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彼驹谘b飾華麗的馬車前對著遠方跑來的身影展露甜美笑饜,映襯著頰邊深邃的梨渦,出塵的容顏顯得夢幻且美麗。
“……公主殿下……”今天的他將一頭黑發整齊地扎在腦后,展露出俊逸卻顯消瘦的臉龐,衣著雖然破舊,但干凈,比她高出半顆頭的身影局促地佇立在她眼前。
“嘖……叫我星兒就好,公主殿下聽起來好繞口……”手里牽著戴著面紗的姊姊,帝晨星揚起粉嫩的臉微笑。“我們去那天的湖邊野餐吧!我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東西喔。”
“嗯!彼詭邼匾崎_視線,面容微微潮紅!靶莾骸
“無名,我給你介紹,這是我的姊姊,帝凝月,她今天要跟我們一起去湖邊玩,你得好好照顧她喔!钡鄢啃谦I寶似地將姊姊推到他面前!霸聝,你瞧,他便是我說的那名少年,長得很好看是不?只差日曜哥哥一些些。”
兩人同時為帝晨星這一番話而爆紅了臉。
“星兒……你一點也不知羞,女孩子家哪有人這么說話的……”
“呃……無名參見凝月公主……”無名羞赧地跪地參拜,藉以遮掩臉上的紅潮。
“不用多禮。你一樣稱呼我月兒吧。”她的聲音圓潤柔和,猶如黃鶯出谷,婉轉悠揚。
“禮不可廢,無名還是稱呼您為公主殿下吧!彼砥鹆,眼中有著只對星兒的癡迷,帝凝月心中了然,也不多作勉強。
“好了……別浪費時間了,快上來吧!我們下午便要啟程回天界城,趁林姨在收拾行囊,我們趕快先偷溜出去玩,不然等會兒她發現了又要嘮叨了!钡鄢啃且皇掷㈡,一手拖著無名,利落地爬進馬車之中。
“星兒……你說啟程回天界城……是什么意思?”無名忐忑開口低問:“你要走了嗎?”
“嗯。再過幾天仙學就開課了,我們得趕在仙學開學之前回去……”坐在毛茸茸的雪貂皮之上,帝晨星素手捻來一塊甜糕塞進嘴里吃著。“對了,你多大年紀了?干脆你就一起跟我們進仙學里念書吧。”
“我……應該滿十三了吧。”他怔忡,她的意思是要帶他一同回去?心中還來不及狂喜,便又聽到她嬌脆的聲音繼續說道,也澆熄了他眼中微弱的希望。
“十三歲?那不就比我們大上兩歲……雖然入仙學晚了些,但應該還可以進得去……以后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念書好了。還有,我已經將你送給了月兒,以后你就是她的貼身護衛,得幫我好好保護月兒,不被他人欺負,懂了嗎?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勝任她的貼身護衛!彼鹈赖膵缮め莘鹪V說著他怎么也聽不明白的話語。
“貼身護衛?”
“嗯!彼苫蟮仄沉怂谎邸!澳悴辉敢猱斘益㈡⒌馁N身護衛嗎?”
“不用勉強,星兒,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钡勰碌托,眼中有著對沉默少年的同情,他應該比較想當星兒的貼身護衛吧?
“不行,月兒,我說過我要他保護你,這樣就算我不能時刻在你身旁,你也不用怕被別人欺負去!”帝晨星執拗地嘟起嘴!盁o名,你不愿成為月兒的貼身護衛嗎?答應我,你會用你的性命保護她,讓她免于受到任何傷害!
“如果……這是你的心愿,我答應。”無名艱難地吞下喉中硬塊。
不意外啊,不算意外啊。他其實早就打從心底等著被遺忘、被拋棄,他告訴自己,就算這樣,他也不會責怪她,因為他早已經習慣孤獨,習慣一個人了……
“這樣才對嘛!我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你就要幫我保護月兒。這世上我最愛的就是月兒,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也會像我一樣愛她、保護她!
帝晨星動人肺腑的話語令帝凝月哭笑不得,F在是怎樣?有這么夸張嗎?“星兒……你做什么無緣無故說這么多……”
“嘿嘿嘿……我太高興了嘛!好不容易說服你跟我回天界城,我已經開始幻想我們回宮后的快樂日子了……”她吐了吐粉舌,撒嬌地窩進姊姊溫暖的懷抱中。
無名凝視著她依戀姊姊的舉動,將沉寂的目光落在她視若生命的姊姊身上;與她一身鮮艷紅衣不同的帝凝月,穿著一身素白,臉上戴著雪白面紗,遼去了大半容顏,只露出那如同星兒一般的剪水大眼,黑黝黝的雙瞳深不見底,沒有星兒的單純清澈,卻有著星兒沒有的溫柔恬靜。
帝凝月坦然無畏地回視他打量的雙眼,然后在帝晨星的訝異下,取下了自己的面紗。
那是一張美麗無雙的面容,他心之所系的面容,與星兒如出一轍的面容;但本是無法區分的面容,卻因她左邊臉頰那塊幾乎遮蓋了半邊臉的黑色胎記,明顯地被區分出來。
原來,謠傳隱居于北方的天界公主就是她,星兒的孿生姊姊,同樣尊貴的身份,卻因為臉上這塊胎記而有了不同的際遇;霎時,無名心中有點懂了,為什么星兒會如此心疼她這位姊姊。
他無語地斂下眼眉,回避她眼中的探索。
沒有看到預期中的嫌惡、害怕,帝凝月沉默地將面紗收起。既然他不害怕她的面容,那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地戴著白紗呢?冰冷的心微微裂了一角。莫怪星兒如此推崇他,這少年的氣度、風范各方面確實不錯。
“看吧!我就說他可以保護姊姊。”她呼了口氣,掩嘴偷笑,清脆的笑聲在空氣中飛揚!鞍Π 呛搅,我們快下去吧!”
那座美麗的小湖,帝晨星將它取名為落日湖。
銀鈐般的笑聲回蕩在湖畔,一身紅裙飄揚的帝晨星躍起輕盈身形在湖畔起舞,只見艷紅衣衫在風中飛揚,舞姿雖略顯生澀,但仍玩得不亦樂乎。
無名沉默地落坐茵綠的草皮上,凝望著前方起舞的翩然身影,久久無法言語。
帝凝月坐在無名身旁,低頭編織著手上的花圈,微風吹撫過她扎在腦后的一束濃密長發,細細的發絲隨風飄揚,沭浴在陽光下的她,散發著點點圣潔光芒,皎潔如玉的面容在完成了花圈的編織后,驀然綻放開來一抹美麗而燦爛的笑容,幾乎掩蓋掉她半邊臉頰的缺陷。
“無名!彼D頭看了眼心神全在妹妹身上的少年,猛地將手中的花圈戴到他頭上,歪著臉左看右看,瞧著花圈下愣住的面容,突然噗哧一笑,伸手要將花圈拿下。
無名同時伸出手來握住她要拿下花圈的小手,他突兀的舉動引來她不解地側過臉。
“怎么了?”
“不……沒什么……”他若有所失地放開她的手,亦不解自己反常的舉動。
突來的凝滯氣氛,驀地令她紅了臉,張口欲言,卻又退縮,在遲疑了幾秒后仍是開口了:“是不是星兒讓你當我的護衛……所以你不高興?”
“……無名答應過的承諾,絕不會改變!蔽站o空虛的掌心,他將目光再度落到正玩得忘我的帝晨星身上。
“無名……我最不需要的就是憐憫,希望你能明白。星兒的話你不需太介意,回宮之后,我會告訴她,我不需要貼身護衛,我能自己保護自己……就算……我真的需要,那個人也不會是你!
莫名地,他清楚地知道她的心情低落了。見她眨了眨朦朧大眼,將視線落在水波瀲濫的湖面上,輕細柔和的嗓音婉轉悠揚,密密地籠罩住他撲撲跳動的心臟,帶了點疼與脹,微微的揪心好似一個癮,讓他戀上了這種感覺,細細品味著這陌生的痛楚。
恍然間,她的面容與星兒的面容相互重迭,他不解自己心中怪異的反應,竟直覺地將她放置身旁的小手握進掌中,感受著粉嫩肌膚在手中發燙,在她詫異的目光之中,他心頭一驚,猛然放開手,沒想到自己竟錯將她當成了星兒。
尷尬沉默的兩人再也沒有任何言語,坐在湖畔邊的身影因落日余暉而拉得細長,在草地上交迭交錯。帝凝月咬著下唇瞧著夕陽的柔光漫灑在湖面上,沉浸在此刻淡淡的悸動當中,微微的甜與蜜沁入心扉,雋永甘甜,當下雖不是永恒,卻給了她永恒的錯覺,真以為他想牽的手是她的……
帝凝月強忍住急促的呼吸,緊緊交握住自己的雙手,用力到指甲插進柔嫩的掌心都未發現,心中帶著些微的苦澀。別傻了,那少年的眼光自始至終都放在妹妹身上,永遠也不可能放在她身上。
被施予飛天術的馬車奔馳在通往天界城的主要干道上,在數十名天界戰將的護衛之下,以著極快的速度飛行于白茫茫的茺野之上。
無名完全不懂仙術,無法像馬車外的戰將一般御空而行,只能同母親一起窩在華麗馬車后那幾頂專載女眷、仙婢的小軟轎中飽受冷眼。
“為什么我們得跟他擠在一起……”
“應該讓他自己走的……”
“公主就是心地太好……隨便撿個來路不明的小子,也打算帶進宮……”
恰巧與他分配到同一頂軟轎的三名年輕仙婢不悅地輕聲嘀咕,雖控制了音量,但那些話仍清清楚楚竄進他靈敏的耳中。
他恍若未聞。身旁坐著失神的母親,他掀開軟轎上的簾布,看著窗口快速流逝的景致。
力量,是一件很奇妙的誘惑。他本不懂何謂力量,不懂半點仙術,卻在見識到幾名戰將施出的高級飛天術后,頓時升起了他想得到力量的欲望,不禁期待起進入仙學的日子;只要進入仙學,就能學得高深的仙術了吧,年輕的心不禁蠢蠢欲動;這樣他就有能力保護星兒,有能力保護星兒要他保護的凝月公主。
正當他正對未來陷入幻想之際,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平靜的黑幕猛地被撕裂扭曲,破碎的裂縫中陡然竄出數百名大小妖魔,密密麻麻地掩蓋住了整片天。
領軍的赤鷹魔拍打著背后烏黑的羽翅,揚起手來放出大王所贈的一滴精血,霎時空中布滿專屬暗魔血脈的氣味,大聲嘶吼著:“記住這個味道-小妖們,把大王要的人找出來!”
“遵命!赤鷹將軍!”妖魔們齜牙咧嘴地咆哮著,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甜美的仙氣,個個蓄勢待發,張牙舞爪。
“去吧!小妖們,大王要的是活的,千萬別搞砸了!”
喧囂的妖魔們呈噴射狀霎時飛射而去,魔影蔓延整片天,伴隨著天界子民凄厲的呼救聲。
鮮血染紅了大地,戰族邊防守將在除魔的同時也吹起了示警號角,慌張的北方子民爭相奔跑地躲入就近的屋內。
遠方天際更有著數十名邊防戰將聚集共同修復防護結界,藉以遏止更多的妖魔竄入。
“發生了什么事?”綿延深長的號角聲傳入耳中,帝晨星抬起粉嫩的面容采出馬車窗日。
“是魔族人!毙嶂諝庵袀鱽黼[隱約約的血腥味,帝凝月驀然握緊妹妹的手。居住北方已有兩年時間,她太清楚號角響起的意義了!霸诒狈,只要一聽到號角聲,就要躲進房子里……”
由于北方時常有妖魔入侵,防患未然的北方子民在自家住所上都設有防護結界,當妖魔來襲時,只要趕緊躲入屋中便可避開妖魔的襲擊,而那些未及時進入屋里的天界人便會成為妖魔的攻擊對象。
兩條身影頓時緊張地趴在馬車窗口,氣喘吁吁地呼喊著:“快!尋找最近的房子躲藏……”
可是,在荒蕪的原野哪來屋子可供庇護?他們目前遭遇的窘境便是進退不得。臉色凝重的戰將們朝天界城發出求救信號之后,便合力在馬車上設下防護結界,如今看來,能撐多久是多久了。
突如其來的局勢發展令無名不知所措,軟轎里滿是仙婢們驚慌的尖叫聲,他呼吸急促地看著猛然靠近窗口的母親,她挺直卻消瘦的背影竟然布滿一股絕毅的況味,令他心頭猛然一緊!
“母親……離開那窗口,快過來,那邊危險!
陣陣窗外灌入的疾風吹開了她覆面的長發,展露了張憔悴卻不失美貌的側臉;她沒有回頭,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躲好別出來,那些是暗魔王派來的妖!
“母親……你說什么?”他艱難地開口:心臟猶若擂鼓般轟然作響。
“別叫我母親,我從不承認有你這個孩子!彼琅f沒有回頭,頓了頓后,冷然的嗓音再度響起:“離開這里之后,忘了過去的一切,好好的活下去!
微微放大的眼瞳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猛然綻放金光竄出軟轎的身影,他倒抽一口冷氣往前撲去,卻連她的衣角都沒抓住,反倒被余留的金光反彈跌坐回位子上。
“母親--”
一行大隊馬車不知何時已被無數妖魔團團圍住,猛然竄出轎外的白影手持光劍,如行云流水般的身影在妖魔群內來去自如,光劍所到之處妖魔煙消云散,此刻的她彷佛回到了過往的榮耀股,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梅花仙子,驚艷絕才。
“是她!是她!找到了!快通知赤鷹將軍!”
大大小小的妖魔們綿延不絕地往這方荒野集中而來,無視不斷消失的同伴;它們的性命本就不值錢,踏著同伴的鮮血蜂擁而來,唯有活下來的那個才有機會得到力量,往上晉階。
“好久不見了,魔妃,交出那個孩子。”瞬息出現的赤鷹魔雙翅揚起颶風,直朝白衣女子而去。
“哼!”聚集起全身的力量,揚起光劍劈散颶風,她忽視身上不停噴灑出血來的創傷,不要命的身影依舊穿梭在眾妖之中。
“好香!吃了她……大王說只要那孩子就好……”興奮的妖魔們張開口來接住她不停灑落的鮮血,意猶未盡地不停往前撲去,和爪更是毫不留情地招呼在她身上,撕裂她雪白的肌膚。
眼見母親幾乎被妖魔吞噬,他含淚遙望著前方華麗的大馬車,腦中驀然出現的是帝晨星美麗的臉孔,心在揪疼,沒想到這最后一刻,他竟無法守在她身旁。
星兒……與你認識相處的這段日予以來,是我此生過得最快樂的時光了,希望還能再見……
他在心中黯然低語,之后毅然沖出軟轎,單薄的身影瞬間被群妖淹沒,無數利爪襲上身,劇烈的疼痛霎時從身上蔓延開來。
他死,沒關系,只要她活著。
他從不希冀幸福會降臨在自己身上,直至過見了她,初嘗幸福的滋味,他才懂得什么叫做幸福。
盡管,幸福如此的短暫,稍縱即逝。
然若,他能活下,他會回來找她,再度握上她的手。
問她,他想要愛她,可以嗎?
緩緩閉上的雙眼,沒有看到在他之后也跟著沖出馬車外的身影,那布滿淚水的臉蛋似乎在呼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