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竟然冷靜地開始工作,她也不服氣地從自己的包包抽出文件夾,這些都是姚叔交給她,待批閱的公文。于是兩個人就肩并著肩坐著,各自翻閱著手上的公文,時間在一種微妙的平衡中度過。
不過不知道是公文太枯燥使然,還是她昨天睡不到兩小時所致,當車子平穩地奔馳在高速公路上,她開始打起瞌睡來。
原本專注于手上工作的邵克庸,因為肩膀被她的頭撞了下,便側過臉瞧她,只見她頭往前傾,瀑布般的發絲遮蓋住了她的臉龐,然后隨著車子前進的韻律,頻頻打著瞌睡。
頓時覺得好笑的邵克庸伸出一根手指將她額頭往后按,讓她的腦袋靠回座位,這下子她終于不用往前直晃了。但是接著他發現她開始左右晃動,額頭更是直接撞上旁邊的車窗,撞疼了也不肯張開眼,嘀咕兩聲自己揉了揉,竟然兀自再睡去。
「真是敗給你了。」他放下手邊的公文,抽出身側的小抱枕,一手托起她的臉,再將抱枕塞進她肩膀跟車門間的縫隙,讓她不用再去撞車窗。
看著她那跟孩子沒兩樣的睡顏,想到她睡眠不足還硬要跟著他去出差的舉動,他的心竟然變得柔軟了。
。
邵克庸真的非常忙碌,去一趟中南部出差,連跑好多個點看廠、開會,沒體力的人還真是沒辦法跟著他做事。
原本生活作息就很隨意的景袖,倒是見識他工作時嚴肅的那一面了。她雖然有些任性地硬跟了來,倒是一如她承諾的,不妨礙他工作。每次當他去開會時,因為太無聊,她居然把帶來的公文都給批完了,姚叔如果看到了,肯定會很感動的。
老爸這一離家出走,公司重要決策都落在她身上。雖然姚明黥分擔了很多,但是不少事情還是得她自己來。最近她的生活完全失序,弄得她該睡覺的時間睡不著,該清醒的時間又不夠清醒,黑眼圈都跑出來了。
終于,忙了一整天之后,一行人進了旅館。盧秘書已經先行訂房,到柜臺 checkin之后,先把房卡遞給了老板。
「邵先生,您的房間!贡R秘書看都不看坐在旁邊的崔景袖一眼,對她來說,邵克庸才是她的老板,她沒必要服侍閑雜人等。更何況對于崔景袖不請自來的行為,她根本不以為然。
「你住幾號房?」崔景袖拉住邵克庸的手,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磁卡。「我去訂個房間,在你隔壁!」她說著笑咪咪地起身。
但是邵克庸一手扣住她,轉頭示意林經理跟盧秘書先走。頓時盧艾璉有點后悔沒幫崔景袖多訂一間房,不然應該可以把她的房間隔得遠遠的。
「怎么了?」看著其他人走開,景袖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他揚了揚手里的磁卡,另一手依然穩定地扣著她的手腕,那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讓她不至于掙脫,卻也還有掙扎的空間!讣热桓襾恚桓腋矣靡粋房間?」
看到他眼中那放肆的光芒,以及那張揚而毫不掩飾的侵略意味,她狠狠地倒抽了口氣,頓時手足無措。
「我……我們沒那么熟吧?」她頓時覺得喉嚨發乾,心跳加快。
「這是那個跟我求婚的女人嗎?」他刻意而挑釁地問!竵聿粊?或者你可以搭最后一班高鐵回臺北?乾脆別浪費時間了!
聽到他話里的意思,她詫異地瞪大眼。這男人是說如果她沒膽跟他睡一間房,他也不再允許她的靠近了?也就是說不按著他的意思,兩人結婚的事就算是破局了?
這男人忒地霸道!
她真想瀟灑地轉身走出這家飯店,揮揮手跟這囂張的男人告別,但是看著他深刻的五官,還有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她閉了閉眼。
她就是沒辦法放手。
再睜開眼時,她狠狠瞪了他一記,然后一手用力抽出他手上的磁卡,再把手上稍早探買好的換洗衣物塞進他手里。
「走吧!一三一七號房,對吧?」
她踩著高跟鞋,優雅地挺直身子率先往前走,那模樣就像女王出巡似的。而她把購物袋塞進他手里的行徑,簡直是把他貶成仆從了。
但是看著她那刻意的姿態,他只能笑著搖頭。
這個女人真是太有趣了,反應真的很不一般,害他逗她都要逗上癮了。
但是景袖的灑脫帥氣也只維持了小小一段時間。進了房間后她先去洗澡,但一剝去衣物的遮蓋,她濕著發,僅穿著一件浴袍時,卻怎樣也踏不出浴室。
其實她對于男女的身體接觸所知真的有限,因為她以前交往過的男人都還沒機會到這一步,她就先分手了。對于男女情愛,她覺得有些煩心,不是很喜歡把自己的生活搞得那么復雜。簡而言之,她是個懶人,懶得接管父親的公司,懶得談戀愛。只想過著隨興的日子,無負擔、無壓力地沈浸在她的繪畫世界。
但是眼前,她為了保有原來的生活,居然招惹了這么一個難掌控的男人。她是不是瘋了?是不是正在走向自我毀滅的不歸路?
猶豫了片刻,她沒有直接穿著浴袍出去,反而換了今天才買的毛衣跟中仔褲,衣衫整齊地走出浴室。
「那個……我洗好了,你可以用浴室了!顾首鬏p松地聳了聳肩。
但是正站在音響前播放音樂的邵克庸,一眼就看穿了她。
她的忐忑不安,她的緊張扭捏,以及她故作的瀟灑輕松。
當他放下手邊的CD往浴室走去,在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他開口道:「我幫你要了隔壁的房間,只要撥通電話給柜臺,他們會把鑰匙送上來的。」
說完不看她詫異的眼神,他兀自走進還散發著熱氣的浴室,脫去禁錮了一整天的衣物,他走進水霧中,讓熱水放松他緊繃的肌肉。
邵克庸還拿不定主意該拿這女人怎么辦。
他對婚姻真的沒什么幻想,他賺錢、經營事業是為了滿足個人的成就感,從來就不是為了提高自己的身分地位。所以他不曾想過拿婚姻當籌碼,來替他自己省事。崔景袖所提議的,他可以靠著崔家的力量建立龐大的人脈,這他知道,卻不被引誘。就算不跟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人往來,他還是可以靠其他方式擴大事業版圖。即便曲折一點、崎嶇一點,也不是沒路可走了。
但他卻無法毅然決然地拒絕她,主要是因為自己的確被她吸引了。
她是個富家女,脾氣心性有著他從來都懶得應對的任性,但是崔景袖有種奇異的迷人特質,讓這些任性的舉動都像是撒嬌似的,柔軟了他的心,也放松了他的防備。
不知怎地,只要想到她,他的嘴邊就會浮起一抹笑意。是那樣直接而純然的喜悅,讓他舍不下這道照進他灰暗世界里的光。
洗浴過后,他隨手拿了條浴巾圍在腰際,心想她約莫已經收拾好東西到隔壁房去了,就直接推開浴室門走出去。
但是崔景袖再次出乎他意料。
「快點來,十點有一部片子還不錯,既然你沒時間去約會看電影,我們就在這兒看吧!」她朝他揮了揮手,那個本該逃走的人居然還安坐在他的床上。
她身上穿著一件眼熟的襯衫,長發松松地盤在頭頂,臉頰旁還留著一綹不聽話的發絲。她雙腿盤坐在床尾,腿上還放著一盤……爆米花?
「你為什么還在?」他的聲音近乎粗魯。因為在看到她盤坐在床上的剎那,一抹尖銳的驚喜那樣毫無預警地穿透了他,緊接而至的竟是緊繃的欲望冉冉而生。
景袖看到他緊繃的神色,趕緊避開他的眼神,但目光一落到他光裸的胸膛前,立刻偷偷吸了口氣。
他身上殘留的水正沿著胸膛往下滑,滑進他低低圍在勁瘦腰際的浴巾邊緣,然后消失。
「你是故意嚇我的吧?原本就不打算跟我同房,剛剛在樓下故意想把我嚇走,對吧?」她若有所思地回視他。
「所以你就覺得自己安全了?可以不用抖得像個受驚的處女了?」他氣憤地吼她,氣她的不受控制。
「我……我哪有?」她被這一搶白,臉蛋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害羞,整個脹紅。「總之,我已經決定留下來了。就算你現在要跟我上床,我也不會逃跑的!」她坐直身子,挺起肩膀說。
他定到她身旁,捏著她襯衫衣領的一角。「這是我的!
她紅著臉抬頭看他!肝彝涃I睡衣了,我看你行李箱里有兩件襯衫,應該夠穿,就……借用一下。抱歉,我明天買一件新的賠你!
他用那深沈的眼眸注視著她,然后無奈地嘆了口氣。「有時候看你還真是個孩子!
他今年三十,而她二十四,六年的歲月雖然不能說多遙遠,但他原本就是深沈的人,面對她那帶著純真的傻氣時,真的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好像自己對一個孩子有了欲望,心情真是有些尷尬。
「我哪是孩子?我已經滿二十四了!顾棺h地說!肝抑皇菦]什么經驗,你……如果是你……我也可以。」她柔細的雙手按在自己胸口的鈕扣上,毫不懷疑地迎上他那復雜的眼神。
他按住額頭,忽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被他這么一笑,她懊惱了起來。「別笑了,邵克庸,我生氣了喔!」
他這么笑是什么意思?嘲笑她的生嫩嗎?
她只是缺乏練習了點,有必要這樣笑她嗎?
在她的抗議之下,他放肆的笑聲終于逐漸收住。「好了,如果你保證不侵犯我,我就讓你住下來,可以了吧?別生氣了。」
她朝他做了個鬼臉,然后用枕頭打他。
邵克庸笑著取下飯店的浴袍套上,然后才到她身旁坐下!改闳ツ膬号獊淼谋谆ǎ俊
「飯店提供的,但也沒微波爐可以爆,我只好按客服專線請人幫我爆?禳c,電影開始了,快坐好!
他轉頭看了她愜意的神情。「你用什么盤起頭發,看起來有點眼熟?」
「你的筆!顾钩胁恢M!鸽y用死了,太重了,盤不扎實,下次別買這么重的筆!
看到她把他那價值十幾萬的名筆給批評得一無是處,他差點笑出來。
「柜子里有提供泡面吧?那肯定有衛生筷,不如用那個吧!」他憋笑著提議。
「衛生筷?」她轉頭瞪他!肝沂强丛谀愕墓P還挺有質感的,才勉強忍受它的沈重,不要得寸進尺喔!」
他但笑不語,不想指出誰才是得寸進尺的人。
電視里播放的電影開始了,原本邵克庸懷疑自己能不能專注地看影片,但是出乎意料的,有個暖暖的、柔軟的身子靠在他身邊,他居然很快地就習慣了。
他專心地看起電影來,然而身旁那個說要看電影的人居然在嗑完一盤爆米花之后,身子逐漸靠著他滑坐下去。
最后乾脆把他的大腿當枕頭,呼呼大睡起來了。
「景袖?」他低聲喚。
「嗯……」她咕噥一聲,眼睛連睜都沒睜開。
他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她散落的發絲,一種莫名的溫柔攫住了他的心。
「稍早還緊張兮兮,現在居然在一個男人的腿上呼呼大睡,你這是信任我,還是看不起我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不想把她推開。
就這樣,在這個時間的這個空間,他與她以一種靜昵的溫柔相會了。他把電影看完了,但是端在他心頭不放的卻是她那無防備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