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神情里的狼狽,元珣一下子就猜到了。“是沐雪荷?”他試探地問道。
“她是我碰過最棘手的女人!痹鞌〉牡椭湟宦!拔彝耆げ贿M四季樓一步!
“咦,那天不是有人說,他如果連一個女人都搞不定,名字就要倒過來寫?”元珣憋著笑,繼續往跛腳大貓的痛處踩。
“你幫是不幫?”元琰的眼神兇惡得像是想殺人,臉色卻宛如跌了個大跤又摔進泥坑里,狼狽得很。
“幫,當然幫,咱們可是親兄弟耶!”元珣很識相的趕緊諂媚幾句!耙規褪裁疵?盡管說!彼麨榱吮硎玖x氣,用力的拍拍胸脯。
“幫我在‘柳月別莊’辦場筵席!
“辦筵席?”愣了下,元珣豁然笑開,用力拍拍兄長的肩膀!熬瓦@么點小事啊?怎么樣,這回又看上了哪家的美人?”他興致勃勃的追問。
柳月別莊是皇上賞給元琰的避暑處所,于京城的西城郊,別莊依山傍水、環境清幽,是元琰最鐘愛的地方。
能讓他這大哥鄭重其事的辦筵席,邀請至別莊作客的女人可是寥寥可數,看來這回當真有人把他的大哥給迷得暈頭轉向了。
“四季樓的沐雪荷!
一句話嚇得元珣差點沒掉下巴!澳恪阋絼e莊作客?”
老天,他有沒有聽錯。
“沒錯!痹鼒远ǖ狞c點頭。
“你是認真的?”元珣忍不住又問了一次?
“我看起來像開玩笑的樣子嗎?”元琰冷著臉回瞪他。
“可是,她可是個花娘耶!”元珣小心翼翼地提醒大哥。雖然他對煙花女子沒有什么偏見,不過,弄成這樣會不會太過火了?!
“那又如何?”元琰冷哼一聲。
“要不是我知情,還真的會以為你對她有什么不尋常的感情哪!”
“你在胡扯些什么?你很清楚我只是想討回面子。”忽地,元琰莫名地惱羞成怒起來。
“是、是——”最好是這樣!元珣不以為然的暗自嘀咕!帮@然你都已經計畫好了,辦筵席這種小事交給總管就成了,何必要我幫什么忙?”
嘖,這豈不是大材小用了嗎?!
“我要你出面到四季樓去遞請帖。”
遞請帖?
元珣瞠大眼,忽然明白了大哥的意思。“難不成你想把她騙出——”話聲戛然而止。
“沒錯,既然進不去,那就把她引出來,畢竟,私怨就要私了!
元琰瞇起眼,目光仿佛已經穿透了數十里,直視躲藏在四季樓里的那個禍首。
看著大哥那張老謀深算的臉,元珣不得不承認,他這兄長還真是滿肚子拐。
“我明天就上四季樓去!
元珣有氣無力的嘆口氣,看樣子他堅守了二十年的清譽,明天就要毀于一旦,他已經可以預見未來全京城會滿城風雨的談論著——
淳親王府的第二個不肖子,上青樓狎妓!
。
三日后,元珣在柳月別莊設宴。
為了邀請平時絕不輕易外出的沐雪荷到柳月別莊作客,元珣可是使出三寸不爛之舌,花了一天時間來說服四季夫人,還慷慨撒了一千兩銀子,另外加贈幾樣價值不菲的珠釵首飾,作為送給沐雪荷的見面禮,才總算讓四季夫人點頭。
他不負大哥所托,完成使命、功成身退,剩下的,就看大哥自己怎么辦了。
酉時,天色只剩微光,元珣派出的氣派軟轎已將沐雪荷接到了別莊,她身旁還有幾名護衛跟丫鬟屏兒隨行。
“恭迎雪荷姑娘,我是哈總管,這邊請。”
站在朱紅大門邊的總管早已等候多時,立刻將沐雪荷請進門,一路帶往內苑。
其實沐雪荷根本不想來,要不是嬤嬤連著兩天在她耳邊叨著念著,甚至不惜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非要她點頭不可,她是怎么也不愿來赴這場邀約。
因為這個設宴邀她來的人,正是淳親王府的二少爺,是那個狂妄家伙的手足,不知為何,只要任何跟元琰扯上關系的人,她都難有好感。
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妥協,往后她絕不再跟元琰有任何瓜葛。
打定了主意,一顆浮動不安的心總算鎮定許多。
一路越過好幾進的院落,行過幾道回廊,觸目所及的建筑、擺設,皆極富麗考究、氣派恢弘,沐雪荷將這些名門一擲千金的氣勢盡收眼底,不免暗暗為之驚嘆。
忽地,感覺到帶路的哈總管腳步慢了下來,沐雪荷一抬頭,只見“寧波閣”的匾額就橫掛在敞開的雕花木門上頭。
跟著踏入大門,哈總管的腳步未做停留直接越過大廳,領著她走向廳外,遠遠可見一座在燭火圍繞下的涼亭。
沐雪荷跟著哈總管的腳步,目光不由自主的四下環顧。
看樣子“寧波閣”應該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宴會之所,氣派寬敞的大廳、精巧華麗的螺鈿桌椅、擺設不清說,自雕花窗欞往外遠眺,更可見煙波浩渺的湖泊,以及湖邊雕工講究、玲瓏卻華麗的八角涼亭。
八角亭的八根巨柱上還懸掛著白色的紗帳,微風輕輕拂動半垂的薄紗,朦朧紗影中映著搖曳的燭火,真是別有一番情調。
今晚的筵席舍棄寬敞氣派的宴客廳,改設在湖邊的八角亭里,桌上擺放著十來樣精致豐盛的上等佳肴,還有一壺用上好瓷器盛裝的美酒,襯著燭光、美景,光是眼睛欣賞就已讓人微醺。
沐雪荷緩緩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打量亭內一名背對著她,凝神眺望湖面的男子。
男子穿著一襲灰色緞面馬褂長袍,襯托出他修長、結實的體態,頭上戴著一頂同色的緞面圓帽。
“爺,雪荷姑娘來了。”總管上前恭敬的躬身報告。
“嗯,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們都下去吧!”男子沒有回頭,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帶著一種特殊的鼻音。
“喳!
哈總管手一揮,一旁的五、六名丫鬟福了福身,立刻跟著他走了。
見所有的丫鬟全走了,八角亭內突然空曠得嚇人,沐雪荷頓時慌了起來,伹瞥及身后還有屏兒跟幾名護衛在,倒是很快就鎮定下來。
沐雪荷估量著那個背影,竟覺得有幾分眼熟,腦子里竟不由得躍出一張俊美狂傲的臉孔。
不,不可能的!她勉強壓下紛亂的情緒,強自鎮定地深吸口氣。
“雪荷姑娘請坐!北硨λ纳碛巴蝗粨P臂比了個手勢。
“謝謝爺兒!
緊盯著他的背影,沐雪荷小心翼翼在桌邊的紫檀梅花凳上坐了下來,但佇立在面前的身影卻依然沒有移動半步,令她不覺有些不耐煩。
“爺兒,您打算一整晚都背對著我嗎?”沐雪荷冷冷開口。
顯然是怔了下,隨即男人背對著她仰頭大笑,那笑聲竟帶著幾分玩興與張狂,沐雪荷驚惶得還來不及反應,那個背影緩緩轉了過來。
一見到那張臉,沐雪荷宛如見到鬼魅,整個人站起來,往后倒退了好幾步。
“你!怎么會是你?”一張嬌柔美麗的臉蛋嚇得刷白,平時的淡漠與冷靜頓時消失無蹤,眼前的她活脫脫是個被嚇壞的姑娘。
元琰好整以暇地欣賞,震驚、不信、錯愕的表情輪番閃過沐雪荷美麗無瑕的臉龐。
今天的她穿著一襲黑色錦緞寬旗袍,上頭整齊綴著一排鳳尾花扣,細致的花瓣式立領,端莊而優雅地包裹著她如白玉般的頸子,胸襟處為一巴掌寬的紅色緞布,上頭飾以彩繡牡丹,寬袖口上有著多重鑲滾紅邊,以及一圈翩飛的蝴蝶。
那樣深沉的顏色穿在她身上竟是出奇地合適,一頭如瀑般的黑發在腦后梳成了一個包髻,上頭綴著一只簡單卻不失典雅的彩色珠簪,小巧的耳垂上,就懸著兩只黑色的珠飾耳環。
她看起來十分典雅高貴,渾身散發著沉靜而優雅的氣息,剎那間,讓元琰幾乎以為她是哪個王公貴族家的格格。
用力甩去腦子里荒謬的念頭,元琰重新掛起一抹狂妄的笑容。
“怎么?那丫鬟沒把我的話轉告給你?”元琰似笑非笑的挑挑眉。
“什么……”腦子里一片空白的沐雪荷連聲音都快擠不出來。
突然,她發現元琰不知何時竟逼至眼前,一股懾人的男性氣息竄進鼻息,讓她慌張得雙腿隱隱顫抖起來。
他比她記憶中還要更為高大、危險,好像挾帶著一股具大的破壞力,眼中閃爍著讓人窒息的闃黑冷光。
她真是太小看他了!
“我元琰貝勒沒有見不到的人!睖惤逖┖啥,元琰喑啞吐出一句。
元琰得意地亮出他閃亮的白牙,就像是鋒利的刀刃,竟讓人感覺到一股森森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