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想知道,這場拖延了三年的仗,到底會怎么收場?而我所好奇的是,那顆「堅硬」的「石頭」到底是握在誰的手中?
——縈柔語錄
謝縈柔氣呼呼地回到皇宮,一路上都在想下次怎么整蕭離。
居然敢當面說她穿的衣服不好看?關他屁事。∵@可是皇后親自賞給她的,她就是喜歡綠色,就是喜歡!下次一定要打聽好他什么時候入宮,然后她就一直穿綠衣服,在他眼前拚命晃,晃到他頭暈惡心,跪地求饒!
越想越開心,她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這一笑,將門外正要走進的一位公公嚇了一跳。「謝姑娘,沒事吧?」
「嗄?沒事。怎么,萬歲叫我?」她認出這是朱允炆身邊最貼身的陳公公,每次他一來,必然是朱允炆有事找她,但現在還不到學習的時候啊。
陳公公知道她是主子身邊的大紅人,笑咪咪地堆著眉眼,卑躬屈膝的說:「是皇上那邊來了貴客,萬歲想請您過去見見!
「他的貴客我為什么要見?我又不會議論朝政時局!顾槟钪,卻不敢不去。
就這樣來到干清宮,果然在宮里除了朱允炆之外,還有一個外人。
那人原本坐在椅子上,聽到外面的響動,緩緩轉過頭來,謝縈柔的目光與那人一對視,立刻覺得呼吸都會停止。
她以前只在畫中見過這么風流俊逸的翩翩公子,眉如遠山秀,目似春水流,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卻有著極為尊貴的氣度和懾人的風采。
她第一眼以為這是什么皇親貴戚,但是看他一身天藍色的長衣,完全是民間穿著,又不大像。
朱允炆笑著為他們彼此介紹,「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謝縈柔?M柔,這位金城公子是本國響當當的人物,他曾走遍四海,會說很多國家的語言,我特意叫妳來,可以和他切磋切磋。」
「金城公子?」謝縈柔暗自吐了吐舌。今天自己和「金城」好像很有緣啊。
而且看這個公子的相貌,和剛才那個金城燕很像,莫非……「你是金城絕?」她直覺地問出口。
那人微笑頷首,聲音清澈怡人。「是的。」
輕吸一口氣,謝縈柔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兩人。
皇后想見金城燕,卻礙于金城絕而不敢私下召見,怎么偏偏朱允炆卻在這里單獨接見他?
不知她的疑惑,朱允炆還在那邊興匆匆地介紹,「縈柔,金城公子可是本朝的一位奇人,不但遍游四海,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經商更是絕頂厲害,皇爺爺在的時候對他贊不絕口……」
朱元璋贊不絕口的人太多了吧?她不經意地扯扯嘴角?墒悄切┤说阶詈筮不是一個一個都被殺掉了?
金城絕的目光銳利,捕捉到她嘴角的弧度,于是輕笑著自嘲,「先皇謬贊了,其實絕就是再厲害,也依然是萬歲的一個子民。草民沒有什么特別本事,無非是想讓家里人吃飽穿暖而已!
「隨便可以掏出二十兩銀票砸人的人,可不是普通的讓家人吃飽穿暖而已!怪x縈柔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說:「我今天剛剛見到令妹!
金城絕微露詫色,「哦?在哪里見到的?」
她這才發現自己失言,這件事不該當著朱允炆的面說出來的,不管他為何召金城絕入宮,如果說出替皇后送信的事情,只怕會引得人家夫妻不和。
于是她趕快轉移話題,「哪里見的不重要,皇上說金城公子遍游四海,不知道有何為憑?」
朱允炆一愣,「這還要什么憑證?世人皆知……」
「以訛傳訛,謠言偏多,萬歲要用人,總要用個貨真價實的吧?」
聽她明白的在懷疑自己,金城絕也不惱,只是笑著伸出自己的右手,問:「這個可以做憑證嗎?」
她低頭一看,只見他的右手細長瑩潤,比女子的手還要光潔好看,在他右手食指上戴著一枚玻璃指環,這種東西在明朝極為罕見,可謂千金難求。
但是她依舊不信,只希望確實保護自己的救命恩人!附鸪枪痈豢蓴硣,誰知道這玻璃是不是你自己花錢買來的?」
金城絕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臉上還是優雅地笑著,將那枚指環退了下來,遞給她,「原來姑娘連玻璃都認得?后面有字,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看懂?」
謝縈柔翻過來一看,只見戒指的內側果然有幾個小字,在玻璃上刻字是極難的工藝,她看了一會,才看出那些英文字是:金城無雙,絕世風華。
金城絕在旁邊解釋,「這是一位南海友人贈與我的,他家中世代做玻璃工藝,掌握著不傳外人的刻字絕技。」
謝縈柔把指環還給他,這才點了點頭。「金城公子果然是富可敵國,交游遍天下!
金城絕哈哈一笑,「過獎了。」
謝縈柔只覺得他眼神里透出的犀利讓自己很不舒服,便笑嘻嘻地回頭,避開他的目光,一派天真地問:「萬歲,您叫我過來還有別的事情嗎?」
「金城公子是朕特意請來幫忙的,朕……想請金城公子幫朕調動一批銀子,送到邊關去。」
聞言,她詫異地看著他,好半天才低頭說:「萬歲,這種事情奴婢不懂,可以告退了吧?」
「縈柔,朕是特意要告訴妳這件事,因為有些話妳知道朕不能隨便對別人說,但是對妳可以!
他的誠摯讓她很咸動,但旁邊的金城絕雙眸之中卻滑過一抹幽光。
「萬歲,您太抬舉奴婢了,奴婢哪有那個本事——」
朱允炆揮揮手打斷她,「上次妳和朕說,幾百年后,我大明會亡于外藩之手,朕信妳,但是卻不知該如何不讓大明在我手下亡掉?M柔,如果四叔真的殺到應天府,殺了我,難道天下人就不會反他嗎?」
謝縈柔聽了花容變色,連忙撇清,「萬歲,那只不過是玩笑話,是我胡亂編的故事,您怎么就當真了?別說什么死啊活啊的,讓金城公子聽了,會笑話您這個一國之君的!
得不到她的肯定回答,朱允炆也急了,越說越多,「可是當年妳剛入宮時就曾斷言燕王會裝瘋造反,事實證明果然如妳所說。
她尷尬地找個蹩腳的借口,「奴婢那是胡亂猜的,燕王狡詐嘛……」
那時候做的事,她現在也很后悔。”緛硭窃撿o靜看著歷史照著天命走的,可是為了報答皇上與皇后的救命恩情,她仍舊毅然決然的選擇待在終將滅亡的建文帝身邊,希冀歷史能夠重寫。
只是她忘了該小心行事,鋒頭太健不僅不能幫上恩人的忙,反而更可能替他們惹來禍端。
她心中感嘆,朱允炆也太良善可欺了,這樣重要的話怎么能隨便說出口?還當著她這個小宮女和金城絕這個立場不明的外人面前。她偶一瞥眼間,見金城絕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心立刻跳快了一拍,沒來由的開始擔心起來。
朱允炆見她不斷使眼色,終于醒悟過來,忙掩飾著轉移話題,「也是啊,金城公子不要見笑。那么剛才說的那件事……」
金城絕一躬身,又是那副悠然自得的德性。「萬歲所說借銀之事,當此國家干戈四起,叛臣作亂,草民身為萬歲的子民,自當出一份力,也責無旁貸。
「但有點麻煩的是,如今北部都在燕王管轄范圍,而草民的大部分家產皆在其中,可以交給應天支配的,不過十幾萬兩銀子,如果應對幾十萬人的軍隊開銷,遠遠不夠。當然,如果萬歲一道旨下,草民這就可以將這些銀子命人車行舟運,即刻送到前線將士手中。」
這番話看似冠冕堂皇,但謝縈柔聽得出來這不過是推托之詞。
既然皇后說他富可敵國,金城絕就絕不可能只有這區區十幾萬兩銀子,難怪連朱元璋那樣的老狐貍都請不動他,這個金城絕還真是精明,至于朱允炆這個心思單純的人……只怕斗不過吧?
她憂心忡忡地看了眼朱允炆,果然見他皺緊眉頭,不由得脫口接話。
「既然金城公子說只有這十幾萬兩銀子,萬歲就先和他借下吧,等將來把燕王的叛軍剿滅,北方那些錢自然還是金城公子的,到時候萬歲想借多少就借多少,如今是眼前救急,不要想以后!
她一邊說,就感覺身側金城絕的目光如刀劍一般盯在她身上,但她裝沒感覺,只是笑咪咪的又建議,「萬歲,您說金城公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您又向來喜歡這些,不如就把金城公子留在身邊封個一官半職,在這應天府里時時陪您談古論今,不是更好?」
朱允炆還沒有說話,金城絕便搶先開口,「草民是閑云野鶴,不適宜伴駕,謝姑娘實在是太抬舉在下了。我雖有意侍君,只是商賈身分低賤,萬歲跟前的黃大人和方大人都不會容得下我,萬歲如果愛才惜才,就請給草民一個自由身!
朱允炆的話還沒有出口就被堵得死死的,只好訥訥地將后面的話縮了回去,一時也沒什么話可說,便吩咐謝縈柔道:「縈柔,幫我送送金城公子吧。」
「是。」
兩人走出殿門,她隨口問:「是送您出了干清門就好,還是要一直送到西華門?」
金城絕俯下身,眸光燦亮!钢x姑娘真是個奇人,沒想到大明朝里竟然會有妳這樣博學睿智,心思敏捷的女孩子!
「公子說笑了,我算什么博學睿智?四書五經我一本都沒念過,唐詩宋詞我能背出來的也沒有幾首!顾那耐撕笠徊,拉開與金城絕的距離。
但金城絕卻又逼近一步,低聲說:「姑娘不必過謙。剛才姑娘先是逼得在下不得不交出銀子充公,又想暗示萬歲將我軟禁在城中不能離開,這種心思,就是方孝孺那種飽學儒士都未必想得出來。是誰教妳這樣一副水晶般的玲瓏心腸?」
謝縈柔假惺惺的笑著再退!肝也贿^是萬歲的奴才,當然要替萬歲著想!
微垂眸,金城絕低沉的聲音似是透著抹贊賞的笑意!改牵缞厑砜,這江山最終會是誰的?」
這低沉卻有力的一問讓謝縈柔更加警惕起來,「這可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隨口胡說的,萬一被錦衣衛的人知道——」
「萬歲剛才曾經和我說過,姑娘似乎有未卜先知、博古通今的本事!勾驍嗨脑,金城絕緊緊盯著她的眼,「我雖然向來不信道衍和尚那種搬弄口舌、掐算成敗的巫人術士,但是今天一見,謝姑娘的確有過人之處,所以請對我說句實話,燕王和萬歲,誰會得天下?」
挺直了背脊,她往前站一步,義正詞嚴的喝斥,「金城公子這句話問得太過分了吧?第一,我不可能知道結果;第二,這種話我就算知道也絕對不能說;第三,您問這種話,是不是有居心叵測之嫌?」
盯了她好一陣,金城絕忽然冒出一句,「馬皇后和萬歲對妳如此疼愛,妳就沒想過要報答他們嗎?」
她瞇起眼!甘裁匆馑?」
「萬一戰火四起,北軍殺入宮中,萬歲和皇后如何自保?妳若能未卜先知,總該幫他們一把吧?我也是好意想幫忙,以妳一人之力,只怕能做的實在有限,而我,卻能幫妳做到許多妳想象不到的事情!
咬著嘴唇,看了眼他深邃漂亮的雙眸,她冷著臉問:「這樣的話,你也和燕王說過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