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夜里,床邊的男人不斷說夢話,吳思柔本來就睡得淺,立刻醒過來!捌鋫ィ阍谧鲪簤,你醒一醒!”
此刻他們不是在溫泉飯店中,而是在蘇其偉的房子里,他身為建筑公司總經(jīng)理,給自己蓋了一棟好典范,五十坪的洋房,五十坪的庭院車庫,就等一個女主人來進駐。
當(dāng)他被那細柔嗓音喚醒,才發(fā)現(xiàn)自己流了滿身汗。
“來,我?guī)湍悴敛!彼妹碚此屑毑吝^他全身。“是不是工作太忙?怎么老是睡不安穩(wěn)?”
他閉上眼,享受被她寵愛的感覺!肮ぷ魉闶裁?我又不是第一天上班……柔柔,我們趕快結(jié)婚好不好?如果能每天抱著你睡、抱著你醒,我就會作好夢了!
他平均每天求婚三次,她已經(jīng)有超強免疫力!暗纫坏,我姑姑快回來了,我希望她帶回好消息!
“你總是為別人著想,都不為我們著想!彼猜犝f了她姑姑的故事,確實讓人牽掛,但他們自己的故事呢?怎么卡在這章節(jié),變得不上不下的?
“我是不是很貪心?希望我身旁的人都很快樂。”她放下毛巾,重新回到他懷抱,嗯,涼涼的很不錯,雖然她知道很快又要轉(zhuǎn)熱了。
他搖頭,嚴(yán)肅指責(zé):“你不只貪心,而且不專心,分給我的時間和精神實在太少了!
“好啦,對不起嘛!”她只好用許多親吻來補償。“再借我一點時間,好嗎?”
“全都借給你了,可是你得還我,而且要加利息!
“是~~大爺你說怎么算就怎么算,我如果這輩子還不完,下輩子也會算清楚還給你!彼麄人都是他的了,還能說什么?
“是你說的,不準(zhǔn)反悔!”他很愛計較的,若不劃算絕不接受,干脆今晚就來要點利息,先要她這樣,再要她那樣,好主意,哈哈……
既然夢醒了就別睡了,趁著良宵多美好,再給彼此更多愛的感覺,床上本來就不只是用來睡覺的,善加開發(fā)便是人們進步的動力……
。
“姑姑!”
走出海關(guān)和入境大門,聽到侄女的呼喚,吳香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活到這把年紀(jì),她第一次離家這么久,原本預(yù)定一星期,結(jié)果拖成一個半月!
吳思柔開車來接姑姑,她終于適應(yīng)了臺灣的交通環(huán)境,姑姑不在,她得獨立點才是。
“上次我來機場接你,今天換你來接我了。”吳香伶微笑道,這孩子長大了呢。
“總要讓我有表現(xiàn)的機會,體貼你一下嘛!”吳思柔挽住姑姑的手,她好想念這種親密感。
回家的路上,吳思柔沒問到什么重點,只是跟姑姑閑話家常,因為她希望爺爺和瑪麗亞也一起分享,那最最重要的大消息。
進了家門,瑪麗亞的聲音第一個傳來:“香伶小姐,歡迎回家!”
“謝謝。”好久沒聽到這愉快的嗓音,吳香伶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相處一年多來,瑪麗亞也是她的家人了。
“累不累?日本好玩嗎?”吳建南也很關(guān)心女兒的情感事,表面上沒直接問,暗自等待女兒說出來。
“我先洗個澡、換個衣服,晚點再跟你們說!眳窍懔婀室赓u個關(guān)子,難得她有這種機會,就讓她神秘一下下。
為了歡迎香伶小姐回家,瑪麗亞使出渾身解數(shù),桌上滿是香伶小姐愛吃的菜,一定要讓她覺得回家真好。
“瑪麗亞,你做這么多菜辛苦了,不介意的話,也跟我們一起吃飯吧!”吳香伶主動開了口,瑪麗亞又驚又喜,主人家對她很好,她已經(jīng)非常滿足,今天還邀請她一起吃飯,簡直把她當(dāng)家人了!
“之前我們就提過了,瑪麗亞都不肯!”吳思柔噘著嘴,不滿地說。
“瑪麗亞,請跟我們一起用餐,好嗎?”吳建南也贊成這主意。
“好的、好的,我先擦個臉,好像有沙子……”瑪麗亞眼眶已經(jīng)紅了,她何其幸運呀。
大家坐定后,邊吃邊喝邊聊,氣氛溫馨,卻也飄動著一份期待,吳香伶終于宣布謎底:“爸、柔柔、瑪麗亞,我真的舍不得離開你們……”
只是一個開場白,吳建南和吳思柔祖孫倆都聽得懂,那段往日戀情又重拾了,卻在親情和愛情間難以取舍,霎時間他們有喜悅也有感傷,分開的時刻終究要來臨了。
吳思柔毫不考慮就說:“姑,你要為自己著想,你照顧我和爺爺那么久,以后這個家有我在,我會努力的。”
吳建南也跟進道:“香伶,你不可以再犧牲自己,你就算嫁到北極也沒關(guān)系,最重要是你要快樂!
聽到父親和侄女的話,吳香伶知道他們誤解了,連忙解釋:“翔太說他兒子已經(jīng)成家了,他沒什么好牽掛,所以他會過來臺灣,但是又怕不適應(yīng)我們家的生活,因此在我們結(jié)婚前,會先在附近買層公寓,大家住得近才方便照顧!
“天。」霉,太好了、太好了!”吳思柔抱住姑姑,眼淚奪眶而出,姑姑能得到愛情,又不用離得那么遠,這不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嗎?
“結(jié)婚?我女兒要結(jié)婚了?”吳建南走到佛壇前上香,點火的時候還差點燙到手!拔业泌s快告訴玉貞,她一定很高興!”
瑪麗亞現(xiàn)在才搞清楚狀況,跳起來說:“要不要啤酒?還是香檳?我都有買喔!”
“好,通通拿出來!”當(dāng)晚,吳家熱熱鬧鬧慶祝了一整夜,吳思柔覺得奶奶也在,全家都在一起歡笑,戀愛御守果然神奇,或許那守護神就是奶奶呢!
一周后,織田翔太帶著行李飛來臺灣,他非常拘謹有禮,中文說得不錯,只是速度慢了點,大家都微笑靜靜等他說完話。
“翔太,我可以叫你翔太吧?”吳建南有點認不得他了,當(dāng)初的年輕人已變成中年男子,不變的是那敦厚斯文的氣質(zhì),坐在香伶身旁感覺相當(dāng)協(xié)調(diào)。
“嗨!”織田翔太以日文回答,又說了聲中文:“是!”
他對吳建南有種復(fù)雜的感受,有畏懼也有不滿,當(dāng)年若非吳建南極力反對,他就能和香伶長相廝守,何必分離這么多年?如今他和香伶決定結(jié)婚,不曉得岳父大人會是什么心情?
“以前你來跟我太太學(xué)書法的時候,我只覺得你是個沉默有禮的年輕人,沒想到你跟我女兒會談起感情,當(dāng)初是我太固執(zhí),硬是阻擋你們的交往,我在這里要向你們深深道歉!眳墙暇従徴酒鹕,朝女兒和未來女婿跪下,這兩個年輕人的青春,他是怎么也還不起,唯有如此謝罪才能稍減自責(zé)。
“父親大人,請您快起來!”織田翔太立即跪下,吳香伶連忙也跪下,喊道:“爸!你別這樣……”
長輩們都跪了,吳思柔心想自己怎么能站著,瑪麗亞緊張得要命,慌忙也跟著跪下,一時間全家人都跪著,形成一幅感傷又好笑的畫面。
吳建南堅持不站起來,低頭懇求:“請原諒我的過錯,香伶她是個好孩子,為了這個家辛苦多年,希望你好好珍惜她!彼傆X得女兒的個性很像他,不會撒嬌也不懂變通,坦白說他不是很疼她,就在這時讓他為她做點什么吧!
多年來的遺憾,都化成了感動,織田翔太眼眶泛淚,磕頭道:“父親大人,請您放心,我們會好好把握接下來的日子,互相扶持、互相照顧!
“爸……謝謝你!眳窍懔婷靼赘赣H的用意,唯有放下過往對立,才能成就日后的和樂。
“我真的死了也無所謂了……”吳建南在準(zhǔn)女婿的扶持下站起身!坝褙懸欢ㄒ埠芨吲d!
一場跪拜大賽終于結(jié)束,大家都松了口氣,走向餐桌準(zhǔn)備大快朵頤,瑪麗亞肯定是個天使,才能變出那么多本地和異國佳肴,桌旁有日本人、菲律賓人和臺灣人,感覺像國際村,結(jié)果都是一家人。
無關(guān)血緣或種族,只要關(guān)懷彼此,希望對方快樂,就有緣做一家人了。
婚禮簡單大方,選在一家日式餐廳,只邀請雙方至親好友參加。
不同于傳統(tǒng)婚宴,不用等菜色一一端上,桌上滿是大大小小碗碟,看來熱鬧又美味,大家坐在榻榻米上,可以自由走動,想隨時換位子也行。
休息室內(nèi),新娘正在等待出席的吉時,就在這一刻感到迷惘,自己真的就要結(jié)婚了嗎?
“姑,你好漂亮喔!”吳思柔義不容辭的擔(dān)任婚禮設(shè)計,從音樂、菜色、會場布置等都是她規(guī)劃的,發(fā)型師和化妝師也是她找來的,就為了給姑姑最完美的一天。
“是嗎?”吳香伶對鏡自望,那個身穿白紗的女人是誰啊?她從未想過會在五十歲這年披上婚紗,一切都像夢,她還是個小女孩時,曾作過當(dāng)新娘子的夢,而今成真仍覺是夢,人生如夢,原來是這么回事。
“柔柔,你捏捏我的手,我怕我在作夢!
“這是真的!你要結(jié)婚了,別懷疑,我百分之百的確定!眳撬既嵋魂囆奶郏焓謸碜」霉玫募绨,在不破壞那完美妝容的前提下,落下一個輕柔的頰吻。
吳香伶閉上眼又睜開眼,終于相信一切正在進行中,想回頭也來不及了,那就勇敢往前走吧!
早上拜別父母時,她對著輪椅上的父親和照片中的母親,流下了依依不舍的眼淚,五十年來她在這個家成長,她原本以為她會永遠不婚,永遠守著家人,而今雖非長久分離,終要暫時告別。
“姑姑,這么多年來,謝謝你的付出。”吳思柔忍住淚水,哽咽道:“從今天起,你一切都要好好的……”
“我答應(yīng)你,你也要答應(yīng)我,我們都要好好的!眱扇饲楦邢衲概窒矜⒚,此刻相擁,交會的除了親情,還有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溫柔。
叩叩!
織田翔太敲過門后走進來,對他的新娘伸出手說:“香伶,你愿意跟我走嗎?”
“我愿意!眳窍懔姘咽纸唤o他,從今后牽手走一生。
吳思柔望著這一幕,微笑抹去眼角的淚,親愛的姑姑,請一定要幸福喔!
新郎和新娘出席的瞬間,音樂進入最美的篇章,來賓們掌聲鼓勵,給這對年過半百的新人祝福。
雖是在日式餐廳,也有眾女期待的儀式,當(dāng)吳香伶轉(zhuǎn)過身,往后丟出花束,一群女人瘋狂搶抓,結(jié)果是站在一旁的吳思柔接住了,就那么剛剛好,不偏也不倚。
她會是下一個新娘嗎?看著手中的白玫瑰,一股溫暖從手心傳來,這是姑姑送給她最好的禮物,她一定要牢牢把握,沒錯,也該是她勇敢起來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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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的隔天是周日,家里少了個人,感覺就是有點不一樣,雖然吳香伶住得很近,走路十分鐘就到了,卻已不再是朝夕相處。人生聚散難免,即使是家人也要面對,只希望彼此都過得好,把想念化為祝福。
用過早餐后,瑪麗亞在廚房刷刷洗洗,還不時哼著歌,吳思柔和爺爺在客廳享受音樂,她正在研究參展資料,他則拿著毛筆練書法,醫(yī)生說這是讓手恢復(fù)活力的最佳復(fù)健。最近他的復(fù)健做得大有進步,不用時時坐著輪椅,在家時可以拿四腳拐杖走幾步路,偶爾還能走到院子乘涼曬太陽。
吳建南放下筆,欣賞自己的作品,還不壞,玉貞總是在他身旁,守護他、指引他。
“柔柔,你姑姑結(jié)婚了,也該輪到你了吧?”他沒忘記妻子的叮嚀,他還有遺憾未了。他也注意到孫女周末常往外跑,在外過夜的次數(shù)也不算少,他一直沒怎么過問,就是怕打草驚蛇,萬一給她壓力過大,反倒揠苗助長就不好了。
吳思柔吐了一下舌頭!盃敔斶@么想把我嫁掉,你一個人不會寂寞嗎?”
“我不寂寞,就像你說過的,你奶奶并沒有離開!彼刻於几杏X到玉貞的存在,甚至比她在世時更強烈。
哇~~爺爺真是越來越想得開了,于是她試探著問:“如果……我是說如果喔!如果我交了一個男朋友,但你可能不是很喜歡,那怎么辦?”
“不管白的、黃的、紅的、黑的,我都能接受!眳墙吓呐男乜,他沒有金剛不壞之身,卻有千錘百煉之心,什么風(fēng)浪都能平靜面對。
“包容度這么寬大!”她都快不認識爺爺了,以前連日本人都不準(zhǔn)的說。
“只要你中意的,我就會中意!彼f完又加了句但書。“但若是瞎的、聾的,瘸的、癡呆的,我可能還是會勸你不要沖動,我不想看你吃苦!
“沒有你想的這么嚴(yán)重啦!”她呵呵笑了,爺爺變得可愛多了呢。
他猜出孫女已有意中人,自然要追問:“到底是怎樣的人?說給我聽聽!
“他是臺灣人,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比我大三歲,事業(yè)有成,個性有點沖,但其實心很軟!彼徽f出一些表象,因為她無法完整的形容,蘇其偉這男人怎能用三言兩語就說完呢?
“這么好的對象,還不快帶來給爺爺看!”吳建南高興極了,接連兩件喜事,多難得!
她深吸口氣,決定吐實:“但是……他爺爺叫蘇靜同,就只有這個小問題,怕你會不滿意!
聽到這名字,一時間吳建南腦中百轉(zhuǎn)千回,往事有如走馬燈浮現(xiàn)眼前,原來這才是玉貞要他面對的最大難題,要同時解決他這輩子做錯的第一件和第三件事,果真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爺爺,你沒事吧?”吳思柔可不希望爺爺又刺激過度而中風(fēng)。
吳建南的心神從六十年前緩緩回到現(xiàn)在,感覺漫長又短暫,忍不住嘆息:“又是那小子!你跟他還沒了斷?”
爺爺?shù)目跉庾屗魂囆捏@膽跳,連忙解釋:“我出國后真的沒跟他聯(lián)絡(luò)了,是回國后在醫(yī)院巧遇的!
“老天啊~~難道你們天生注定要在一起?”孫女出國后,那小子上門來找過好幾次,但他連大門都不肯開,后來在附近也曾狹路相逢,他完全明白那小子的用心良苦,不愧是蘇靜同的孫子呀。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們又戀愛了,對不起,瞞著你偷偷進行……”吳思柔越想越糟糕,怎么辦?似乎還不是公開的時候,萬一爺爺又堅決反對,她該怎么向情人說明?用腳趾甲想也知道,蘇其偉絕對會御駕親征、出兵討伐,到時兩方家庭又是一陣激戰(zhàn),她夾在其中要幫誰才好?
吳建南拿起桌上的書法作品,那是玉貞最喜歡的一段詞句: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
他反復(fù)默念了幾次!白屛蚁胍幌,不用很久的!
“嗯!彼搼c幸爺爺并未大發(fā)雷霆,這點反應(yīng)似乎還算溫和。
她站起身想回房去,爺爺卻忽然叫住她。“柔柔,找一天帶他回家來喝杯茶吧!”
“?”她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好……好的!
做了這決定,吳建南渾身輕松多了,拄著拐杖走向院子,在陽光和微風(fēng)中,他可以聽到玉貞的聲音,好溫暖好喜悅,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樣。
回到房中,吳思柔立刻打電話給男友,第一句話就說:“我爺爺說……你可以來我家喝杯茶嗎?”
電話那端,蘇其偉呆滯了半分鐘!叭ツ慵液炔瑁俊
“嗯,你說怎么樣?”她可以猜到他此刻表情,一定像被大象踩到腳,完全失去了知覺。
他咳嗽幾聲,不太肯定的再次確定:“你是說,我可以從巷口走到巷尾,走進你家大門,在客廳坐下來,跟你們一起喝杯茶?”
“你分析得很詳細,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嗎?”她甜蜜蜜地笑問。
“我……”期盼許久的愿望即將成真,他才發(fā)覺自己不如想象中堅強,雖然有種快飛上天的感覺,卻也差點被興奮的海浪溺斃!巴蝗缓韲岛酶桑业孟裙嘁徽麎夭,天啊~~我快暈倒了,怎么辦?!”
“傻瓜!振作點,要撐到最后才是你的!彼奶鄣亓R道。
“好!這個星期天早上,請你們在家等我們!备锌Y(jié)束,他很快進入狀況,開玩笑,到手的幸福怎能讓它飛掉?
“別弄得太大陣仗,又不是要提親!彼滤岩淮蠹易佣紟恚萌撕(zhàn)術(shù)輪番進攻,那多夸張。
她可能不會懂,他像個苦熬多年終于成功的小明星,不張燈結(jié)彩、登報宣告就很不錯了!“我等不及了,我要打鐵趁熱,不然你爺爺又改變主意的話,我會發(fā)瘋的!
“就知道你會這么激動!闭J識他并非一朝一夕,披著成熟男子的外皮,內(nèi)在卻絕對是個小男孩。
“這次真的不要放我鴿子,我心臟都快爆炸了!
“我等你來,只等你!彼有另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他,不過現(xiàn)在先別讓他興奮過頭,畢竟心臟強度是有極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