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手持燈籠的家丁巡邏過樊府的書院,過了一會,兩道人影竁入,以極快的手法點了守門的家仆昏穴。
嬌小的人影對著高大的人影點了點頭,高大人影竄上屋檐,而嬌小人影則步入書房。
她的動作極輕微,不發(fā)出任何聲響,小心翼翼地將左手邊第三格內(nèi)的書籍輕輕搬下,手在空書柜后的壁上摸索探觸。
沒多久,頸后的寒毛突然豎起,她心一凜,尚未來得及回頭,就聽到一道壓抑的嗓音。
“你在這里干什么?”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讓她大松口氣,心想有魏崔空在外頭把風(fēng),不可能有人能在他的眼下潛入,也只有熟識的人他才會放過。
轉(zhuǎn)過頭來,她拉下面罩,面對夜行衣打扮、僅露出一雙深邃眼眸不悅地瞪著她的杜夷方。
“相公!彼p聲嬌喊。
“你曾答應(yīng)過我什么?”不要以為撒嬌,他就會輕饒!
她愛嬌地靠上他的身,“我想幫你。
“你違背諾言,背著我進來樊之勝的住處也就算了,還允諾嫁給他當(dāng)小妾?”她把他放至何處了?
“這樣我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他的府中穿梭,而不會有人懷疑啊!”她多冰雪聰明啊!
她在樊府兩天,已經(jīng)將樊府前前后后都“游歷”過一遍,只要她覺得可疑之處,就會趁夜?jié)撨M,調(diào)查得更為仔細。
杜夷方瞪著她,雙唇緊抿。
“好了,咱們別浪費時間了!”她將他拉過,“我發(fā)現(xiàn)這個奇特的箱子。”她指著書柜中的一道暗門,讓發(fā)出微弱燭光的挖空瓷瓶靠近,好讓杜夷方能看得清楚。
那道暗門被隱藏在排列緊密的書群后,里頭藏著一口小小的箱子。
“它有上鎖,要不要試試能否打開?”
“你找到了?”杜夷方連忙上前觀察。
“我今天白日逛來書房,平日這兒有家仆守著就讓我覺得奇怪,”這叫此地?zé)o銀三百兩!八栽谒牟惋嬂锵铝藶a藥,趁他蹲茅房的時候來調(diào)查!
她將暗門關(guān)上,“這門做得十分精細,關(guān)上時幾乎看不出縫隙,如果不是白日的光線良好,根本察覺不出來!”所以她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策略可是大大有用呢!
樊之勝的宅邸,杜夷方亦不是第一次潛入,這書房他來過一兩次,未曾找到機關(guān),原來被隱藏得這么隱密。
他不得不承認,管蒲劍的方法的確有效,但他仍覺得胸口有氣。
他拿出開鎖工具,深入鎖洞中,推敲開鎖方法。
“會很難嗎?”如果很難的話,她可以將鎖打碎。
“還好,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要不要直接將抱走?”這樣比較省事,還可以慢慢研究!
“保持原樣可以多拖一點時間,不讓樊之勝曉得箱中的東西已被偷走!”就算抓到證據(jù),要彈劾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這樣的話,我也得多待在這里一些時候,才不會被懷疑!
聞言,杜夷方轉(zhuǎn)過頭來瞪著她。
“放心,我給他一個大兇的生辰,他要找到迎娶的良辰吉日,得多費一番功夫!”
杜瞪得更兇。
“我又不是真的要嫁給他,是權(quán)宜之計嘛!”不這樣做,哪能光明正大在人家家里翻箱倒柜呢?
“他碰過你嗎?”
“當(dāng)然沒有!我要求他洞房花燭夜才可共寢!
他當(dāng)然曉得管蒲劍不可能讓樊之勝與她有肌膚之親,但他仍是擔(dān)心,就怕他又使出奸計!耙桓矝]碰到?”
“呃……”眼珠子有些心虛地往上,“就……只有手……”
“手?”黑眸迸出殺人意圖。
“快開鎖!”管蒲劍連忙在他發(fā)難之前提醒他眼前的正事,“就算有三師兄替我們把風(fēng),若有人來還是得放棄!快點!有啥事晚點再說!”
杜夷方按壓滿腔怒火,逼迫自己專心對付纏的鎖。
過了約一刻鐘的時間,鎖終于“咔嚓”一聲開啟。
杜夷方輕巧地將盒子打開,拿出里頭的紙本文件。
“是你要的東西嗎?”
杜夷方快速瀏覽過文件,心臟因過度興奮而跳得急。
“是他收取陋規(guī)的名細!彼焖俜,眼神一亮!斑有詐騙盜匪的詐騙名細、藏銀兩的地點,他跟首腦的往來書信之類的證據(jù)!”
這下,終于可將樊之勝繩之于法了。
“太好了!”她的苦心總算有了成果!
“我已經(jīng)掌握到詐騙盜匪首腦的行縱,等追捕到案之后,樊之勝就完蛋了!”杜夷方眸中閃動異樣光芒。
“那你快把這些東西帶走,后續(xù)我來處理就好!”她催促。
“但是……”
“快點啦!”她推了他一把,動手將鎖恢復(fù)原狀。
“明天……”
“嗯?”
“明天我會將這些東西再拿回來。”
“為什么?”她不解。
“我抄完備份之后,會拿回原處,以免讓你陷入危險!”有她在,他的行事得更縝密、更小心!
“我武功……”
“誰武功高強還同時中了迷藥跟媚藥?”
在他嚴厲的盯視下,管蒲劍只好將“高強”兩字吞回去!昂寐,我會來接應(yīng)你的,明晚三更我們在這集合!
“嗯!”杜夷方點頭。
“明日一整天,我會注意不讓樊之勝靠近書房,以免事跡敗露!彼露乓姆降拿嬲,輕吻他的唇!懊魍硪!
“我會盡快讓你離開!”他充滿心疼憐惜地輕撫愛妻的頰,“要小心!”
“放心,有三師中暗中保護我,不會出事的!”
有魏崔空在,的確讓杜夷方安心不少,魏崔空是個值得信任的男人。
“那我走了!”杜夷方拉好面罩,轉(zhuǎn)身離開。
管蒲劍目送杜夷方背影離去,直到消失在視線中,才快手快腳地將書房恢復(fù)原狀。
等她離開書房,飛至另一端的屋頂,魏崔空手上的小石子彈出,守門的家仆悠悠轉(zhuǎn)醒。
“槽糕,我剛竟然睡著了!”家仆慌亂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環(huán)境,似乎沒什么異這才松了口氣。
屋檐上的兩人視一笑。
“師兄,謝謝你一直幫我!”管蒲劍誠摯地道。
那日她決定回來知興縣助杜夷方一臂之力時,魏崔空曉得她心意已決,沒有多說第二句話,僅道:“也讓我讓你吧!”短短六個字,說明了他對小師妹的寵愛。
“我只是不想讓你跟我一樣而已。”魏崔空淡道。
他亦曾經(jīng)在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愛上了一個女人,但當(dāng)時的他個性耿直,不管對方如何示好,他都堅持冷漠的保鏢態(tài)度,以為他對她無意,對方在來年就嫁給他人為妻了!
要說不后悔,那是騙人的,而且他怎知他竟會將近而立之年,仍是孤家寡人呢?
女孩子家的青春短,師妹也快二十了,若有好對象,身為師兄的他自然不希望她步他后塵,才會大力相助。
替師弟妹解決執(zhí)行任務(wù)時的困難,本來就是監(jiān)督的責(zé)任,他這也算是盡本分!
“什么一樣?”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動著不解。
“沒事!蔽捍蘅湛v身躍離。
“師兄真是的,說話說一半!”管蒲劍撇撇嘴,飛往自個居住的院落。
※※※
八個月后
在順利捉拿到詐騙盜匪成員后,樊之勝也因收取陋規(guī),與詐騙盜匪連手騙取大量金錢等罪狀確鑿而收押大牢,等候聽審。
杜夷方也因捉拿罪犯有功,官千五品知州,不再只是個窮酸縣令了。
“大人!你真的要走了?”
李準兵仍是不管衙中規(guī)定,未經(jīng)任何通達就直接進入知縣居住的內(nèi)宅院,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看著滿地行李,分離的感傷讓他哭得眼眶紅腫。
“兄弟!”杜夷方走上前來,大力握住青梅竹馬的手,“這段時間,受你照顧了!”
“別這么說……別這么說……”李準兵以粗臂捂著眼,哭得雙肩發(fā)顫。
“以后,你要好好幫忙新知縣大人,不要老是去客棧喝茶聽八卦!”杜夷方拍拍李準兵的肩,眸中閃著淚光。
開小差被發(fā)現(xiàn)的李準兵搔搔頭,忙轉(zhuǎn)移話題!澳谴笊┠?這幾天都不見她,你該不會又將她休掉了吧?”
約半年前,在他們與朝廷連手捉拿樊之勝后,被休離的知縣夫人突然又出現(xiàn)在縣衙,但這次不是她孤身出現(xiàn),而是被杜夷方以八人大轎送回來的,據(jù)說他們倆已重條舊好,恩愛蜜得教旁人嫉妒眼紅。
兩人感情如膠似漆,同進同出,無怪乎這幾天沒見著大嫂會讓他心生疑竇,且人就要走了,好歹也讓他多看看那張漂亮的面孔幾眼,將其深深印在腦子里,晚上作美夢口味嘛!
“我安頓好,就會去接她。”
“接?她去哪了?”
“嗯……回娘家待一陣子!”
“你惹她生氣了?你們吵架了?”天!他真的看不到漂亮的嫂子了?
“沒事!她只是回去看看‘家人’而已。“是他與古家堡的保鏢契約到期,依規(guī)定她得先回堡中報告。
“原來如此!”
“大人!”一名差役進屋道:“您征召的幾名搬家工人已經(jīng)來了!
“嗯,請他們進來將這些行李搬起吧!”
“是!”
數(shù)名大漢走進院,搬起行李。
一名大漢斜瞟了與李準兵說話的杜夷方一眼,走向最靠近他的行李,手在行李上摸了兩下,突然抽出靴子內(nèi)的利刃,往杜夷方的背刺過去。
“狗官納命來!”大漢大吼。
杜夷方回身閃過,但衣袖仍被削去了一大塊,露出粗壯的手臂來。
“有刺客!”李準兵大喊,抽出腰間長劍,擋在杜夷方身前。
外頭的差役迅速沖入屋內(nèi),連手擒下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