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里,風吹來,帶著絲絲涼意。
上官熙婳提起木桶從頭澆下,井水好冷,凍得她不禁輕顫,一滴晶瑩的淚珠悄悄滑出眼眶。
她最敬愛的父皇啊!
無窮無盡的悲傷排山倒海而來,瞬間擠滿她的胸口,再也克制不住的傷痛倏然崩潰。
她的父皇……她的鳳來……短短一夜慘遭蹂躪,灰飛煙滅。
一想起再也見不到父皇慈愛的笑容,和父皇的寵溺呵護,上官熙婳小手攀住井邊,用力得指節泛白,任淚水放肆渲泄。之前她不能哭,她的驕傲不容許她哭,因為她不是一個人,還有穆華他們的性命全系在她身上,她沒有資格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可是如今安靜無聲的天地里只剩她一個人,強裝出的堅強一點一滴的潰堤。
“上官熙,你是好了沒有?皇爺還等著見你呢!”遠遠的,傳來年約十二、三歲少年的清脆嗓音。
說話的人是小蔚,原本是闕炎熾的隨身小廝,如今他的工作多了她分擔。
“就快好了!泵腿换剡^神,上宮熙婳胡亂抹去淚痕,濕發隨手一束,也顧不得身上未干,匆忙穿上衣服。
身為階下囚,她連哀傷的權利都沒有。
忽地,她動作一頓,眸光落在自己的雙腕,原本瑩白如玉的腕間如今出現怵目驚心的瘀痕。
還真是脆弱!她不禁自嘲的想。
闕炎熾只不過稍稍用力,卻在她身上留下如此明顯的傷痕,剎那間,她真痛恨自己的脆弱。
“一個澡洗到天都要黑了,你該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啥太子殿下吧?若是遲了,皇爺可是會大發雷霆的!钡鹊脴O不耐煩,小蔚嘀嘀咕咕地走過來,突然話聲一頓,眼睛睜得老大。“嚇!”
原本臟兮兮的上宮熙婳沐浴過后,現出清麗動人的容貌,膚白勝雪,光是站在那兒不動就足以讓人心跳怦怦。
“怎么了?”小蔚目不轉睛的表情令她不安,她皺眉。
難不成她露出什么破綻嗎?!
不!不可能,她學習男子生活多年,對自己的言行舉止極有自信。
“沒、沒什么!庇昧u搖頭,小蔚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快走吧!皇爺等著呢!”
難道鳳來國的男人全生得比女人還漂亮嗎?瞧他骨架纖細,明明已經是二十歲的年紀,身高卻和自個兒差不多,真是太詭異了。
“你帶路吧!”面無表情的,上宮熙婳淡淡的說。
若是上天要給她最艱難的磨難,她也只有接受的份,因為她任何的反抗,都只是替穆華他們帶來不幸。
走過青石子路,轉過彎,小蔚將她帶到闕炎熾的帳蓬前。
“上官熙,皇爺說今天只要你伺候他,我就不陪你進去了,”小蔚還是忍不住多看她幾眼。“伺候皇爺的訣竅很簡單,聽話、安靜,就這四個字。”
漠然地點點頭,上官熙婳轉身入帳。
她不開口,還得看闕炎熾想不想說話,相信他不會放過任何羞辱她的機會。
帳內飄散著淡淡的飯菜香,只見高大剽悍的闕炎熾埋首書案,深刻俊逸的臉龐譏誚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她不曾見過的專注。
似乎是聽見她極細微的腳步聲,闕炎熾緩緩拾眸,在看清上官熙婳的剎那間,驚艷的神色一閃而逝。
上回在大街上驚鴻一瞥,他只覺得他五官精致得不像男人,如今細看,更是美得太過驚心動魄。
腦中突然閃過奇異的念頭,像他這種纖麗的男人也會是禍水吧!
“不知道皇爺看夠了沒有?”冷冷的,上官熙婳不客氣的問。
他放肆大膽的目光徹底激怒她,她不是玩物,犯不著任人仔細玩賞。
“嘖嘖,太于殿下真是好大的火氣,看來稍早的教訓你并沒串記在心。”背著手,好整以暇地繞到前方,闕炎熾在布滿食物的桌前落坐。“過來!
“……”
“本皇爺的話,向來不喜歡說第二次。”他懶洋洋的開口,語氣極輕,卻聽得出話里隱含的威脅。
不情不愿的移動步伐,上宮熙婳僵硬地在他跟前站定。
“替本皇爺斟酒!毙皻獾镍P眼睇她,薄唇微勾。
瞪著桌上的酒壺,仿佛跟它有深仇大恨似的,上官熙婳頓了好半晌才終于有了動作。
冷眼斜睨他斟酒的動作,闕炎熾黑眸微瞇,靈敏的嗅覺聞到淡淡的皂香。一綹微濕的發絲垂落上官熙婳雪白的頸旁,纖細的頸項和領口呈現一種優美的弧度。
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
不自覺的,他竟有片刻的失神,等他再回過神來,該是平穩的心跳竟有些快。
他從不認為自己有偏好男色的傾向,但堂堂鳳來國的太子竟讓他有此種怪異的念頭。
“滾開!”冷不防,他皺眉低斥,粗暴的語氣遮掩心底詭譎的反應。
他的情緒起伏真大呀!前一刻還平靜無波,下一刻便掀起滔天巨浪。上官熙婳咬咬牙,將酒壺不輕不重地往桌面一擱,便又退開三步遠。
要不是他方才的命令,他以為她喜歡靠近他嗎?!
她連和他呼吸同樣的空氣都不愿意。
“你的神情似乎很不高興?太子殿下!贝瓜马,闕炎熾狀似無事的開口。
“身為階下囚,我應該沒有不高興的權利!眲e開臉,上官熙婳冷冷的應。
“是本皇爺錯聽嗎?這句話聽在耳里怎么嘲諷意味十足?”闕炎熾揚眉。
“若是我說的話皇爺不愛聽,我大可以閉嘴!鄙蠈m熙婳抿緊粉唇,擺明不再開口。
他倔強的表情真教他生氣,讓他好想狠狠重挫他的銳氣,看他究竟可以高傲到什么時候?
可是現在,他有比陪他玩玩更重要的事要想。
闕龍印已經先一步回到北原國,奸詐如他,不知道又會玩些什么手段,他必須盡快趕回去,偏偏又被如謎般的上官熙婳給困在這里。
焦躁、心煩,他真痛恨這種等待的感覺。
“你退下吧!”濃眉微蹙,闕炎熾冷冷吩咐。
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他還真懂得如何折磨她、激怒她呀!
咬咬牙,上官熙婳面無表情地越過他身后,誰知道一掀帳,刺骨寒風拂面而來,她只覺眼前一片暈黑,身形微晃。
暈了。
“搞什么!”眼尖的闕炎熾看見了,飛身向前,大手準確無誤地撈住她倏然虛軟的身子。
手中不盈一握的觸感讓他感到震驚又憤怒。
好好一個大男人到底是如何讓自己的身體養得和女子一樣柔軟?要不是他貴為鳳來國的太子,他不禁要懷疑起他的身分是某王宮大臣的男寵!
鳳來國有太子如此,難怪脆弱不堪一擊!
原本想丟下他不管,可上宮熙婳蒼白的面容、擰緊的眉心沒來由的讓他沒這么仿,闕炎熾遲疑片刻,終于一把打橫抱起他,輕輕將他放在軟榻上。
他一反常態的舉止連自己都感到驚訝,對方是名男子呀!他突生的心憐情緒豈不是既突兀又可笑?!
煩躁的情緒猛然涌上心間,闕炎熾像是被火燙著般用力撤回手,深幽的目光卻離不開上官熙婳雌雄莫辨的絕美臉龐。
或許……只是或許……
在大街上的驚鴻一瞥,他就已經失去平常心了。
。
“沒想到鳳來國的太子竟然擁有一張沉魚落雁的清美臉孔……咦?他在哭?”
得到捕獲鳳來國太子的消息立刻趕來的白彤云,正好奇地打量昏睡中的上官熙婳,他挑眉。
沒想到美男子掉淚也會如此教人心憐呀!白彤云微微瞇了鳳眸,忍不住想伸手幫他拭淚。
“彤云,你在做什么?”冷冷的,闕炎熾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什么原因,白彤云目不轉睛盯住上官熙的目光,就是讓他心底隱隱不痛快,如今他的動作更是激怒他。
“我?”白彤云訝異地指指自己,“我見他哭了,所以想……”
“什么都不用想,”闕炎熾抿緊唇線。“你應該是專程來見本皇爺,而不是來見他的吧?”
“難得一見的美男子,讓我多瞧幾眼應該無妨,賞心悅目呀!”白彤云慢條斯理的在他對面落坐!霸趺矗吭摬粫薁敵源琢?”
一句話像是不經意觸碰到禁忌,闕炎熾望住他的眸光倏然冰冷。
“你說什么?”
心頭微跳,白彤云在他身邊多年,當然明白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不!我什么話也沒說!卑淄坪茏R相的回答。
冷冷睇他一眼,闕炎熾微乎其微的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