗奶影抵新撓狄皇拢两駷橹故掙P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使是他摯愛的畢芳或是心腹小錢鼠,他總覺得自己和太子之間有種特殊的牽扯,這種關系目前還不宜曝光。
“只怕歐陽澈要對畢芳姑娘用強的話,不管是迷暈她或是灌醉她,都是會暗中來,這是除了他本人也沒人阻止得了的!”小錢鼠還是擔心。
蕭關緩緩地笑了,一種溫馨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真的沒收錯小錢鼠這個小弟,小錢鼠是真心關懷畢芳的安危,“你放心吧,畢芳是我的女人,我不會讓她吃虧的。我要動用的力量,不是二皇子能夠拒絕的,屆時保證他沒有時間碰畢芳。”
“這樣就好!毙″X鼠松了口氣。
“然后……”蕭關若有所思地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由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小錢鼠,你將這個交給畢芳!
“這是……”小錢鼠納悶地接過布包,不解老大怎么神秘兮兮的猛賣關子,然后當他拉開布包一看,眼睛都看直了!斑@……這這這這這……這不是我偷來的那塊‘好大一塊銀子’?不是畢丞相拿去了,怎么還在老大手上?”
“這說來話長,總之,你回去將布包交給畢芳,告訴她要這么做……”接下來的話,蕭關揮揮手叫他附耳過來,低聲交代著。
然后,就見小錢鼠賊頭賊腦地笑了起來……
深夜,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動的蕭關,悄悄地來到了城墻的西南邊,在思索片刻后,他用碎瓦在城墻上畫了一坨屎。
這一坨屎就算隨便什么路人看到,都會以為是小孩亂畫的。畫完,蕭關拍了拍手,又拄著拐杖,慢慢地回到自己居住的破敗民宅,坐在椅子上靜靜等著。
不過一個時辰,一抹藍色的人影突然竄進窗戶,赫然是那日擄走蕭關去見太子的流光。
只見流光一臉不悅,不客氣地劈頭便罵,“你畫一坨屎是什么意思?上回你畫了只蒼蠅,再上上次你甚至畫了頭豬!”害他每次看到蕭關畫的圖案,都有被罵的感覺!澳憔筒荒芰魝簡單的記號嗎?”
“嘿,流光,你這就大錯特錯了,我們這種密會,當然要畫一些像小孩亂畫的東西,才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何況你看看我這半死不活的模樣,能拿起東西畫已經是萬幸了,能畫坨屎出來,我都覺得自己是吳道子再世!笔掙P伸出纏滿布巾的雙手證明,苦笑地說道。
流光緊盯著他,發現他不只雙手,幾乎全身都纏著布巾,有的地方還滲血,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分明傷得極重,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變化。
不過,他早知眼前這和太子長得很像的家伙根本是個無賴,不按牌理出牌的態度早就不是奇聞,所以索性不和他糾纏這傷是怎么回事,直接進入正題,“說吧,這次你又想查什么?”
“這次,我要見你主子!陛箨P提出了一個難題,因為太子正被軟禁,東宮周圍布滿侍衛,根本是滴水不漏。前幾次他找流光,都是請流光替他查宮內的事,但這一次卻直接要殺進東宮找人,難度可見一斑。
“你能走嗎?”流光皺了皺眉,懷疑這傷勢頗重的家伙會不會一動就散架了?
“可以!笔掙P一咬牙。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流光沒有太啰嗦,仍維持著那副冷面的表情,明知有難度,還是頷首道:“好,我們立刻走!
這下換蕭關嚇到,驚異于他沒有猶豫的口氣。他硬撐著站起身,原想拚著一身傷也要跟上流光進到皇宮,想不到流光竟二話不說地將他抗起來,接著身輕如燕的飛躍出去。
蕭關第一次“移動”得這么窩囊,還得靠人抬,覺得臉都丟盡了。然而為了畢芳,他只得咬緊牙關忍著所有的不適和尷尬。
到了宮墻邊,只見流光不知施了什么手法,地上突然出現一個洞,就這么大大方方沿著密道進了皇宮。
走得越久,被他找在肩上的蕭關越是驚嘆,“早聽說皇宮密道處處、機關重生,這里出去該不會直通太子的東宮吧。”
“是。”流光簡單扼要的回答。
“哇!現在可是四更天了,萬一我們闖進太子寢宮,然后他正在睡覺嚇醒,突然尖叫怎么辦?又或者他說不定正在和妃子……呃,做些‘奇怪’的事情,那我們這么進去……”
“不會有你說的那種情形,太子正被幽禁,妃子不得入見!绷鞴忸~際青筋浮現!澳愕膫呀涍@么重了,為什么話還那么多?能不能安靜?”
“讓我問最后一個問題就好!笔掙P雖然仍是一派隨興,但語氣卻十分沉重,“我只要見太子,其他人不見,你懂吧?”
流光沉吟了一下,馬上會意過來,“苻望不在。我說過太子被軟禁,即使是苻望也無法隨意進宮!
蕭關很滿意他的回答,沒有再多說什么,便乖乖的待在流光肩上出了密道。直到他們從太子的畫柜后出來時,太子早已衣著整齊,滿臉愁容的不知等了多久。
好樣的,這是怎么聯絡的?連衣服都穿好了?蕭關好奇的看著流光,用眼神詢問,卻不開口,因為他知道再問下去,流光說不定真會拔刀砍人。
流光只當沒看到他的目光,逕自向太子報告人已送到后,放下蕭關便靜靜的退下。
東宮里,剩下蕭關與太子歐陽浯兩人像照鏡子般面對面站在一起,對于彼此長得相像這情形,從第一次的訝異到現在再見面,那奇怪的感覺依然沒有消失,仿佛有種微妙的關系,將兩人聯系在一起。
不待他問,蕭關便開門見山地開了口,“我能救你,但你必須幫我!
“你自己都這副模樣了,下一記得說不定就會倒下去,怎么救我?”歐陽浯在他來之前,早從流光那了解蕭關目前的困難,自個兒在心里揣測蕭關來找他的幾百種原因,沒想到竟是來救他?
不過蕭關還當真沒有這么偉大的情操,想替太子平反什么,對此他也老實地攤手道:“好吧,其實救你只是順便,我主要是想救畢丞相的女兒畢芳,但救她的方式,也能一并救你!
歐陽浯面露驚喜,“你要怎么救我……呃,我是說救畢芳?”
“我要你幫我,讓我見一個人!笔掙P心知太子軟弱,可他想順便測試看看究竟太子是不是個笨蛋!斑@個人在宮里很有權力,說不定有時候連皇上都要聽她的話,現在也只有她,能暫時穩住二皇子,讓我好好的部署救人計劃。”
歐陽浯皺起眉頭苦思,不消多久時間,恍然大悟,“你是說母后?”
“算你還不太笨!笔掙P淡淡一笑。“在我見到皇后后,你得給我一樣你的東西,讓我得以在皇后面前證明我是來幫你的!
歐陽浯二話不說馬上解下身上的凰佩遞給他!斑@塊玉,全天下只有一塊!
全天下只有一塊?蕭關又想起自己的鳳佩,和凰佩有相當程度的相似,不知道這兩塊玉會不會有什么關系。
此時流光再度出現,時間算得奇準,一副立刻就要帶蕭關離開的樣子。
蕭關也知道此地為非常之地,他多待一刻得就多一分危險,不過方才對太子的測試,證明了此人還算有救,于是臨走之前,蕭關難得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正色對歐陽浯道--
“今日一別,日后說不定不會再見到你,但因為長得和你相像,我想勸你一句,不要太依賴苻望。畢竟苻望是外族,如今看起來更似乎可以控制你,難道以后你繼了位,仍要繼續依靠他,讓國政控制在一個外族手里?無怪乎二皇子想將你拉下這個位置,要換成我也會想。所以,建議你好好的學著怎么做一個獨立思考的太子,甚至是皇帝,否則說不定哪一天,我怎么救你的,就怎么拉你下來,你要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歐陽浯的臉色有些蒼白,卻是確確實實的把這些話聽進耳里。他不知道蕭關的來歷究竟是什么,卻覺得蕭關即使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之下,撂下狠話時的氣勢也有一股王者之風,令身為太子的他都不由得膽寒。
而一旁的流光旁觀著這一切,臉色一如往常的淡漠,但卻沒有人發現他對蕭關的觀感,似乎有著那么一點點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