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若慈雙手雪白,身著一襲粉紅色的輕紗,讓她原本嬌小的身子看來有種說不出的嫵媚風情,而那頭如瀑布般烏黑柔順的長發松松散散地綰起來,斜斜插了一枝海棠花。
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延希面前,頗有挑釁意味地說:“你若是不怕,就喝了這杯茶!
延希盯著她,伸出手將她的手一把握住。
她也不躲,只是笑著任他握,然后看他就著的手,將那杯茶一點點啜入口中。
見公孫若慈全然不躲,延希索性一使勁,將她拽到懷里,笑道:“看來你真的想通了,嗯,女人嘛,這輩子就該找個強勢的男人依靠,不要找個窩囊廢!
“在你眼中,懷素是個窩囊廢?”她柔聲問,“你為什么那么討厭他?他不是你的兄弟嗎?”
“哼,一個不知道來歷的野孩子,也配做我的兄弟?別說笑了!毖酉2恍嫉卣f,“有他在宮中,簡直就是皇室的恥辱!
“所以你大概巴不得他早點死了吧?”她咯咯笑著,“我聽說你們皇室子孫為了皇位爭得很厲害,他是三皇子的人,和你肯定不是同一邊的!
“老三就愛瞎折騰,太子之位怎樣都不會輪到他的!
“為什么?”公孫若慈翹起紅唇,“這個位置應該能者得之!
“你以為老三有什么才能?”延希冷笑道:“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因為他身為老大,堅白不過是一個偏妃生的,而我卻是皇后所生,若論親疏,我遠在堅白之上!
“這么說來,你也想當皇帝了?”她嘻嘻笑問。
他俯身貼向她的紅唇,“對于美女來說,自然是強者最得你們青睞了!
公孫若慈如游魚一樣,一滑就掙脫出他的懷抱,笑道:“我想起還有件東西要給你,你等我一下!
她跑到門口,又回頭眨眨眼,“等著我啊,我馬上就回來!睂⒎块T輕輕關上,她滿面的笑容泛起一絲詭異的邪氣,剛剛轉身走下樓梯,一柄長劍倏然指在她的胸口,一個全身黑衣的蒙面人筆直地站在她面前,目光中的怒火彷佛可以燒灼周圍所有的東西。
她瞪著蒙面人,并不恐懼,只是在瞬間的錯愕之后,有抹水霧盈滿了眼眶。
“你、你還知道回來!”她咬牙切齒,但語氣卻是小女兒的嬌嗔。
“這是怎么回事?”他悶悶的問,壓抑著憤怒的聲音,蒙面的黑布下!是懷素。
“你都丟下我了,就少管我的事情!彼室鈿馑,撥開長劍徑自往樓下走。
懷素一把扯回她,將她壓在旁邊的樓梯扶手上,一字字道:“公孫若慈,你最好把事情講清楚!”
“我若不講清楚,是不是今天你就要殺了我?”她又綻開那抹讓人失神的嫵媚笑靨,傾身向他靠去,紅唇貼著他的下巴,一只手悄悄爬到他耳后,要扯掉那塊礙眼的黑布。
但是他一掌打開她的手,恨聲低斥,“少用你碰過別人的身體來碰我。”
她的星眸閃爍,嬌笑連連,“你吃醋了?剛才我和延希親熱的樣子,你都看到了?”
“我寧可自己眼睛瞎掉,什么也沒看到!”懷素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再也不想回憶起剛才目睹的一切。
今日他尾隨延希來到百媚樓,原想趁一個合適的機會除掉延希,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門口聽到公孫若慈的聲音,并透過半開的窗縫,看到她躺在延希懷里和延希調情。
那一刻,他真恨自己還有雙眼睛、有顆心,能夠為她而心痛,更恨自己一番癡情,居然會為了她的失蹤自責不已。他以為她會抱著一顆受傷的心回離愁谷,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是混入百媚樓,做什么花魁,還委身于延希。
公孫若慈打量著他古怪的打扮,“你穿成這個樣子,不是為了找我吧?”她倏然明白,“你是來對付他的?”
懷素將劍尖抵在她的咽喉前,“你要是敢叫出一個字,我就立刻殺了你!”
她一直笑盈盈的表情染上一片驚訝和黯然,“你,真要殺我?”
他的劍尖一抖,別過眼神,“任何對三哥不利的人,我都不能留。”
“哼,三哥、三哥!你心中只有你三哥,壓根兒就沒有我,枉我為你苦心謀劃這一切!”她青白了臉,身子往前一探,“你要殺就殺!反正我對活著還是死掉,一點也不在意!”
懷素生怕劍尖真的扎到她,急急收回手腕,匆忙說:“你走!”
“我走了,你上去殺他?”公孫若慈轉著眼珠,拉住他的手,“別去了,要殺他不用這么費事!
“什么意思?”懷素回頭,看到她眼中古怪的笑意,不禁怔住。
“你忘了我的專長嗎?殺人不見血是我最在行的,像你這樣動刀動劍血染五步,是最笨的下策,殺了人還要留下蹤跡,萬一被查出線索,怎么全身而退?”她反過來教訓起他了。
他盯著她,“依你之見呢?”
公孫若慈將食指豎在唇上,示意他噤聲,然后一只手拉住他的,讓他跟隨著自己,躡手躡腳重新走回樓上,來到窗邊,用手指指里面。
懷素滿腹狐疑地從窗縫看進去,不由得楞住了——只見延希正躺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痛苦呻吟,雙手四處抓撓著,卻沒有力氣站起來。
“你做了什么?”懷素低聲問。
“這就是好色的代價!彼淅湟恍,“那茶水里有一味毒藥,叫‘國色天香’,服下之后,他渾身上下就像欲火焚燒一般,從里到外都燒得難受,卻又沒辦法發泄。到最后作作驗尸,只能懷疑他是精盡而亡!
懷素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殺人時可以不眨眼,但是沒想到公孫若慈下手比自己還要狠毒。屋內延希的慘叫呻吟一聲聲傳來,猶如鬼哭狼嚎,讓懷素都不忍聽,于是轉身快速地下樓。
“你又想丟下我!”公孫若慈跟著他跑下來。
懷素一回手,將她抱入懷中,拉著她躍過旁邊高高的圍墻,轉進百媚樓外最僻靜的小巷,一路疾走,直到來到城南一處小窄巷里的院落門前。
懷素抬手敲了敲門,有人把門打開,他立刻拉著她進了院子,走進一間屋里。
一直處于被動的公孫若慈這才喘了口氣,打量一下四周,“這是什么地方?你拉我來這里干什么?”
“你還要留在百媚樓,等著延希死后被人捉拿嗎?”懷素摘下臉上的蒙面巾,目光炯炯地直視著她,“為什么你要這樣害他?”
公孫若慈抬手摘下發簪,任一頭長發垂至腳踝。
見她不回答關鍵問題,懷素將她拉到自己身前,逼問道:“說,不說把你交到刑部去!”
她忍不住笑了,“你啊,從我認識你開始,就總是裝出一副惡人的樣子嚇唬我,但我心里明白,你是在乎我的,否則今天不會吃醋,也不會救我到這里。既然你能回報我,我為什么不能送你一個大禮?”
頓了下,她輕聲一嘆,“世人待你涼薄,我都知道。你十三歲中毒的事情,我已經跟宣化問明白了,這事,必然是延希做的,他殺人可以嫁禍別人以逃脫罪責,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也嘗嘗被人陷害的滋味!
懷素皺緊眉,握著她的手緩緩松開了些,一只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嘆道:“你……太傻了,這件事這么危險,你該先和我商量一下!
公孫若慈嘟起嘴巴,“找你商量?你說跑就跑,我去哪兒找你?剛才你審問我半天,現在我也要問問你,為什么跑掉?”
“父皇突然給了我一個任務,要我……”
“瞎說!”她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壓抑許久的不滿在這一刻終于忍不住的爆發出來,“你當我不知道?皇上給的任務就是再緊急,也總要一兩天準備的時間,你連和我道別的時間都沒有嗎?”
懷素不禁苦笑,原本想編點好聽的謊言來平息她的怒火,但是在精明的她面前,不得不說出實情,“我是故意要走的,因為……我不得不這樣做。”他拉著她的手,第一次覺得自己講述事情如此艱難。“你知道,父皇和三哥他們力主讓我娶蘇穎君,而我若是說明要改變心意,不僅會讓他們失望,同時,也對你不利。我在皇室地位不高,也無尺寸之功,沒有任何籌碼可以和父皇力爭自己的幸福,更何況我若是告訴他,要娶一個平民女子,父皇必然十分震怒。
“三年前,五哥也曾要娶一個平民女子,結果父皇不僅把五哥軟禁了整整三個月,他喜歡的那名女子……也莫名其妙病死了。前車之鑒猶在,我不得不防!
公孫若慈有點訝異,“你父皇為什么這樣狠心?他自己還不是到處風流,結果才有了你……們一大堆子孫?”
“父皇的門第觀念很重,這也是他當年為何雖然在外面到處留情,卻沒有將任何一名平民女子接入宮中的緣故。至于我,只是一個特例而已。也許他真的覺得虧欠我娘,也沒想到會有皇室血脈流落在外面吧!
他苦笑一記,“所以,我必須先保住你的平安,再來想辦法!
她皺著眉,盯著他半晌,“可是你依然沒道理不和我告別。”
他只好又嘆了一聲,“好吧,老實說我不和你告別,是怕了你。我怕你執意要跟在我身邊,那樣你我的關系就沒有辦法再繼續掩人耳目。若慈,你的性格太過強橫、太過主動,經常讓我覺得束手無策!
她眨著眼,柔聲問:“難道你希望我是一個沒有主見的溫柔女子?”
懷素又笑了,這一回是憐惜的笑,將她擁入懷中后,貼著她的耳畔說:“不,我喜歡你這樣子,喜歡你的性格,若你是個溫柔沒有主見的人,我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你擔驚受怕,為你吃醋癲狂。但是若慈,你是否也該給我一點喘息的機會,讓我學著如何去愛你?”
她凝視著他溫柔的眼,倏然踏起腳尖吻他的唇,執拗地說:“不,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喜歡你,我愛你,也許你永遠也比不過我喜歡你這樣喜歡我,但是我不在乎!
懷素將她抱緊,這個小妖精般的女子總是輕易就能揭下他的面具,或是打中他心中最隱密的那一點。她對他來說是如此的彌足珍貴,是他人生二十多年中,上天送給他的唯一一份禮物,他必須珍惜,牢牢地珍惜,絕不讓別人傷害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