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譚亦秋和郝仁一起出院。
譚亦秋的腳除了還有些跛以外就沒什么大礙了,而郝仁身上的傷還比較多,但他自己執(zhí)意要出院,于是醫(yī)生確認(rèn)他并無大礙后就放他出院了,不過一再囑咐他要定時回來復(fù)診。
終于離開了醫(yī)院,譚亦秋忍不住輕輕松了口氣,這段時間真是要把她憋死了,其實(shí)譚亦秋早就可以出院了,只是郝仁以自己救她才會受傷為理由,讓她來照顧他,只要她表現(xiàn)得很不愿意,那么郝仁就會露出一副狗的表情來……
譚亦秋只能妥協(xié),然后感慨失憶之后的郝仁真是賣得,手好萌。
雖說譚亦秋肯照顧郝仁,但對郝仁的態(tài)度卻很不友善,因?yàn)樗男睦镞在嘔氣,她到現(xiàn)在都不能原請郝仁忘掉自己的這件事,如果真的刻骨銘心,又怎么可能說忘就忘呢?想到這,譚亦秋有些氣惱地看著打開車門坐到她旁邊來的郝仁。
他臉上的瘀青還沒有散,右邊的唇角還是裂開的,手臂雖然沒有吊在脖子上,但手腕上還裹著厚厚的繃帶,骨折的拇指以鋼板做固定。
但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譚亦秋又氣不起來了,現(xiàn)在她對郝仁的感覺就是矛盾得要死,在怨他忘記自己的同時,又對他舍命保護(hù)自己的行為覺得感動,而且歸根結(jié)柢,他也是因?yàn)榫茸约翰艜驳侥X袋失憶的。
所以說那天他也是不想離婚的吧?如果沒有感情了,他也不會在生死瞬間摟住她,稍稍想通了些,譚亦秋的臉色又緩和下來。
旁邊的郝仁看她一會換一個表情,覺得特別有趣。
譚亦秋似乎有所發(fā)覺,一抬頭正好看到郝仁在看著自己笑,四目相對,她覺得郝仁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于是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郝仁一愣,吶吶地說:“好像是……”
譚亦秋的眼中閃過驚喜,“真的嗎?你想起什么來了?”
郝仁舔了舔唇,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之后忽然捂住了腦袋,“啊!”
譚亦秋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湊過去問:“你怎么了?”
郝仁捂著額頭,眼睛偷偷瞄著她,嘴里夸張地大叫:“我的頭好痛!
譚亦秋順勢接住往她身上倒過來的郝仁,問:“為什么忽然頭痛了?”
郝仁在她懷里扭來扭去,情不自禁地冒出了標(biāo)準(zhǔn)的肥皂劇臺詞,“我不知道,我不能再想了,頭都要炸了,哦,我的頭!”
譚亦秋被嚇得有些亂了方寸,也沒注意到他的表現(xiàn)到底有多夸張,只是連忙抱住他的頭,安撫道:“那你就不要想了!闭f完又轉(zhuǎn)頭看向司機(jī),“老張,我們回醫(yī)院。”
郝仁立刻從她懷里抬頭,“回醫(yī)院干什么?”
譚亦秋說:“你的頭這么痛,當(dāng)然要回去看看了!彼f完后看了看忽然停止號叫的郝仁,問:“你現(xiàn)在又不痛了?”
郝仁迅速回神,擺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來,“當(dāng)然痛,只是我很堅(jiān)強(qiáng)。”
他重新躺回到她的懷里,弱弱地說:“這種狀況會時常發(fā)生,我問過醫(yī)生,只是醫(yī)生也沒辦法,所以也不用回去了,我冷靜冷靜就好!
看到譚亦秋將信將疑地點(diǎn)頭,郝仁這才松了口氣,沒有郝寧在身邊,他演起來總是拿捏不好分寸。
譚亦秋沒再逼他回憶,任由他躺在自己的雙膝上,但郝仁一直不老實(shí)地在她懷里扭來扭去、蹭來蹭去,最后她一下子沒忍住,就抬手拍向他的額頭,喝斥道:“別蹭了!
她體重還不到五十公斤,怎么可能禁得住這個九十幾公斤的高壯男人在懷里扭來扭去的,她覺得自己的腿都要被壓斷了。
郝仁被她拍得瞬間靜止不動,一分鐘后,他緩緩地動了一下,把臉埋進(jìn)她腿間就不動彈了。
譚亦秋縮了縮手指,是不是拍得太重了?她猶豫了一會,伸手拉了拉他的頭發(fā),“喂,你怎么了?”
見他沒反應(yīng),譚亦秋把手探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打痛了嗎?頭又痛了?”
郝仁埋著臉無聲地偷笑,但嘴上卻說:“沒事,我睡會就好了!
譚亦秋忽然覺得愧疚起來,真是的,她怎么可以打他呢?他傷得這么重,她想說點(diǎn)什么,但思考了半天還是什么都沒說,因?yàn)樗梢圆碌,自己只要一開口就會和郝仁嗆聲,說不定一時激動又會打他一下……
譚亦秋這才發(fā)覺,似乎自己一直都沒有對郝仁和顏悅色過,不管他做什么,自己都看不順眼,有事沒事就會找他錯處,自己為什么不能對他溫柔一點(diǎn)呢?
她總是嫌他不夠優(yōu)雅、不夠紳士,覺得他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但她還是愛上他了,她覺得這根本不合理,她應(yīng)該和一個更優(yōu)秀的人在一起,但她偏偏愛上了郝仁,于是她總是對郝仁很苛刻。
譚亦秋垂眸,看到膝上的郝仁已經(jīng)睡著了,他均勻地呼吸著,灼熱的氣息透過裙子熨燙著她的皮膚,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接著又去摸他的耳朵和側(cè)臉,他的胡渣扎著她的手指。
譚亦秋忽然在想,郝仁失憶了,那是不是也把自己對他的苛刻忘記了呢?
這個剛毅的男人此刻像個孩子一樣睡在她懷中,沉睡的面容令譚亦秋心頭一軟,現(xiàn)在的他不會大男人主義、不會發(fā)脾氣、不會和健身房的小女生聯(lián)絡(luò),失憶之后的他,好像變得完全屬于自己了一樣。
譚亦秋輕輕地捏著他的耳垂,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第一次發(fā)覺他失憶也并不是一點(diǎn)好處都沒有,就好像是……上天給了他們一次重新開始的機(jī)會。
四十分鐘后,車子駛?cè)肷鐓^(qū)。
他們住在一處環(huán)境清幽的高級社區(qū),公寓在三樓,一樓只有一戶,電梯與公寓大門之間擺著鞋柜,有幾雙男鞋并沒有放進(jìn)去,凌亂地?cái)[在旁邊,司機(jī)幫他們把行李放到公寓門口后就離開了。
兩個人站在公寓門口,有默契地靜默了一分鐘,譚亦秋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密碼嗎?”
郝仁思考了一下,搖了搖頭。
譚亦秋又有些生氣了,郝仁忘記了所有有關(guān)自己的事,因?yàn)槊艽a是她的生日,所以他也一起忘記了嗎?她沉默地走上前,滴滴滴地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門“咔”的一聲打開,
她一拐一拐地走進(jìn)去,把郝仁一個人留在門口。
郝仁一手拄著拐杖,一條手臂還打著石膏,有些無奈地看著身邊那個行李箱,然后他拄著拐杖走過去,用膝蓋頂著行李箱,一步一步地往屋里挪。
屋里的譚亦秋出來看了一眼,見他這副樣子差點(diǎn)笑場。
郝仁走得滿頭大汗,抽空瞧了譚亦秋一眼,無奈道:“別笑了,幫幫我!
譚亦秋白了他一眼,冷著臉走上前,一把拉過行李箱,轉(zhuǎn)身走回公寓。
郝仁拄著拐杖追在她的身后,滿頭霧水地說:“你怎么又不高興了?”
見譚亦秋不理她,于是他走得更快,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就摔了下去,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摔了一個狗吃屎。
身后傳來的巨響令譚亦秋猛地轉(zhuǎn)過身,她忍不住低呼一聲,丟下行李箱去扶郝仁。郝仁摔得拐杖都飛了,十分的狼狽,譚亦秋拉起他沒受傷的那只手架在肩膀上,然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他扶了起來。
郝仁摔得腦袋發(fā)懵,把全身的力量都倚在譚亦秋的身上,但譚亦秋的腳也還帶著傷,勉強(qiáng)把他扶進(jìn)臥室后就不行了,才到床邊就覺得腳腕一拐,和郝仁兩個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床上。
郝仁壓在譚亦秋的身上,倒下的一瞬間,幾乎把她胸腔里的空氣都壓出來了。
譚亦秋悶哼了一聲,捂著胸脯哀吟,“郝狗熊,你快滾開啦!”
郝仁這次是真的摔倒了,全身的傷都在痛,劇烈的疼痛感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他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從譚亦秋身上挪開之后就窩到了角落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譚亦秋揉著胸口坐起來,看到郝仁又被自己弄傷了,于是變得有些懊惱,她別別扭扭地揉了會胸口,爬過去問他,“你、你怎么樣?”
他媽的……摔死老子了,郝仁低咒了一聲,但看到譚亦秋湊過來之后,硬是把臟話憋回去,他硬生生地?cái)D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捂著心口道:“好痛,好像全身都要裂開了!
譚亦秋的不悅又被愧疚驅(qū)散,她蹙著秀眉提議,“回醫(yī)院嗎?”
郝仁搖頭。
譚亦秋又問:“那我去給你拿止痛藥?”
郝仁點(diǎn)頭,聲音有些啞,“那麻煩你了。”
譚亦秋跳下床,離開房間兩分鐘后又折回來,“止痛藥在哪?”
郝仁無語了,他身為一個“失憶”的人,也不能告訴她止痛藥在哪啊。
郝仁嘆氣地說:“算了,我躺一下就好。”
譚亦秋見他閉上眼不再說話,心頭有些悶悶的,她從來都不知道醫(yī)藥箱在哪里,因?yàn)槊看嗡r,郝仁都會幫她把要吃的藥和溫水一起擺在床頭,她只需要負(fù)責(zé)起床吃掉就可以,至于郝仁……他似乎永遠(yuǎn)都不會生病。
回憶起這些瑣事之后,譚亦秋心頭的愧意更濃,忍不住默默地把行李箱拉進(jìn)房間,主動開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