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克庸用了大約十分鐘,簡單把會議做個總結后,迅速地回到辦公室,但卻發現景袖不見了。
他走出辦公室,直接問正坐在門口辦公的廖秘書:「她人呢?」
「您太太要我轉告,說她先走了。」廖秘書說著,神情出現一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多嘴。
「她沒有說別的嗎?她看起來怎么樣?還哭嗎?」他有點急躁地問,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丟下工作去找她。這實在違背他的習慣,但是他又很不放心她。
他從來沒見過她那樣子哭法,看起來像是真的承受不住了,他的內心涌起一陣后侮。
「她說了些我聽不大懂的話,但是眼神看起來好悲哀,讓人心酸!沽蚊貢肓艘幌抡f。
「她說什么?」他急切地追問。
「因為她看起來很傷心,我就安慰她說,她在邵先生心中是個很重要的人,她就回我說你也是她很重要的人,她不要你傷心,可是你跟她在一起,你好像一直都很傷心!沽蚊貢鴩@了口氣!杆f這話時沒有哭,甚至還溫柔地微笑,可是不知怎地,我就覺得好悲傷……」
聽了這段話之后,他往后退了一步,覺得自己恍若被重擊了一拳。仿佛可以看到她用那種沈靜的悲傷,微笑著說話的模樣。
光是想像那情景,他的心就像被擰住似的。
「幫我把今天的行程都取消!顾麊≈ひ羝D困地說。
不等廖秘書回答,他抓起外套跟公事包,連電腦也沒關,就往外走了。
從公司一路飆車回家,他把車隨便停進車位,人就往大樓電梯走去。好下容易等到電梯來了,他急切地按下樓層按鍵,然后心急如焚地等著電梯抵達。
一打開門,他就朗聲喊:「景袖、景袖!你在嗎?」
空蕩蕩的屋子沒人回應他,他掏出手機撥打她的電話,卻是關機狀態。他焦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幾度試圖打她的電話,卻一直沒能接通。
就在他快發瘋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手機有通留言,于是趕緊進語音信箱聽留言,果然是景袖打的!
她的嗓音啞啞的,像是哭過的聲音——
「克庸……我今天因為太難過了,跑到你公司去,很抱歉造成你困擾了。今天我才領悟到,當你每一次冰冷地對待我時,其實你的心也在痛著,對吧?」
她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
他聽得出來,她在電話那頭壓抑著聲音哭泣著,聽到耳邊她那細細碎碎的哭聲,他覺得心好痛、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點都不想要讓你痛!
她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痛苦跟酸澀。
「我一直覺得你是在跟我生氣,但今天我好像聽到了你心底悲鳴的聲音,我才知道我傷害你這么深、這么多。為什么我們會這樣,克庸?你明明是我唯一愛上的人,我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幸福,我真的好想要你也幸福?墒俏液孟裰皇且恢弊屇銈摹F在的你每天看到我都覺得痛苦吧?而我卻什么都不懂,只會要你原諒我。哈哈,我好像就是那種很不懂得愛人的人,可憐的克庸……」
聽到她在電話那頭細細的傾訴,帶著溫柔卻悲傷的嗓音,他胸口悶痛得像要裂開來了。
「景袖!」他低呼著,眼眶跟著紅了。
留言結束,他再聽了下一則,還是她,她的聲音好輕好輕,溫柔得像是要掐出水來了。
「不要再傷心了,克庸。如果離開我會好一點,我們就分開吧!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心愛你的,我希望你快樂……不要擔心我,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話說到這里,她掛斷了。
她叫他不要再傷心了,但是他卻聽得出來,她好傷心、好難過。
「景袖!」他嘶吼出她的名字,感覺自己痛得快不能承受了。
他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這樣折磨她?為什么就不能乾脆一點?他明明就是很愛她,根本放不開她呀!
他為什么不留住她?當她從他辦公室離開時,心是不是都碎了?
他一直以為她心性還像個孩子,不懂事又任性,也氣怒她輕忽他的感情,覺得自己被辜負了。可是回頭想想,他又何嘗曾經把自己的感情跟她坦白呢?
她一直都以為他是為了事業才跟她結婚的,這一點他從來不曾好好跟她解釋過。他不是一個很容易對人敞開心的人,他不愿意將自己脆弱的部分讓人看到。即便已經愛上她,他卻從來不曾表達過。
他想征服她,其實說穿了,他想征服的是自己內心的感情。他不想臣服于愛情,不想看見自己在愛情中是這么的脆弱,所以他才會在被傷害之后,也想看見她受苦,看見她也有脆弱的一面。
他從不對她坦白這一切,但她還是愛了。
明知道她對感情有點遲鈍,個性大膽,甚至有些莽撞,這樣個性的她在這樁婚姻里犯錯,不也是可以預期的嗎?
可是他只看到自己的苦,只感覺到自己被辜負,卻不曾替她設身處地想過。年輕的她,涉世未深,盧艾璉有心要挑撥她,她很容易就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能怪她不懂得信任、怪她天真嗎?而他怎么就看不到她那漫不在乎口氣下的驚慌失措呢?
那一天,他憤怒地吼了她一頓就離開,整夜沒回來。隔天馬上飛去美國,一去就是十天,這之中還狠心地不肯聯絡她。那時的她該有多煎熬,多無助?
對于感情這樣遲鈍的她,在跌跌撞撞中學習愛一個人,她都聽得到他心中的悲鳴,他怎么就看不到她眼底的傷心?
她把最后的溫柔給了他,自己又躲到哪個角落傷心了?
強自振作起精神,他撥了通電話給她父親,電話沒響幾聲就被接起來了。
「克庸啊?從美國回來啦?」崔摯鶴朗聲問。
「爸……」他頓時覺得很愧疚,結婚前,他明明保證過,自己不會是辜負這段婚姻的人。但看看現在,他做了些什么?
「怎么了?你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勾迵代Q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景袖有沒有回去您那邊?」他艱難地問,心里愧疚得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景袖?她那臭丫頭自從嫁給你之后,我不打電話她是不會來的。就連你人在美國時,她成天都守著那間屋子,我去看她,她一看到不是你,失望都寫在臉上,養女兒真沒用!你就不要再跟她生氣了,雖然我不知道她做錯了什么,但她是真的很后悔了。你沒瞧那丫頭瘦了一圈了?」
聽到崔摯鶴的話,他閉上了眼,覺得胸口更痛了。
「爸,這回是我做錯了,我一直不肯真正原諒她,她今天很傷心、很難過,留話給我說她會好好照顧自己。爸,您知不知道她可能會去哪里?」邵克庸老實地說了,就是希望能盡快找到她的人,即便要面對丈人的怒氣,他也認了!
「什么?這丫頭離家出走啦?」崔摯鶴氣急敗壞地說。「好的不學凈學些壞的,不能因為老爸離家出走過,就有樣學樣啊!」
若不是克庸太難過,聽到這話可能會笑出來。
「爸,你看我去哪兒找她呢?」克庸焦急地問。
「這就有點麻煩了,因為她沒什么朋友!勾迵代Q還安慰他。「我會派人去調查,你也別太擔心了。她不是會干傻事的丫頭,應該是找家旅館睡一覺就會摸回家了。我給她打打電話,看她接不接!
克庸無助地搖了搖頭,才想到對方聽不到!赴,她這次不是負氣出走的,她真的被我傷透心了。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找到她,請您務必馬上通知我!
「我知道了,你檢查看看她帶走了哪些東西,這樣也比較好推測她的可能去向!勾迵代Q理智地說。
「好,那么有進一步消息再聯絡了!顾麙鞌嗔穗娫挕
為了看看她帶走了什么,他到處檢查,卻發現他根本搞不清楚屋子里少了什么。不過可以確認的是,她帶了手機眼皮夾,因為家里找不到。
恍恍惚惚地踏進她的畫室,平時沒感覺到有多大的屋子,現在看起來卻好空曠。他看到她的畫架整齊排列在角落,每個畫架幾乎都用布遮上了。他走過去,一一掀開那些畫,卻像是掀開一張張愛情的扉頁一樣,讓他驚嘆不已。
每一張畫里的人都是他,神情各自不同,但大多是不茍言笑居多。但是她將他臉上的細微變化都勾畫得很清楚,神韻、神思都極為傳神。即便不懂畫,看到這細膩的筆觸,他也看得出來她筆尖透露出來的溫柔。
為什么他不早點看到這些呢?
一個揚眸,他的目光定在前方的落地窗上,看到玻璃上的影子,他想到了那天……
他橫抱著耍賴的她,逛逼了新居。逛到這間畫室時,她說看著他們兩個在玻璃上的影子,才感覺到兩人已經結婚了。
他不在的時候,她是不是時常站在這片玻璃之前,想起這段往事?那么她也像現在的他一樣,感覺這么這么的孤單嗎?
「景袖,你怎么會認為沒了你我就會不傷心?你怎么會認為沒了你我還會快樂?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但我卻讓你哭著說了那么多回……對不起、對不起……」
他低啞的嗓音回蕩在空氣間,感覺有點滄桑,有點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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