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雅,你說這話好像我來找你就是有事相求。”崔云良鼓起腮幫子道。
她笑瞇眼,不戳破表妹的心思。很多事,就算看懂了,閉上眼就當忘了,做人會比較自在。
“那你是來找我聊天的?”
“不,是來跟你說件事!
“什么事?”瞧她一臉欲言又止,像被什么困擾著,梁歌雅提議道:“到里頭再說吧!
崔云良跟著她進門,簡陋小廳里,一張舊桌上擱著一組茶具,就連杯子都缺了一角。
“坐啊!绷焊柩赔蛔缘茫敍]瞧見她嫌惡的眼光,徑自替自己倒了杯茶!耙灰炔?”
說是茶,其實里頭連茶葉也沒有,不過是從后院井里打來煮開的水。
她獨立慣了,要不是這院落沒有廚房,她肯定會連下廚都自己包辦。
“不了,跟你說完我就要回房,我的女紅還沒完成!贝拊屏伎戳搜蹧]鋪上軟墊的矮凳,壓根不想坐。
“那就說吧!绷焊柩藕戎瑁戎幢砻煤J里賣什么藥。只是她真想不通,還能有什么大事要云良纖尊降貴地來找她。
思忖了下,崔云良低聲道:“我爹今天接了圣旨,皇上替你指婚了!
她微愕地眨著眼,茶杯險些沒拿穩。
“指婚?”
“嗯,皇上將你指給太子。”
聽到這兒,她眉頭都快打結了。
“為什么?”她脫口問道。
她怎么會知道?!崔云良直想掐死她算了,但她把不滿收得妥妥當當,扮出一臉擔憂才開口,“我也不知道,但這事是改變不了了!
待在鎮朝侯府里就己夠拘束的,要是真嫁進東宮……她的日子還要不要過?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梁歌雅好半晌說不出話。
一看她的表情,崔云良就知道她是不肯嫁進宮的,既然這樣,就讓她做點善事吧。
“歌雅,你不想進宮的,對不對?”她心底笑著,面上卻裝作優心不己。
“嗯!彼吐晳。
她是在映春城出生長大的,習慣了在故鄉那片綠林里縱馬奔馳,想念著綠林里的籍火……想到映春城的地動,她便急著回去,想知道那些街坊是否安好,想知道那千花洞還在不在。
但皇上卻莫名其妙地下旨指婚……
“歌雅,我幫你!
她想得出神,聽到表妹的話語,猛地抬眼。
“幫我?”
“你不是一直想回映春城?前幾天那里地動,你肯定更想回去瞧瞧,但一旦嫁進宮,別說去映春城,你恐怕連皇宮都出不去,所以……”她咬了咬唇,有幾分壯士斷碗般的慷慨神情。
“我幫你離開。”
梁歌雅愣愣地看著她。
“可……要是被舅舅知道,你……”
“放心,別讓我爹知道不就成了!
梁歌雅聞言心發軟著。她很心動,卻怕后果是自己承擔不起的。
“可我這一走,豈不是等于害舅舅抗旨?”
上回溜出府,遇著一位富貴公子,雖說那公子傲慢無禮,但說的話卻不無道理。行事前必須三思,否則只會造成不必要的傷害。
她野慣了,行事向來不思后果,可那人指點過后,教她有了新的想法。除非事可周全,否則她再也不會貿然行動。
“你可以留下一封信,就說你擔憂映春城的狀況,非回去一趟不可,到時侯你再躲好些,誰找得到你。再者,思鄉乃人之常情,皇上應該也不會怪罪才是!贝拊屏既缫馑惚P敲得大響。
總歸一句話,只要梁歌雅不在,到時候由她爭取嫁入東宮,不就啥事都沒了。
梁歌雅琢磨著,揣度可行性有多大。
“歌雅,別再猶豫了,機會只有一次,你現在不走,往后就走不了了!币娝t遲不肯點頭,崔云良的用詞益發接近威脅。
“可是……”
“還可是什么?”
“云良,我怕牽連鎮朝侯府!彼龂@道。
在映春城時,皇上待她和爹娘猶如一家人,但今非昔比,她在將日城這六年來,皇上不曾召見過她,怕是早沒將她擱在心上,還能念上幾分舊情?
崔云良抽動眼皮。
“歌雅,你沒這么大的本事,我呢是誠心誠意想幫你,你要是不想走,我也不勉強!焙,牽連,就憑她?
皇上一開始或許會怪罪,但只要她拜托姨娘說說情,肯定能將危機變轉機,讓她頂了太子妃一位。
“我不是……”
“你何時變得這般婆婆媽媽?”
梁歌雅苦笑。她能不猶豫嗎?那可是圣旨不是能鬧著玩,違抗是要被殺頭的。
“表小姐!”
外頭突然傳來熟悉叫喚聲,崔云良回頭,疑惑的看著出現在自己身后的貼身丫鬟,沒好氣道:“你在嚷嚷什么?誰準你到這兒來?”
珠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神色緊張地朝她欠了欠身,才回道:“小姐,是侯爺要我來通知表小姐,東宮女官到來,要表小姐前往迎接。”
“東宮女官?”崔云良詫道。
“是啊,現在人就在大廳,說是為了教導表小姐宮中禮儀特地前來,要待到表小姐嫁進東宮為止!
聞言,崔云良神色一轉,惡狠狠地瞪著表姊。
圣旨才剛接下,東宮女官隨即前來,這可是史無前例……她憑什么得到皇上如此思典?更氣人的是,這么一來,就算她想要趕她走,只怕也沒機會了!
“瞧,這就是你猶豫不決的下場,別說我不肯幫你。”
梁歌雅無奈至極。
“云良,我……”
“還是說,你根本就很想進東宮?我真是傻了,自以為好心地來幫你,說不準你正在心底笑話著我!闭f完,氣呼呼地扭頭就走。
“我……”面對表妹的指控,她真是有口難言。眼角余光瞥見珠兒還守在一旁,她嘆了口氣,擺擺手道:“走吧!
去見見那東宮女官也好,或許能透過她安排進宮向皇上拒絕賜婚一事。
就算她不想嫁,也得當面拒絕皇上,由自己承擔后果才成。
但走了幾步,卻見珠兒直盯著她,那神色像是有些為難,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不是要去大廳嗎?”說真的,打她進鎮朝侯府至今,從不曾見府里丫鬟待她這般客氣,一時間真有點不習慣。
“表小姐,你……沒有其他衣裳可以換穿嗎?”珠兒斟酌著字眼問。
“這衣裳有何不妥?”她含笑反問。
是舊了些,但至少干凈沒補丁。
“呢……侯爺要奴婢先替表小姐打扮后再到大廳!辈皇撬樱潜硇〗氵@身打扮,委實不像名門千金,就連長發也是隨意束起,臉上沒上半點妝,這模樣要見東宮女官,實在是太寒磣了。
“不用了!彼α诵,不怎么在意。
裝束是禮,但她不是什么大家千金,不需要裝扮。況且她確實不想進宮,用這模樣去嚇嚇東宮女官,也沒什么不可以。
當見到護國公遺孤時,東宮女官蘇璘立即神色微漂地看向鎮朝侯。
崔南瑩當場臉色黑了大半,怒目瞪著外甥女身后的丫鬟。
珠兒頭垂得快要點到地上,不敢吭上一聲。
“見過東宮女官!绷焊柩培咝η飞,姿態優雅,笑意迎人。
蘇璘微揚起眉,起身道:“姑娘無須多禮,卑職蘇璘,奉太子殿下之命到鎮朝侯府來教導您宮中禮儀!
雖說她的裝扮比個侯府丫鬟還不如,但氣質和面貌皆是上上之選。蘇璘略微滿意地輕點著頭。
“太子殿下?”她微詫。
原以為是皇上的旨意,沒想到竟是太子之意。
“是的。”蘇璘年過四十,是太子年幼時便伺候在旁的宮女,容貌出色,可惜面無表情。此刻,她正冷冷地看著鎮朝侯,低聲問:“姑娘在侯爺府上皆是這般裝束?”
“呢,她……”面對她的問題,崔南瑩一時間真不知道怎么應答,只能氣惱珠兒為何沒照他的吩咐行事。
“我習慣一早練棍法,這裝束最是簡便,有何不妥?”梁歌雅含笑反問。
嫌棄她吧,名門千金該學的女紅,她從小到大連摸都沒摸過,但要是比舞劍練棍騎術,她可是信心滿滿。
“練棍法?”蘇璘面有詫色。
“啊,也對,護國公可是名震四方的武將,姑娘自然得于護國公的教導,這棍法練得好,不過一旦進宮,還請姑娘一切按照宮中規矩,就算要練棍法,也不該是這裝束!
“我就愛這裝束!绷焊柩耪f起話來軟中帶硬。
“歌雅,不得無禮!贝弈犀撢s忙低斥著。
要是給東宮女官留下壞印象,屆時太子毀婚該如何是好?
豈料蘇璘不但沒動怒,反倒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
“也成,至于進宮之后,想做如此裝束,還請姑娘請示殿下。”果真如殿下所言,這護國公之女和一般名門千金不同,不會一味的附和,而是相當有主見。
梁歌雅不禁疑惑地偏著臻首。她都不識好歹到這地步,她也沒發火……“請問太子為何要你特地前來?”
“因為太子說,要是不看緊你,不知道你這匹野馬又要野去哪了。”話一出,蘇璘忍不住笑了。
梁歌雅一怔。
效,太子認識她嗎?
她識得七殿下,但太子巳九蓮……她沒見過他呀,怎么這說法好像知道她常常溜出府似的?
“我未曾進宮,為何太子會知道我的事?”
“那就得問……”蘇璘斂笑,神色淡漠地看向鎮朝侯。
“侯爺是如何照料姑娘,竟會讓宮中得知姑娘常往外跑。”
聽至此,崔南瑩臉色刷地慘白。
宮中……那不就代表皇上也知道這件事?
梁歌雅雖然是在爹娘開明教育下自由長大,但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
“那是誤解,舅舅待我向來極好,只是我野慣了,喜歡在外走動……不如讓我到宮里向皇上解釋清楚吧。”
有些事,就算閉上眼轉過身,還是閃避不開。要是只影響到自己,她倒無所謂,但要是牽扯上其他人,那就不是她所樂見的。
再者,要是能見到皇上,她就能趁機推掉指婚。
“請姑娘見諒,皇上有旨,姑娘尚未出閣,不得進宮,就怕日后公媳相處不佳,這雖然是民間習俗,但為討個吉祥,還請遵從!碧K璘一席話說得委婉,完全不給后路,讓梁歌雅啞巴吃黃連。
這是哪兒的習俗,她聽都沒聽過……要是這段期間都不能進宮,她豈不是真要嫁進東宮?
不行,不管怎樣,得想辦法進宮一趟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