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橙橙站在攤位后,怔望著坐在斜對面的流川直,不知墨鏡下,他的視線是否有注意到她。
侯仔見到他走近時,差點想伸手向他打招呼,想起他在臺灣定居是秘密,因此在這么多人面前且還有攝影機在旁,他們可不能跟他相認(rèn)。
流川直墨鏡下的視線一直盯著不遠(yuǎn)處的倪橙橙,看見她可愛的穿著裝扮,他不禁瞇起眼,有種想立刻把她捉回家藏起來的沖動。
一閃而逝的莫名占有欲教他怔了下,再度懷疑起內(nèi)心對她的想法。
“老師,我很喜歡你的作品!蹦贻p女讀者用日文開心且害羞的說,遞上一本漫畫要簽名。
“謝謝!绷鞔ㄖ崩匦木w,對眼前的讀者微微揚唇一笑,同樣用日文回答。
“老師,這是我社團出的畫《魔奶奶》同人志,送給老師。”第二位女讀者也會說日文,態(tài)度更為大方。
“謝謝。”流川直收下刊物,照樣微微一笑。
“可以拜托老師簽在衣服上嗎?”女讀者拉拉身上的T恤。
“沒問題!绷鞔ㄖ焙敛唤橐猓酒鹕,微向前傾,在讀者的肩膀袖口處簽下名字。
現(xiàn)場一陣嘩然。
倪橙橙不自覺咬起唇瓣,對眼前的景象感到有點不舒坦,雖然她跟流川直兩人相距不過一公尺,她卻覺得宛如隔了一道河,看見他受人愛戴、對著小女生微笑,她竟感覺胸口有種酸酸的滋味。
“老師好像故意不讓人知道他會說中文!甭牭搅鞔ㄖ眱H用簡短的日文響應(yīng)讀者,阿雄推測道。
“如果讀者知道老師中文說得流利,一定會更想跟他攀談,老師不想這么麻煩吧?墒抢蠋煵皇遣幌矚g參加與讀者面對面的活動嗎?每次日本出版社邀他出席活動,他都是能推就推,為什么會突然擔(dān)任臺灣同人活動的神秘嘉賓?”侯仔百思不得其解。
“好像大明星!卑f。每天看,他們都沒注意到,原來流川直是這么好看。
“橙妹妹怎么都不說話?”察覺倪橙橙異常沉默,阿雄問。
“都沒客人了!彼伊私杩凇2痪们斑精神抖擻、心情愉悅的她,此刻已變得有些委靡。
走道上擠滿排隊等簽名的男男女女,就算有客人想光顧他們這一攤,也擠不過來了。
“沒關(guān)系,今天已經(jīng)賣很好了。”攤位負(fù)責(zé)人愉快的道。
“橙妹妹要不要趁現(xiàn)在去逛會場?老師一個人可能把會場三分之一以上的人全吸引走,現(xiàn)在去逛其他攤位,可以更輕松悠哉!焙钭刑嶙h,料想她應(yīng)該會很想去敗家。
“沒關(guān)系,我想要的同人志,你們都幫我買了!蹦叱瘸仍谒芰弦紊献聛,突然對逛攤位也意興闌珊。
對于沒有客人可招呼,她其實不太在意,真正讓她瞬間心情低落的原因是斜對面意氣風(fēng)發(fā)的流川直。
她應(yīng)該要為他的超高人氣感到高興,但為什么她心里卻是覺得愈來愈窒悶?
甚至有點嫉妒起跟他互動的小女生……
嫉妒?沒想到自己竟會有這種情緒,令她既陌生又不舒服。
尤其看見一個穿著裸露性感、Cosplay他作品中一個女性角色的熱情讀者,要求他在她裸背上簽名,而他也毫不考慮地將名字簽在對方白皙的美背上時,那畫面教她看得心一扯,有種想上前拍掉他手中簽名筆的沖動。
侯仔吹了聲口哨!巴!老師艷福不淺!”
“雖然男讀者不少,但女讀者更熱情、這個Coser很專業(yè),有百分之九十接近漫畫角色了,身材好,畫濃妝的五官也很艷。”阿國認(rèn)真品頭論足,甚至掏出手機拍起照來。
倪橙橙聞言低頭看著自己原本很喜歡的Cos打扮,頓覺相形失色,她變得更像未成年的小女孩,而對方卻是十足成熟艷麗的女人。
那種高挑美女,果然才是跟流川直比較相襯的類型。
而且她看見他之前都只是勾唇淡笑,這次卻在主持人的調(diào)侃下,朗朗大笑,甚至跟那名熱情女讀者相互握手……
倪橙橙看著,不禁有股想逃開會場的沖動,卻只是靜靜地坐在原位,低頭黯然。
簽名會結(jié)束,緊接著開始座談會,前方的人群不僅未散去分毫,反而涌入更多人潮,推擠著她面前的攤位桌子,教她幾乎看不見對面的流川直。
她只能隱約聽見男男女女爭相舉手發(fā)問,他用日文回答讀者問題,再由主持人負(fù)責(zé)翻譯,而她對他說了什么,卻愈來愈沒力氣聆聽。
活動結(jié)束后,阿國開車送她回流川直的住處。
倪橙橙回來半個多小時,流川直才到家。
“老師,你今天很受歡迎喔。”穿著T恤、運動褲的倪橙橙,窩在客廳沙發(fā)上看電視,聽見開門聲,抬頭招呼。
原本在會場有些陰郁的心情,在她回家后不久便拋諸腦后,因為她不想再消沉了。
她一再告訴自己,可以跟他同處一個屋檐下、近距離看著他、用中文跟他自然交談、還能吃到他親手做的美味料理,她已經(jīng)比許多女讀者幸運一萬倍,不該再貪心。
一進(jìn)門,看見她換上輕便衣著自在地窩在他家客廳沙發(fā),流川直前一刻的疲憊倦態(tài)頓時消散。
“明天要工作。”他迸出一句不相干的話,不想她明天又穿成那模樣去參加活動,供人觀賞。
“呃?這么快?那我打電話給侯哥他們!彼酒鹕硪螂娫。
“他們暫時不用過來,你一個人就可以!
“喔!彪m有點納悶,但倪橙橙仍點點頭。反正她明天也沒打算再出門。
流川直轉(zhuǎn)往廚房,回想下午的沖動行為,頓覺自己愚蠢且幼稚。
他竟為了不讓裝扮可愛的她被許多男人欣賞;不希望她對許多陌生男人親切可愛地微笑,而沖動跑去會場制造大騷動,用自己轉(zhuǎn)移眾人的注意力,還故意在她攤位前方辦簽名會,阻止她招攬客人?
為了一件芝麻小事,他大費周章,做了自己毫無興趣且給人添麻煩的事。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中邪,喪失理智與思考能力,做出違反常理、難以理解的莽撞行為。
唉!有些莫可奈何的嘆息一聲。究竟……他在心里把倪橙橙放在怎樣的位置看待呢?
這一晚,他煮好晚餐,她開心地吃喝,兩人遺忘掉前一晚餐桌上的不愉快。
然而,一整天下來的紛亂,令兩人心里都對彼此產(chǎn)生許多五味雜陳的情緒,無法拿出來談?wù),只閑聊些不相關(guān)的瑣事。
流川直接到日本出版社的責(zé)任編輯來電,神情顯得嚴(yán)肅。
他忘了,一時沖動做出的行為,可能引發(fā)的后遺癥。
“我很抱歉,只是一時興起……是,我沒考慮太多,對出版社很抱歉!彼殖譄o線電話,在工作室來回走動,一手捏捏眉心,表情有些煩躁。“要罰錢或?叶紱]意見!睂ω(zé)編的羅唆,他感到不耐煩。
“老師,我沒有責(zé)備您的意思,只是告知您利害關(guān)系。若您要參加臺灣的公開活動,應(yīng)該要先通知我方出版社,由我方出面做接洽事宜。您辦簽名活動,我方卻是看到臺灣方面的報導(dǎo)才得知,令出版社非常困擾。組長、總編輯長,甚至連社長都很在意這件事,要我向您詳細(xì)問明!必(zé)編態(tài)度恭敬,委婉說道。
“我說了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太多,不是故意對出版社不尊重,更沒有跳槽臺灣出版社的想法。這是不可能的事!彼麖娬{(diào)。
臺灣出版社就算想挖角,也不可能給得起日方的優(yōu)渥稿酬及待遇,而他在臺灣定居這么多年,在出版社的好友蘇俊也從未提過要他跳槽,因此他不認(rèn)為臺灣出版社有必要砸大錢,供養(yǎng)他這個日本作者。
只是,他的舉動太過出人意表,難怪會引起許多空穴來風(fēng)的猜疑。他一時沖動的任性做為,確實是對自家出版社的大不敬。
雖明白自己有過錯,但聽到責(zé)編一再羅唆,便令他很不想再多做解釋。
再說,他自己也無法解釋那一日的荒誕行為。
“既然沒罰錢問題,也沒接到停刊指示,那這事就不需再做討論了,OK?”他想結(jié)束兜了十分鐘的話題。
“總編輯長沒有告知懲處問題,卻是另有要求!
“什么要求?”流川直再度捏捏眉心,隱約可以猜到責(zé)編要說出的條件。
“老師參加臺灣同人活動的消息,日本讀者一得知,編輯部的電話全部占線,紛紛詢問您何時舉辦簽名會。甚至有不少人抱怨不公平,因為您從未參與日本的同人活動……”
“OK!我答應(yīng)出席一場同人活動當(dāng)特別來賓。還有什么要求?”流川直打斷責(zé)編的滔滔不絕。
“最重要的是,請您答應(yīng)參加明年的東京國際書展!
流川直聽了,皺起眉頭。
出版社已經(jīng)邀請他好幾次,希望他出席這個國際性的盛大活動,但不太喜歡面對人群的他,只勉強參加過幾次公開活動,這種超級大場面卻是再三拒絕。雖說作者要盡量配合出版社的活動安排,但若他真的沒意愿,他們也無法強求。
“好,我答應(yīng)。”猶豫了會,流川直選擇妥協(xié)。
他其實能再次拒絕,卻覺得該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對出版社表示補償之意。
可想到不得不接下的麻煩事,他煩躁地爬爬頭發(fā),再度為自己一時的不理智感到后悔。
“老師,謝謝您的配合!甭牭剿饝(yīng),責(zé)編非常高興。
“還有事嗎?既然早就想好要求,剛才就不用廢話那么多。”對于合作多年的責(zé)編,他直接抱怨吐槽。
“麻煩事解決了,接下來就向老師報告好消息。連載一年半的《噴飯王》,編輯部開會決定要改編成動畫,需要請老師回來日本一趟,對制作動畫的人員及聲優(yōu)名單做參與討論!
“喔,要拍動畫了。”這好消息對流川直而言并沒什么值得驚喜,他創(chuàng)作的作品每部都改編成動畫,有些甚至還改編成舞臺劇、電影演出過。
而且他仍在連載的另一部作品,動畫也在持續(xù)播映中。
“什么時候過去?”他有半年沒回日本,這陣子三不五時就接到母親來電關(guān)心,是該順便回去看一下父母了。
“這邊有一個月的積稿可用,請老師至少排出兩周時間,下周三過來編輯部!
“知道了!苯Y(jié)束跟責(zé)編落落長的通話,流川直將電話放回工作桌,一抬頭,就看見站在門口的倪橙橙。
“呃?老師,我不是故意要偷聽,我只是……”倪橙橙有些尷尬,才要走進(jìn)工作室的她,看到他神情嚴(yán)肅的在講電話,擔(dān)心發(fā)生什么大事,才不禁站在原地聆聽。
“不是什么國家機密!甭牭揭矡o所謂,但他打死不會讓她知道,自己為了她做出什么沖動蠢事。
“老師為什么突然參加簽名活動?”知道他跟編輯為這事討論許久,這也是她憋了兩日的疑問。
“該不會你也認(rèn)為我想跳槽?”他避開回答,反問。
“當(dāng)然不會,老師又不是頭殼壞掉!彼χ鴵u搖頭,“臺灣出版社可供不起老師的天價稿酬!
第一次聽侯仔談到流川直的稿費及版稅收入時,她可是驚駭咋舌,半天說不出話。他平均年收入達(dá)五百萬美元,而且這還不包括周邊產(chǎn)品的授權(quán)費。
沒想到他竟是身價億萬的鉆石男,讓她更覺得他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