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遠遠地望著在涼亭里談笑的兩個男人。
他們看來聊得極為開心,從早到晚,坐了幾個時辰了,茶點撤下,換上酒菜,話題仍是滔滔不絕。
溫行浪甚至命人傳話,說他今晚準備在客房和好友促膝長談,要她不必等他了,自行歇息。
自從他正式收她當貼身護衛(wèi)的那天起,這還是兩人首次不同房而眠。他貪生怕死,總是要她就近保護他,她亦順從聽命,并不以男女之防為意。
但今夜,他為了跟好友談心,竟連自己性命也不顧了。
“他就不怕有人暗算嗎?”紅蓮喃喃自問,但就連自己,也覺這樣的猜疑好笑。
朝陽門防護嚴密,哪里容得刺客自由來去?以前她就覺得是他多慮,根本無須如此小心翼翼。
只是她沒想到,當他難得不杞人憂天、堅持要她隨侍待命的時候,自己竟會感到心下澀澀的,有些不是滋味。
她悵惘地回房,趁晚飯的時候,抓來黑松一起用餐,順便探問。
“主子跟那位姓齊的公子很要好嗎?”
“當然要好啦!”黑松一面猛啃她絕對不碰的雞腿,一面呱呱解釋。“以前三少爺曾經(jīng)病得死去活來,要不是齊公子妙手回春,早就性命不保了。后來三少爺?shù)絼e莊養(yǎng)病,也是齊公子在一旁照料……對了,那就是在撿到你不久之前,可惜齊公子早幾天離開,不然你們兩人就能見著了。”
“是嗎?堂紅蓮怔忡。還真不巧。
“其實三少爺這幾年到江湖行走,我瞧有一半原因也是為了找這位老朋友,不過一直沒機會碰上就是了!焙谒纱罂诤染!八麄儍蓚感情好得很,以前在別莊時,天天形影不離,我有時都懷疑……”
“懷疑什么?”
“懷疑這兩人有斷袖之癖!焙谒晌Γ弥髯硬辉,敗壞他名聲!澳阋矔缘迷蹅兗胰贍斏帽却蠊媚镞俊美,齊公子則是英挺帥氣,兩人站在一起,那畫面還真說不出的協(xié)調(diào)呢,呵呵!”
“你的意思是——”紅蓮呼吸乍止!八麄兛赡堋ハ嘞矚g?”
“是。∥业拇_這么猜想過啦!焙谒烧{(diào)皮地眨眨眼。
說者是半開玩笑,聽者卻是有心,想起不久前溫行浪曾說過的話。
“原來男人,真的有可能喜歡男人!奔t蓮悵然低語,臉色雪白。
“你可千萬別跟少爺說我跟你提這些!不然他肯定罵死我!焙谒膳聳|窗事發(fā),趕忙叮嚀。
“知道了!奔t蓮漫應(yīng),胸口空空的,忽然間胃口全失,她推開飯碗站起身。
“你上哪兒去?”黑松好奇地問。
“出去走走!
她隨口道,信步往院子里走,湖畔的涼亭已不見人影,看來溫行浪與齊非是進客房去了。
夜色寂靜,靜得她莫名地有些心慌。
他們在房里做什么呢?
她站在花叢邊,怔怔地望著涼亭,怔怔地揣想著兩個男人獨處的景象——溫行浪會像摸她的臉一樣,也去摸齊非的臉嗎?會像摟著她的腰一樣,也去摟人家嗎?
老天爺!她在胡思亂想些什么?
紅蓮臉頰爆熱,用力甩頭,為了鎮(zhèn)靜心神,一時不辨方向,往后山走去。
剛轉(zhuǎn)上一條小徑,她立時感到身后有些異樣,跟著,一道劍風疾射而來。
她心神一凜,雙足一點,施展輕功,身形急速在空中旋轉(zhuǎn),火焰劍旋即出鞘。
只是她快,那人比她還快,雙劍在空中過招,她很明顯落于下風。
她隨機應(yīng)變,堪堪擋了二十多招,那人眼眸陡亮,大贊一聲好,手下更不留情,招招狠辣。
好厲害!
紅蓮暗自心驚,哪來的劍術(shù)高手?就她所知,就連朝陽掌門人溫亭都不及這人武功高強。
“你是誰?”她問。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蹦侨嘶卮,說話問仍是中氣十足,招數(shù)絲毫不慢,甚至更快了。
劍光陡長,劍刃朝紅蓮面上襲來,她往后仰,靈敏地避開,長劍順勢往地面一撩,挑起漫天塵土。
“好個刁鉆的小姑娘!”那人厲叱,在漫漫煙灰中袍袖一展。
暗器勁射而出,紅蓮聽聲辨位,身子向旁凌躍,躲開暗器,卻躲不過那人隨之逼來的掌風。
她左肩中掌,重心頓時不穩(wěn),腳步踉蹌。
那人微微冷笑,將劍刃高高舉起,狠狠落下——
*
不妙!
酒喝到一半,溫行浪忽地心驚肉跳,一股涼意竄上背脊。
“怎么啦?”齊非不解地望他僵硬的身軀。
“我有不祥的念頭!彼子裆缺挥X敲著桌面。
“什么不祥念頭?”齊非問。
他不答,眉宇打結(jié),猛然站起身,推開客房門扉,匆匆往自己房里趕。
齊非在后頭追!袄松伲烤乖趺椿厥?”
溫行浪仍是不語,匆促疾行,不一會兒,便回到自己房門口。
“紅蓮、紅蓮!你在哪兒?”他一進門,便放聲大喊!靶『谀兀咳硕嫉侥膬喝チ?”
凌厲的叫喚驚醒了在偏房打盹的黑松,急急趕上來!霸趺戳?三少爺,出了什么事嗎?”
“我才要問你呢!”溫行浪眼神銳利!凹t蓮呢?”
“紅蓮?”黑松愣了愣!皠倓偝酝觑垼f要出去走走。”
“走走?”溫行浪心一沉。“走去哪兒?”
“我怎么知道?腿長在她身上,我又管不著。”黑松傻笑。
溫行浪卻沒心情聽他說笑,橫他一眼,逕自沿著院落一路找尋。
“紅蓮!紅蓮!”
“我說浪少,你冷靜點好不好?”齊非看不下去,阻止他繼續(xù)擾人清夢!澳隳莻女護衛(wèi)又不是孩子了,而且她劍法高強得很,難道你還怕她遭人暗算嗎?”
溫行浪聞言一窒。
是啊,他會不會太緊張了點?以紅蓮的武功,一般人想對她不利,還早八百年哩!
他深呼吸,勉強定下心神。
“我瞧你也先別慌,回房里等著吧,過會兒她逛膩了,自然就回來了!饼R非建議。
“嗯!彼绲仡h首。
齊非興味打量他魂不守舍的模樣!翱磥砟嵌浼t蓮,在你心目中地位不低呢!”涼涼評論。
“你說什么?”溫行浪沒聽清,一顆心仍掛在不見蹤影的紅蓮身上。
齊非凝視他,朗笑出聲。“我說浪少,這幾年應(yīng)該有不少姑娘對你示好吧?”
“是又如何?”
“你都沒有看上眼的?”
溫行浪一凜!澳愕降紫雴柺裁矗俊
“我想問什么,你應(yīng)該很明白啊!”齊非笑呵呵。
他是很明白。
溫行浪冷哼!拔腋t蓮,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嘿!你又知道我是如何想象了?”
“你那賊腦袋想些什么,我一清二楚。”
“是嗎?”齊非抿唇!澳悄愕拐f說,你們倆究竟是何等關(guān)系?”
“她是護衛(wèi),我是主子,就這樣!
“真只有這樣?”齊非不信。
溫行浪懶得回應(yīng),給了好友一記“不然還想怎樣”的白眼。
齊非又是一陣朗笑,正欲發(fā)話,一枚勁鏢破空射來,他輕快地轉(zhuǎn)身一讓。
飛鏢直直釘入屋梁,深及寸許。
溫行浪隨即將之拔起。
“是誰發(fā)的?”齊非好奇地問。
“我?guī)煾!睖匦欣舜穑忾_鏢上系的字條,展開一瞧,頓時面色大變。
“怎么了?”
“我?guī)煾杆睖匦欣艘а,捏著字條的手不聽話地顫抖!白プ呒t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