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靜默。
回到家門前,簡舒寧溫順地站在鄭元熙身后,等他開門。
鄭元熙回頭瞥她一眼,不知怎地,她愈表現(xiàn)出聽話乖巧的姿態(tài),他愈覺得胸臆有股悶悶不平之氣,難以抒發(fā)。
這丫頭!怎么就這么惹他心煩呢?
從以前就是這樣,他好像就是無法丟下她不管,即便是自己最忙亂的時候,像是大學(xué)聯(lián)考當(dāng)天,他明明趕著要去考場,結(jié)果一出門就看見她跌在路邊,腳都扭傷了,還腫了一大塊!
她說是為了讓他能在考試前吃一頓營養(yǎng)滿點的早餐,特地一大早就起來,到市區(qū)他最愛的那家牛肉湯店買最新鮮的牛肉湯,哪知回家路上卻被一輛單車撞倒了,那個撞倒她的少年還肇事逃逸,一下就溜得不見人影!
“哥哥,怎么辦?牛肉湯都灑了,不能吃了……”
笨蛋!這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情管什么牛肉湯!
他簡直快被她氣瘋了,雖然只要一通電話,就能把她或他的家人叫下來幫忙,可他仍是選擇親自上陣,將那年夏天又胖了兩公斤的她一路背回家……
又比如他事業(yè)草創(chuàng)初期,每天忙得幾乎不是睡在公司狹小的辦公室,就是借人家工廠倉庫打地鋪,偏他媽忽然打電話來,說隔壁寧寧那丫頭期末考試好幾科不及格,瀕臨被二一的風(fēng)險,為了不讓她被大學(xué)退學(xué),他咬牙硬是將她帶上臺北,在旅館租了房間,親自盯她功課,當(dāng)她私人家教,把她差點被當(dāng)?shù)膶W(xué)分一一搶救回來!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對自己立誓,再也不管她的事了,甚至為了眼不見為凈,除了逢年過節(jié),他都盡量不回臺南,不料她總是有辦法令他破功……
“哥哥,你怎么不開門?”
帶著幾許怯意的嗓音輕輕揚起,軟軟細(xì)細(xì)的,像貓咪的嗚咽。
鄭元熙驀地一凜,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握著鑰匙,站在門前出了神。
都是這丫頭害的!
鄭元熙沒好氣地瞪簡舒寧一眼。
而簡舒寧早已在腦海馳騁向來豐富的想象力,滴溜溜的眸子隱隱浮現(xiàn)委屈。哥哥……是想趕她走吧?他不想讓她進門了。
“對不起!彼乱庾R地道歉。“我馬上收拾行李……”
“收拾什么鬼行李!”鄭元熙霎時火大,近乎粗魯?shù)啬描匙開了門,大掌抵住她嬌柔的背,一把就將她推進屋里。
簡舒寧防備不及,驚呼一聲,糊里糊涂地進了屋,回眸一看,哥哥如兇神惡煞般杵在門口,她駭?shù)蒙碜油笠豢s,卻是笨手笨腳地撞上了鞋柜。
“啊,好痛!”大腿后側(cè)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感,她想伸手揉,又怕在哥哥面前失了淑女形象,只能含淚強忍。
鄭元熙伸手將她拽過來!氨康!是撞到哪里了?”他一面問一面彎下腰來審視。
她穿著及膝短裙,裙擺翻揚間,隱約露出大腿處一塊紅腫。
鄭元熙直覺就想去摸,簡舒寧嚇一跳,慌忙躲開。
“不可以!”
她像受驚的小兔子一竄一躍,砰地一聲,又再度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上了鞋柜。
這回痛的,是她柔軟的臀部。
嗚??怎么會這么倒霉?她好想哭!
鄭元熙卻笑出來了,清冽如泉水的笑聲淙淙地流過簡舒寧耳畔,那么動聽,卻也那么……可惡!
“哥哥!”她氣得瞪他,臉頰鼓鼓的,染著羞惱的紅暈,讓人看了好想伸手捏一把。
鄭元熙心跳一重,連忙深吸口氣,忍住這無聊的沖動。
“進去給我在沙發(fā)坐好!”他以專斷的P吻下令。
“喔!焙喪鎸幾匀徊桓曳纯,嘟著嘴,半羞赧半委屈地緩緩挪動著腳步,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在沙發(fā)上落坐。
鄭元熙關(guān)上大門,到浴室里抱了醫(yī)藥急救箱出來,找出一罐紅花藥油。
“趴下!”
“什、什么?”簡舒寧不敢相信。
“叫你躺著趴下!”
不會吧?哥哥想親自幫她上藥?
“我、我可以自己來……”
“叫你趴就趴!”上位者的命令不容置疑。
簡舒寧只好咬著唇,乖乖在長沙發(fā)上趴下,小心翼翼地拉好裙擺,以免走光。
鄭元熙瞪著沙發(fā)上那具曲線絕對稱不上完美的女|體,一時腦海里竟閃現(xiàn)四個字——
玉體橫陳。
小丫頭雖然體態(tài)豐潤了些,但是肌膚格外白皙,晶瑩剔透,雙腿的比例也很好,修長有致。
還有她的臀部……他以前怎么沒注意到?她除了胸前很有料之外,臀部也很渾圓翹挺、性感撩人……
性感?!
鄭元熙驀地被自己的思緒驚到。
他居然會把這兩個字套在小丫頭身上?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邊!
瘋了瘋了瘋了……他最近是怎么了?審美觀顯然出了嚴(yán)重的差錯……
“哥哥?”他久久沒有動靜,令簡舒寧不由得心慌,試探地喚了一聲。
鄭元熙腦子猛然一暈。
糟糕!他癥狀顯然比自己想的還嚴(yán)重,竟覺得這聲嬌嬌軟軟的叫喚令他渾身酥麻。
他狠狠地深呼吸,倏然將紅花油丟到沙發(fā)上!澳阕约翰!”
“?”簡舒寧愕然,被這男人前后矛盾的舉止給弄昏了頭。
哥哥……到底想怎樣嘛,她好不容易放下羞恥心,甚至有點期待……不對不對!她沒有期待,一點都沒有!
簡舒寧心亂如麻,倉皇坐起身時,一個貓咪吊飾從她口袋里滾出來,落在沙發(fā)腳邊,她一時沒注意到,只拿了藥罐打開,挑了點紅花油在掌心揉開。
想了想,她還是提醒鄭元熙!案绺缒戕D(zhuǎn)過去,不可以偷看!
鄭元熙一窒,對她防賊似的口吻感到相當(dāng)不爽!罢l要看你上藥。
他嘲諷地反嗆,卻還是背過身去,不去看她上藥。
這一轉(zhuǎn)身,他正好看見她方才落在地上的貓咪吊飾,彎腰替她拾起來。
“你東西掉了……”未完的話語倏地在空中凝結(jié)。
鄭元熙瞪著手里的吊飾,一只俏皮可愛、帶著童稚趣味的貓咪——這分明是他在日本替杜清瑤買下的紀(jì)念品!
“這個怎么會在你這里?”他回頭質(zhì)問。
簡舒寧的傷處在大腿后側(cè)接近膝窩處,為了方便上藥,她正撩高半邊裙擺,露出一截白潤如藕的大腿,甚至連畫著小圓點圖案的內(nèi)褲邊緣都若隱若現(xiàn)。
鄭元熙呼吸一斷,眼睜睜地瞪著這幅活色生香的畫面。
簡舒寧一抬頭,和他目光相接,頓時臉蛋紅透,氣惱地喊:“哥哥!”
她飛快地將裙擺放下,他也陡然一個醒神,慌慌張張地轉(zhuǎn)回頭,再次背對她。
“哥哥是色/狼……”
他聽見她嘟嘟囔囔地抱怨,耳根不禁也紅了,卻還是堅持扳回大男人的顏面。
“你干么大驚小怪的?我是你哥哥,看一下又怎樣了?你小時候經(jīng)常不是這里跌到就是那里撞到的,哪次不是我?guī)湍闵系乃??br />
“小時候……怎么能跟現(xiàn)在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你不都還是我妹妹?”
“哼,哥哥只有這種時候才會叫我妹妹,平常都不承認(rèn)……”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卻是愈辯論,彼此愈心虛,漸漸地聲音低微下來,直到安靜無聲。
太安靜了,反而顯得氛圍更加曖昧,彷佛連自己咚咚的心跳聲都能聽見。
鄭元熙捏了捏手中的貓咪吊飾,深深地呼吸,總算找回說話的聲音!斑@個是怎么回事?”
他一面問,一面用手指勾著吊飾,往身后搖了搖。
簡舒寧定睛一看,大驚,急忙伸手搶回來。“這是我的!”
鄭元熙劍眉一擰,緩緩地回頭,確定她現(xiàn)在衣衫整齊,才整個轉(zhuǎn)過身來,湛眸精銳!霸趺磿悄愕模窟@明明是我送給清瑤的!
簡舒寧一窒,臉蛋頓時刷白。
他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安,語鋒更犀利!澳憷蠈嵏艺f,這個怎么會在你這里?”
“這有……有什么好奇怪的?全天下又不是只有一個這種吊飾,到處都有賣……”
“是嗎?那你說你在哪里買的?”
“我……是在我們臺南的夜市……”
“說謊!”他凌厲地喝叱。
簡舒寧駭然驚跳。
鄭元熙在她身前站定,俊臉俯下,凜然的氣勢威壓著她!皩帉,你敢在我面前說謊?”
低柔的嗓音輕輕拂過她耳畔,噙著某種危險意味。
簡舒寧一動都不敢動。
她怎么敢對哥哥說謊?就算偶爾瞞了他什么,也都很清楚自己肯定瞞不了多久,她是斗不過哥哥的,從來就斗不過。
可是……
教她如何對他坦承?他在日本見到的那個“杜清瑤”其實不是真的杜清瑤,而是他一直當(dāng)成妹妹的她。
她怎么有膽告訴他,她利用清瑤姊姊的身分,利用他喜歡的女人的身體,偷偷地享受了一場戀愛的滋味?
“是你硬跟清瑤要來的吧?”他看著她的眼神有著不滿與失望。“我不是也給了你一個小花貓的吊飾嗎?”
哥哥以為她是那么貪心的女孩嗎?會去搶人家的愛情紀(jì)念品?
“給我,我拿去還給她。”
不可以,這是她的,是她最美好的想獨自珍藏一輩子的回憶……
“給我!”
一股酸楚噎在喉嚨,簡舒寧咬緊牙關(guān),不許自己落下淚來,淺淺一笑!敖o你就給你,小氣鬼。”
她放開手,將自己最珍貴的回憶還給他。
雖然一顆心,很痛很痛……
“這個小貓咪是怎么回事?”
兩天后,杜清瑤探望母親回來,鄭元熙約了她吃飯,確定她母親一切安好,猶豫片刻,仍是忍不住探問。
杜清瑤望著勾在鄭元熙指間、在自己眼前晃蕩的俏皮小貓咪,神情露出一絲驚喜。“咦?這個怎么會在你這里!”
她接回貓咪吊飾,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
鄭元熙看著發(fā)愣,感覺喉嚨間一陣干澀。“所以你的真的掉了?”
“是!前幾天掉的……這是你在日本買給我的,我找不到時還難過了一下呢!”杜清瑤笑容盈盈。
鄭元熙看著她的笑容,看著她失而復(fù)得的喜悅,卻沒有辦法感受到同等的喜悅,只覺得胸口一窒,一顆心似是沉下。
笨丫頭真的騙了他……為何要對他說謊呢?
“這個你是在哪里撿到的?”杜清瑤笑問。
鄭元熙一凜,直覺不想將那笨丫頭私占別人東西的舉動和盤托出,他搖搖頭,淡淡一笑。
“在我家撿到的,可能是你上次來家里吃飯的時候……不小心掉了吧!”
“是嗎?”杜清瑤笑容微微黯淡。
鄭元熙沒有注意到,仍有些微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