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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那一天 寫一封信 凱琍
作者:凱琍
   
  十年前,我一個人住,養(yǎng)一只貓,在某家高職當兼職老師,跟C君交往一年多分手,多年來只有一次在捷運站偶遇。同時間也認識F君,他對我很好,但我沒跟他交往,現(xiàn)在應(yīng)該結(jié)婚了,當然新娘不是我。

  我跟C君第一次見面時,在一家茶飲店幫他看英文資料,當時廣播放出來的是這首歌——

  別愛我,如果只是寂寞,如果不會很久,如果沒有停泊的把握……別愛我,不要給我借口,不要讓我軟弱,別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樓……

  至于F君,他很會唱歌喔,可說是KTV王子,唱得我都想哭,我最愛他唱那首臺語歌——

  一句我愛你,一直不敢講出嘴,才會乎你來懷疑……不通辜負對你的關(guān)懷,阮的愛有誰人甲我比……

  十年后,我跟爸媽一起住,還有兩只貓和一只狗,沒有交往的對象,沒有別的工作,專職寫小說,跟幾位義工朋友做一些流浪動物的事。

  十年了,我從一個剛出社會的女孩,變成仍在學(xué)習人生的熟女,貓咪橘子從小貓變成老貓,我爸媽也是滿頭白發(fā)了。我常想起往事,也會想到未來,不知十年之后將會如何?不管怎樣,繼續(xù)感受和思考、寫作和生活,是我最能確定的。

  而今的我,只想對自己唱這首歌——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陪我經(jīng)過那風吹雨打,看世事無常,看滄桑變化……

  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騎車的路上,我注意到,有很多落單的手套。我也曾多次遺落一只手套,不知該上哪兒去找?該不該留著剩下的一只?是否還要去買新的一雙?

  就在這種為難的心情中,我身邊有好幾只落單的手套,孤零零地待在抽屜里,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重見天日?失去的另一半何時才回來?

  落單是種常態(tài),除了戀人們,還有手套、鞋子,耳環(huán)等等,這么說來,還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呢。

  下過大雨之后,夏夜的街道非常涼爽,走路時都像有冷氣迎面吹來。我?guī)壹野⒐贩史嗜ド⒉,夜空中沒有星星,就像我心中沒有人,只有一片霧蒙蒙。

  我知道我需要戀愛,但我什么也不想做,我不想認識誰、不想關(guān)心誰,我只要看看電影漫畫小說,聽聽別人說他們的愛情故事,我還可以自己寫羅曼史,這樣就夠了,簡簡單單。

  我不要再愛了,愛了就會痛,而且愛很短、痛很長,怎么算都劃不來啊。

  從前的事常鉆進我腦中,大多是一些小片段,像是幾句對白,當時天空的顏色,或腦中閃過的想法。

  回憶就像玻璃彈珠,每次拿起來欣賞,都有不同風貌。當時對那個人有怨有恨,過幾年再想起來,其實很感激他讓我成長。曾經(jīng)深愛過的人,說不定連名字都忘了,怪自己老人癡呆,也怪時光太無情。

  周日晚上下著雨,我仍在趕稿,卻不免陷入回憶,下雨天太適合回憶。

  上網(wǎng)查詢某人的名字,發(fā)現(xiàn)他去年訂婚了,而今應(yīng)該已經(jīng)結(jié)婚,其實他跟我同年紀,結(jié)婚并不奇怪,甚至有點晚了呢。胸口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重重的,痛痛的,雖然我的時針停住了,但別人已經(jīng)往前走,走到我看不見的遠方。

  祝他幸福,他是好人,他會幸福的。而我呢?我也不是壞人,我會平靜的。

 。

  六月一日星期五,我三十四歲的生日。

  前男友從國外訂了一個蛋糕,請送貨員送來我家,是一個畫著哆啦A夢的巧克力蛋糕。

  傍晚老爸接了侄子回來,小朋友很愛吃蛋糕,老媽在廚房做晚餐,老哥、嫂嫂、老弟都要工作或忙著。

  我坐在桌前仍要趕稿,聽著前男友買給我的CD,有一首西班牙歌叫“永遠都愛你”。

  昨晚租了十二本漫畫,看那些虛構(gòu)又真實的愛情故事,看到過了午夜,恭賀我自己生日快樂。

  早上開始有三通電話,是一個變態(tài)男子發(fā)出呻吟的聲音,他真的很寂寞吧,比我還寂寞。

  香港的好朋友秀蘭和阿寶,昔日的好學(xué)生寶鳳,臺東的好朋友麗姝,親愛的老同學(xué)Joan、Joyce、心怡,多謝你們的好記性和祝福。

  連線上了可愛的PTT,一上站就給我看生日卡,要我寫生日感言,所以我乖乖寫了——

  今天我已經(jīng)三十四歲了,沒有男友、沒有小孩、沒有房子,不過有家人、有寵物、有朋友、有工作。

  人生的意義好像就是不斷賺錢、花錢,還有變肥、減肥,哈哈!不過我很幸運,常遇到貴人和好事,多謝這些豐富我生命的好人好事們。

  未來一年,期許自己專心點、勤奮點,不過好像都很難,那至少搞笑點吧!樂觀心情看待一切,有時放松、有時加油嘍~~

  給香港的秀蘭:

  認識以來,你總是關(guān)心我、祝福我,我都不知我哪來的福氣,能有你這么好的讀者和朋友。謝謝你寄給我的禮物,歡迎你跟你姊姊再來臺灣玩耍,我?guī)銈內(nèi)タ锤喙饭粪福?br />
  給香港的阿寶:

  人生難免生離死別,但愿你父親不會受太多苦,我們跟家人親友終將會告別,唯有多珍惜此刻和眼前人。不知我能給你什么安慰,只希望這最后一段路,除了哀傷也能得到領(lǐng)悟,請多保重。

  給宜蘭的紫玥:

  我有寄兩本小說給你,不知你收到了嗎?因為你只留下公司地址,我把小說寄過去,收件人寫“紫玥小姐”,真擔心辦公室的人會知道是哪位嗎?下次麻煩給我明確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吧,不然我就傻傻寄出小說,里面還有寫給你的話呢!

  聽你說從宜蘭來臺北工作,真的很不容易,每個人在每個階段,都有不同難題要面對,就當作是磨練吧,一起加油。

  給臺東的麗姝:

  說好嘍~~等你瘦下來,可以穿那套我送你的衣服時,我就去臺東看你也給你看!在那之前,要好好保養(yǎng)自己的健康,也要好好工作有錢,把你家養(yǎng)的和附近的狗狗都結(jié)扎光,沖。∵有你說要寫小說投稿的,我等著你寄來給我看,要記得簽名哪!

  給屏東的阿弟:

  當你說我是個知名作家,我立刻很沒氣質(zhì)地回答:“屁啦!”

  在家人碎碎念的壓力下,你養(yǎng)十只狗也到極限了,真是我的好讀者也是好狗友,既然你那么捧場的說我有影響力,我就在這兒呼吁大家:養(yǎng)貓狗兔鼠等寵物,請務(wù)必始終如一,不要隨便放棄,不要讓它走失,做好結(jié)扎和晶片,以認養(yǎng)代替買賣,以結(jié)扎取代撲殺,讓流浪動物的悲慘成為歷史,動保之路上大家繼續(xù)努力!

  給岡山的副所:

  多謝你的再次來信,我現(xiàn)在才知道憂郁癥可以申請身心障礙手冊,要先就醫(yī)做診斷,確認嚴重程度,再向政府單位提出申請。我當時可能不夠嚴重,醫(yī)生并沒有建議我去申請,現(xiàn)在我已不需看醫(yī)生或吃藥,就更沒辦法申請了,不然有那么多優(yōu)惠還真吸引人呀。

  很遺憾的,當初給我很多照顧的李宇宙醫(yī)生,已經(jīng)在今年因肺癌去世,得年五十五歲。

  當初他平靜溫和的態(tài)度,給我一股信心和安全感,不覺得自己的病像世界末日,也配合吃藥吃了三年多,直到今天我仍然很神經(jīng)質(zhì),但已逐漸走出憂郁的風暴。

  記得李醫(yī)生曾鼓勵我說,不要小看自己的可能性,也可以多做各種嘗試,國外很多羅曼史作者都很有創(chuàng)意,擁有自己的一片天,還有經(jīng)紀人、讀書會、讀者俱樂部等等(真像是美夢成真呀)。他也建議我多去散步,他認為對放松心情很有幫助,我照做了,開始帶著狗兒去堤防散步,那確實是一種享受和沉淀。

  給所有內(nèi)心風雨飄搖的朋友,我相信憂郁癥是會好起來的,只是需要很多時間和努力,醫(yī)生和藥物可以幫助恢復(fù)一半,另一半則要靠自己走出來,放慢生活腳步,重新認識自己,找回最初的單純。

  寫一封信吧!給自己和親友,給過去和未來,給人生,給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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