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走唱姑娘的聲音拉回元琰的思緒。
“怎么不唱了?”元琰蹙起眉。
“貝勒爺,唱完了!”小祿子附在耳邊悄聲說道。
“是嗎?”元琰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很快又恢復一貫的瀟灑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回爺兒,奴家叫青蘿!
“青蘿?”元琰輕聲念著她的名字,嘴邊緩緩勾起一抹笑!靶〉撟!笔沽擞浹凵,早已司空見慣的小祿子立刻從懷里掏出一張銀票。
青蘿接過銀票一看,差點沒嚇到腿軟。
“爺兒,您弄錯了,一首曲只要三文錢!鼻嗵}手抖得像是銀票會燙人似的。
“沒弄錯,這是給你的見面禮!”這對出手闊綽的元琰而言,根本是九牛一毛而已。
“一百兩的見面禮?”青蘿捧著銀票的手仍舊抖個不停。
“當然,這一百兩不只一首曲兒而已!痹谜韵镜囊恍。
“爺兒還要什么?”青蘿惴惴不安的瞅著他看,除了唱小曲兒,她什么也不會!
“你!”
一雙霸氣的黑眸筆直看進她的眼底。
“我?”青蘿一驚。
“我要你跟我回貝勒府!”
青蘿圓眸的深處,映出一張勢在必得的俊美臉孔。
。
寂靜無風的夜,突如其來下起傾盆大雨,夾雜著聲勢驚人的閃電,照亮闃黑的多羅貝勒府。
位于西廂的元琰貝勒寢房里,卻彌漫著一股靜謐氣息,紗幔半掩的大床上隱約可見,一名清麗女子依偎著男子臂彎滿足地沉睡著,兩人對于窗外駭人的天候毫無所覺。
“貝勒爺,不好啦、不好啦!”
肆虐一夜的大雨方歇,天剛蒙蒙亮,床邊就傳來小祿子倉皇失措的叫嚷。
“這該死的奴才!”
床幔里傳來低咒,隨即元琰那張猶帶睡意的怒容出現在床幔外。
披散著一頭子夜般的黑發,精壯上身肌理分明、充滿男人的力量,一雙如蒼鷹般犀利的黑眸,正怒視著床邊滿臉慌張的小祿子。
“你忘了我吩咐過什么了?”元琰向來最痛恨被吵醒。
“不,貝勒爺,是——”
“滾出去!”一大清早被吵醒,元琰的火氣不小。
“貝勒爺,怎么一回事?”連床上沉睡的女子都被吵醒了,披著薄衫,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
“沒事,你再睡一會兒,我自會教訓這不知分寸的奴才!痹跑浟寺曊{,柔聲安撫青蘿。
月前酒樓的一曲,青蘿成了元琰貝勒的女人,從一個窮困的走唱姑娘,成為錦衣玉食、備受疼愛的新寵。
一旁的小祿子聞言,結結巴巴趕緊出聲解釋。
“貝……貝勒爺,小的不是故意吵您,而是……而是您的那幅畫——”
畫?
霎時,元琰的臉色大變,十萬火急的跳下床。“畫怎么了?”
“昨兒個夜里,下了場暴雨,結果打進了屋里,畫也全被雨水打濕了!
驀地,元琰的臉色一沉,火速撈起一件罩袍往身上一披,就朝書齋沖。
沖進書齋,當元琰目睹墻上那幅被雨水沁透,模糊得完全難以辨認的美人圖,臉色僵白得駭人。
怎么會出這種事?他最喜歡的一幅美人圖毀了!這世上唯一的一幅。
那雙純凈清澈的翦水秋瞳、令人神魂顛倒的淺淺微笑,還有那張清麗絕塵的臉龐,再也見不到了!
“是哪個該死的奴才?怎么沒把窗子關妥?”元琰大發雷霆咆哮道。
“貝勒爺,這窗是您要丫鬟別關,說是要給‘畫姑娘’透氣!毙〉撟有⌒÷暤奶嵝阎髯。
買來這幅畫才一個多月,全貝勒府上下卻都知道主子對這幅畫鐘愛的程度,平時誰也不敢碰一下,一干下人甚至還把畫中人稱做“畫姑娘”。
聞言,元琰頓時語塞,只能懊惱地責怪自己的一念之差毀了“她”。
木然望著畫像,畫中佳人含笑凝睇不再,連模樣都拼湊不起來,只剩一團渲染開的色塊與墨漬。
他倒退數步,整個人跌坐在軟椅上。
“貝勒爺,怎么?出了什么——”隨后趕來一探究竟的青蘿,話才說了一半,忽地瞥見墻上那幅濕透的畫。
是那幅美人圖?她纖眉一挑。
進府的這陣子以來,她就耳聞貝勒爺酷愛美人圖,尤其是這幅畫中極品更是被他視若珍寶,一天總要看上幾回,有時甚至還忘我的看上好幾個時辰。
但畫就是畫,憑多羅貝勒的財力,想要什么名貴稀世的畫沒有?!然而……
“貝勒爺,這畫既然已打濕,就算您再懊惱也無濟于事,不如,青蘿明兒個出府去替爺兒尋找更稀世的美人圖!
“不,天底下就只有這幅了,再名貴稀世的畫也比不上‘她’!”元琰長指撫著模糊難辨的畫痛心不已。
同為女人,青蘿見元琰貝勒對一幅沒有生命的美人圖,竟到如此癡迷的地步,難免也起了妒忌之心,但隨即想想,“她”不過是張紙,何必與它計較?
念頭一轉,她突然想起過去走唱時曾聽過的傳聞。
“貝勒爺,青蘿聽聞城里有家叫四季樓的妓院,據傳鴇嬤嬤親手調教出擅長琴棋書畫的四大名妓,其中的雪荷姑娘特別擅繪美人圖,或許她有法子!
“我不需要妓女的幫忙。”元琰冷冷打斷她,原本陰郁的臉色更沉幾分。
任誰都知道,堂堂多羅貝勒不該跟一個煙花女子有任何的牽扯,雖然他浪蕩成性,但畢竟也是出身皇族,尊貴身分不容許他胡來。
“貝勒爺,青蘿知道這有損您的身分,但雪荷姑娘的畫技出神入化,只要您還能記住這畫中人的模樣,雪荷姑娘定能重新繪出一幅一模一樣的來!
這句話,徹底擊垮元琰身為皇族的驕傲。
去他的身分、地位,他只要“她”能失而復得,他也只好勉為其難一試。
霎時,元琰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他一把握住青蘿纖弱的肩頭。
“你說的可是真的?”豈止記得,“她”的模樣早已烙印在他的腦海中,深得不可磨滅。
“雪荷姑娘的畫技可是名聞全京城,我常在各酒肆、茶樓間走唱,這傳言千真萬確!
“太好了!”他興奮的擊掌笑道:“若‘她’真能失而復得,我定會好好酬賞你!
“青蘿只要貝勒爺開心,其余的什么也不求!彼龐擅牡恼f道。
“好個善解人意的小東西,莫怪乎讓人疼入心坎里去。”
“謝貝勒爺恩寵。”恭敬地福身道謝,青蘿若有所思地突然說道:“不過,據傳想見雪荷姑娘一面并不容易,不但鴇嬤嬤挑選入門客甚嚴,連最后一關也得要經過雪荷姑娘點頭才行。”
是嗎?!好大的架子!不過是個煙花女子,要的不就是錢?他伊爾根覺羅·元琰至今還沒遇過用銀子解決不了的事!
“原來如此,小事一樁!
掛著抹胸有成竹的笑,元琰突然轉身大步往桌案走。
而愣在一旁的小祿子,面對主子前后情緒的驟變,一時還回不過神來。
“小祿子,還不快來替我備紙、研墨!”
一聲高喝,把小祿子的魂全叫回來了。
“喳!”小祿子急忙沖向主子。
“貝勒爺,還是由青蘿來吧!”
青蘿蓮步輕移,從容上前,取來紙張,俐落地磨好墨、備好筆。
“青蘿,還是你靈巧。”元琰滿意極了。
“謝貝勒爺!鼻嗵}甜甜一福身。
元琰執起筆,略一沉吟,隨即在紙上龍飛鳳舞寫了幾行字,最后在信尾落款,即大功告成。
“小祿子,到帳房去取一些銀兩,連同這封信立刻送到四季樓給鴇嬤嬤!
“喳!”小祿子捧著信,趕緊出門辦事去。
見小祿子出了門,元琰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帶著青蘿又回寢房去睡了場安穩的回籠覺。
過晌午,元琰才神清氣爽的起身、用膳,并由下人伺候著凈身沐浴,他還特別換上一件藏青緞面盤扣長褂,好襯托他修長挺拔的體格與尊貴的氣息。
見他這身隆重的裝扮,青蘿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貝勒爺,您——要上哪去?”
將長及腰際的發辮一甩,兩片性感的薄唇勾起一道迷人好看的弧線。
“四季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