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我的頭好痛、好痛啊!”
熟睡中的朱皓熙被蘇嫣兒那一聲聲痛苦的嚷叫驚醒,他倏地起身,看著縮成一團的她,“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痛,好痛啊……”她臉色痛得慘白、滿臉淚痕,還渾身不住顫抖。
他立即點了她的昏穴,再對著外面大喊,“太醫,快傳太醫!”
“是!”
不一會兒,太醫匆匆進宮,把了脈,卻一臉不知所措,“皇上,她的血脈倒逆,一下子急、一下子慢!
“那是如何?”
“臣、臣也不知道,臣不曾遇過此等脈象——”
“該死,將所有的太醫都召來!”
“是!”
可結果都一樣,太醫們手足無措,只能開些定神的藥方讓蘇嫣兒服下。
也從這一天開始,她的病情時好時壞,好時她神情平靜,不吵不鬧,但有時她會劇烈頭痛,突地大叫大哭,緊緊的抓著人不放,好幾次,甚至痛到在地上打滾,朱皓熙唯一能做的就是點了她的昏穴,但這終究不是辦法。
終于在太皇太后的堅持下,為了不影響他上早朝的精神,蘇嫣兒搬出乾清宮,住到同屬內廷的交泰殿。
這會兒,她又大鬧了一場,而且還甩開兩名宮女,沖到太和殿來,偏偏正值外族進貢的場合,她緊緊的抓著朱皓熙痛苦的哭叫,弄得外族使節疑惑不解,眾臣議論紛紛,皇室的面子全被她丟光了!
最后,還是朱皓熙要重臣們代為款待使節們,這才帶著她回到乾清宮。
也不知是否被嚇到,蘇嫣兒又變得很安靜,那雙美眸還透著抹歉意,不時的看向抱著她的朱皓熙,幾次欲言又止。
“沒關系,沒人會責罵你的。”他輕聲安撫,眸中凈是溫柔。
她擰眉,感受這熟悉的溫厚大手愛憐的撫著她的臉頰,腦海似乎有什么影子閃過,事實上,最近她每頭疼一次,那抹影子就益發清晰,而這會兒,一張屬于記憶的俊顏漸漸明顯,赫然就是近在咫尺的俊顏,而一切曾經忘卻的,竟在此時也清明起來。
她眨了眨眼,意識到自己仍在他懷中,而太皇太后就坐在一邊,她羞慚的想離開他的懷抱,但他卻抱得更緊,“別害怕,祖奶奶不會罵你的!”
她羞赧的看向太皇太后,她并不是……
太皇太后雖然心存慈悲,憐憫她心緒渾沌、記憶全無,然而,身為皇室的大家長,有些話即便殘忍,她還是得說。
她擰眉看著溫柔擁著蘇嫣兒的朱皓熙,“她極可能會這樣一輩子,皇上心里可要有個打算,今天的事絕不會只有一次!
他當然明白她不適合待在宮里,除非他將她關起來……但他怎么忍心?
“朕會離開的!
這可不是太皇太后預料中的答案,尤其還是出自責任感極重的孫子,“黎民百姓、國家興亡都是皇上的責任啊,皇上怎能輕言離開!”
“她也是朕的責任!”
“這——”她當然明白他對蘇嫣兒情深意重,然而……“皇上,你得立后,一個可以母儀天下的皇后才行!”
“朕皇后的人選早定,就是嫣兒!
“不成,她不成,難道皇上要在你這代斷了皇室香火嗎?皇上是個理智的人,合該明白哀家指的是什么!”她愈說愈急,看孫子一臉非蘇嫣兒莫娶的堅定,更是讓她心驚膽戰啊,“先不談嫣兒的病吧,她就算再怎么溫柔、再怎么美麗,終究是個賊。
“祖奶奶——”
太皇太后一臉嚴肅的打斷他的話,“這事哀家都從邵親王那兒聽說了,只是皇上難得遇上喜愛的女子,她又生病了,哀家也就忍住不說,你將她留在身邊可以,但要立她為后卻是萬萬不可!”
“祖奶奶,邵親王的話不全然可信!”
“若不可信,為何皇上在當日就摘了他的官帽?”
他頓時語塞。
“哀家是老了,但腦袋還很清楚,”她定視著豐神俊朗的孫子,“一個女賊要怎么當皇后呢?就算她是健康的,皇室血統也下容褻瀆,皇上若打定主意要當千古罪人,哀家也不會同意!”
他無言了,但擁著懷中人兒的手臂收得更緊,那雙復雜的黑眸有著難掩的沉痛。他下在乎立下立后,他在乎的是她何時能記起自己是他深愛的嫣兒。
他要她跟他站在同一邊,一起向祖奶奶,甚至那些憂心她會成為國母而聯名上奏,要他下旨選妃的眾多重臣證明,她有多么稱職,多么的適合當他的皇后……
蘇嫣兒靜靜的睇視著他,再低著頭,沒人注意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一抹沉痛,再抬頭時,她的眼神變得專注,傾注全心的凝看著他,要將這張早已刻印在腦海中的俊顏再仔仔細細的烙印在心坎里……
因為“千古罪人”這個詞太沉重了!她不該讓他為難的,就這樣了吧!
這晚,蘇嫣兒悄悄的扮回小湘子,再偷拿了朱皓熙的令牌,瞞過守城的侍衛,離開皇宮。
。
翌日一早,皇宮就來了位指名要見皇上的訪客,而且是來討賞的。
“原來是你!”朱皓熙沒想到這位訪客會是古瀞芝。
“嫣兒呢?而我是該叫你皇上,還是朱爺?”她故意調侃他,“算了,不鬧你了,但沒想到你來頭這么大,嫣兒跟我說時,我差點沒嚇呆呢!難怪你那么神秘!
朱皓熙難掩凝重,“她……”她還不知道嫣兒出事了吧?兩人情同姊妹,他真不知該怎么跟她說?
見他欲言又止,她側著臉兒想了想,“你今天還沒有看到她是不是?”
他蹙眉,總覺得她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但仍點了頭。
“這個……”她笑盈盈的從脖頸問拿出一條墜鏈,“我跟嫣兒身上都有這樣的骷髏墜鏈,但自從愛上你后,她就不再戴了!
經她這么一提,他倒是有印象。
“這項鏈其實是有故事的!
她娓娓道來擒娘子因為錯愛一個男人,所以,寧愿忘了自己是誰,也不愿再受情傷折磨,于是吞下自己調配而成的失心散……
“你說失心散?!”
一聽到那個折磨他多日的藥名,他整個人一震。
她用力點點頭,“你沒聽錯,所以即便這世上只有兩顆珍貴的解藥,她也不肯吃,還要我跟嫣兒發毒誓,絕下喂她吃下解藥……”她嘆息一聲,低頭看著那條項鏈,“她把解藥分藏在這骷髏墜子里,命令我們戴著,”她抬頭再看他,“她要我們記住愛上男人的下場,要我們引以為戒。”
“聽著!”他實在太激動了,“你有解藥,竟然還在這說了這么多廢話?不,是我還呆愣著,你快把解藥給嫣兒吃吧,她不小心誤食了……”
“我知道啊,你以朱爺的身份透過霄漢寨找上萬達鏢局的人深入江湖,重金懸賞失心散的解藥,早就引起我的注意,”她一臉困惑的看著他,“半個月前,我就夜探皇宮,讓嫣兒吃下解藥,只是還有私事要處理,所以我就先離開了,”她露齒一笑,看到他那張繃緊的俊顏終于笑了,“算算日子,她這一、兩天就該恢復意識了呀!”
“真的?!”他一臉驚喜,隨即轉身奔至交泰殿,卻見兩個淚如雨下的宮女迎面跑來,一見到他,馬上屈膝跪下。
“皇上,蘇姑娘不見了,我們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可就是找不到她!
他神情丕變,快步的跑進她房間,卻見里面收拾得整齊,屬于她的東西都不見了!
他怒聲大吼,“去找!叫所有的人都去找!”
“是!”宮女們急急的起身去叫人。
接著,他突然想到——他臉色倏地一變。不會吧?昨天,祖奶奶才跟他提立后一事,不會那么剛巧吧?
不一會兒,又兩名太監急急跑來,“稟皇上,昨兒有名小太監拿皇上的御賜令牌出宮,但直到這會兒也不見回宮,剛剛那名侍衛才想起來,對方貌似小湘子呢!”
該死!他沉沉的吸了口氣,“退下!”
兩人急急的退下去。
他撫著發疼的額頭。她肯定是清醒了,當他跟祖奶奶在討論立后一事時,她就清醒了,可她卻——
他黑眸進出怒火,雙手氣得握拳。她不相信他嗎?!
此時,在乾清宮久候的古瀞芝耐不住的走了過來,“嫣兒呢?”
“她走了!”他咬牙切齒。
她一愣,“走了?!”
他面無表情的走回乾清宮,喚來一名侍衛長,不一會兒,就見六名黑衣人飛身進入。
古瀞芝詫異的瞪著他們。這、這不是那六個老是陰魂不散跟著她和嫣兒的黑衣人?
“我要‘她’的消息。”朱皓熙一字一字冷峭地道。
“是!”
六人在眨眼間立刻消失無蹤。
“天!原來他們是你的人,嫣兒那個笨蛋還怕你擔心,不敢跟你提這票黑衣人老是如影隨形……”
她倏地住了口,因為那個可惡的皇上竟然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
半個月后——
金碧輝煌的皇宮里,一朵朵美麗花朵在御花園里綻放,而朱貝兒、謝雨茵、唐紹祖、秦惟禮坐在亭臺里喝茶聊天。
“雨茵,你確定真的沒問題嗎?”秦惟禮其實還是挺擔心的。
“放心吧,皇上那么聰明,再經過我的短期特訓,絕對逮得住我師姊的!背隽藗鬼點子的謝雨茵此時荷包滿滿,笑得是既滿足又得意。
“好有信心啊,謝丫頭!碧平B祖笑看著她,倒希望她的點子真的是萬無一失,不然,他的皇上好友快抓狂了!
“那當然,你們忘了我演戲是一流的?”她一下子巧笑倩兮,一下子又變得楚楚可憐,接著是……她那張美麗的臉蛋突然出現痛楚,一手抱著肚子,“哎喲,好痛啊,我肚子好疼啊,我是不是要生了?”
“又演這個!這個把戲你最近還演得不夠?”秦惟禮的心臟早被她練強了,但這也是經過一次次的魂飛魄散而來的。
只是她的臉色發白,一手仍抱著肚子,幾乎快哭出來了,“是真的好痛啊……”
朱貝兒察覺到不對勁,連忙看向秦惟禮,“不對,她看來是真的要生了!”
“是啊,看來不對耶!”唐紹祖也忙著附和。
秦惟禮的心臟這會兒真的是怦怦狂跳了,他臉色蒼白的將神情痛苦的妻子打橫抱起,一邊大吼,“快傳御醫!快!”
不久,就聽到娃娃的哭叫聲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