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自這天后,追風身后多了個跟屁蟲,霄兒奶聲奶氣地跟蕭何說他要放馬,就跟放牛那樣的。
蕭何看著兒子開心的樣子,點了點頭,自己到時候也跟著就沒什么大事了。
現在讓蕭何憂慮的是段辰,這都過去四五天了,段辰連頭都沒冒,王府里的下人也一個沒見著。
說不失望肯定是假的,天知道這么多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是怎么過來的。曾經渾渾噩噩地過日子,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讓霄兒餓著、凍著,以為這就是她未來的日子了?勺詮闹匦乱姷蕉纬降臅r候,被她禁錮在心底的巨獸就像是被施法了似的,開始咆哮,想見他,想被他擁抱,貪戀他的溫度,他的呼吸,他一切的一切……
要是,他明天還不來的話……她看了眼追風,霄兒手上拿著長長的草正在喂食。
蕭何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臉紅,不管了,反正這馬喂養的都是好料子,她養不起,送回去也是合理的吧。
只是還沒等蕭何想接著送馬回去,順便看看他,半夜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
蕭何快速地穿好衣服,拿起一旁防衛用的柴刀,來到門前,警惕地問:「是誰?」
敲了半天門的段泉忍著自己的情緒,冷冰冰地道:「屬下段泉,求見側妃!
側妃兩個字,讓蕭何一愣,然后不著痕跡地深呼吸,沒感情地道:「段侍衛有禮了,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聽著蕭何冷冰冰的語氣,段泉終于忍不住自己的怒火,甚至有點大逆不道地覺得王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很不值。
不管以上犯下的后果,段泉氣呼呼地道:「你這個女人怎么能如此狠心,王爺為了你做了多少事,受了多少委屈?就算王爺有錯,這么多年難道還不夠嗎?非要折磨他,看他為你傷心、為你憔悴你就高興了?連他病了這么多天都不聞不問,怪不得說蛇蠍女人,果然如此!拐f完,氣憤得一腳踹在門上。
破破的門在黑夜里晃了晃。
蕭何顧不得其他,滿腦子里都是他病了,這幾個字像大山一樣朝她壓過來,令她喘不過氣。
「他怎么樣了,要不要緊?」蕭何回神,一邊著急開門,越著急門栓越打不開。
段泉在門外聽著門內的動靜,心情好了點,「王爺不顧身體不好,想來找您也不聽勸阻,我、我就……然后王爺知道后,特別生氣,不肯吃藥,我這才來找您!
門砰的一聲打開,蕭何一臉淚水地出現在門口,見到段泉,又是一頓詢問后開始自責。怪不得,怪不得他這幾天都沒出現,嗚嗚,自己真是該死。
「我要去見他。」蕭何說要就要走,忽然還想到臥室里還有個小的。當下又回到臥室,喊醒霄兒,來不及解釋,用自己的披風裹著霄兒,抱著他就出了門。
段泉是騎馬來的。
蕭何看了眼,也不矯情,只讓他幫忙抱著霄兒。她會騎馬,但抱著孩子還騎馬,她有點不敢冒險。
于是,兩騎在深夜里狂奔而去,惹得沿途村莊的狗們一陣狂吠。
等三人趕到王府的時候,管家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看了看蕭何,又看了看段泉手中的小孩,老淚縱橫。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王爺還在您的園子里休息,這么多年,一直都在。」管家忍不住為自家王爺說好話。
蕭何點頭,「孩子就麻煩管家照顧一下!
「應該的、應該的,老奴的榮幸!拐f完,管家就小心翼翼地接過睡得很熟的霄兒。小家伙今天玩得太累了,一路顚簸都沒醒來。段辰要是知道自己的兒子自己都沒抱過,倒是讓段泉等人先自己一步,肯定得急。
蕭何也不羅嗦,二話不說,直奔荷園。
景色依舊,物是人非。
來不及感嘆,她站在門前,拍了拍胸口,平復了下心情。此刻的感覺很微妙,彷佛比她成親那日等他的時候還要緊張。
馬上要見到那個人的喜悅,還有擔憂,所有的情緒攪和在一起,很是讓人不知所措。大概是蕭何在門前來回踱步讓屋子里的人不耐煩了,段辰脾氣不好地喝斥:「誰在外面,滾。本王不吃!孤曇綦m大,但明顯的中氣不足。
原來,還是沒吃藥嗎?蕭何回頭囑咐遠遠的守著,不敢靠近的下人,讓他速速將藥端來。這才深呼吸,推開了門。
隨著咿呀的開門聲,一個東西迅速地砸了過來。
幸虧蕭何躲閃得及時,不然肯定被砸個正著。這人的脾氣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差了?還好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蕭何彎腰撿起那個無辜的杯子,走到屋內。見那人正靠在床上,一手握著一本書,一雙眸子如寒星一般射了過來,張開著嘴,大概是正準備喝斥她吧。
「滾……」一個滾字的發音說了一半就卡在喉嚨里了。段辰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忽然出現的人。難道是自己作夢,可不對啊,開門的時候他明顯感覺到一股寒氣。
「蕭蕭……」他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句。
蕭何心里擔心到不行,結果開口卻是,「王爺好大的脾氣,看來是不歡迎我,那我只好先退下了!拐f著就欲轉身。
哪知段辰當真,不顧一切地就下床去阻攔,嘴里乞求著,「別走!」這一刻他是真怕,「蕭蕭別走……」最后的別走帶著輕微的顫抖。
蕭何哪里是真的要走,看著他急切地下床,腳步虛浮的樣子,心里愧疚到不行。蕭何真想抽自己一個巴掌,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試探他,蕭何你真的很討厭啊。
她連忙轉身,迎面接住他差點傾倒的身子,手碰到他消瘦的身體時,心里又是一陣懊惱。
段辰一把抓住她,將她狠狠地拽進自己的懷里,哽咽著道:「別走,別離開我,蕭蕭,別……」
蕭何感覺自己的肩頭有點濕,此時此刻,以往的那些埋怨、不解和懷疑,都輕若鴻毛,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也沒他重要了。一個肯為她掉眼淚的男人,她又怎么舍得再次傷他。過往就讓它過去吧,沒有什么比在一起活著更重要。
她的雙手用力地環在他瘦弱的腰間,緊緊的、緊緊的,「不離開,以后都不要分開了!箍粗纬教稍诖采夏且豢,蕭何從來沒覺得他是那么憔悴的、虛弱的。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強大的、健碩的、無所不能的。
她都干了什么?千年修得共枕眠,這是多大的緣分,修了幾輩子才得到的愛人,「辰哥哥,我們以后都不要分開了!
一聲久違的辰哥哥瞬間就讓段辰心如刀割。
聽到蕭何的話,他很久都沒有反應,但蕭何跟他如此之近,怎么會察覺不到他陡然加快的呼吸和心跳聲,原來自己還是能左右他的情緒的。這一刻,蕭何是虛榮,也是滿足的。她的手輕輕地在他的后背輕拍,然后從他的懷里退開。
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那火辣的眼神,蕭何有點吃不消。她紅著臉,對那人道:「閉上眼睛!
段辰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她輕輕地踮起腳尖,嫣紅的唇輕輕地覆k他的眼睛,珍重地印上一吻,想要吻去他眼里的傷痛,又來到他的胸口部位,想要掃去他心中的哀傷,「我回來了,段郎,對不起……」
段辰呼吸緊繃,似是難以置信卻又覺得理所當然,他重新將人鎖在懷里,呢喃道:「沒有,蕭蕭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是我對不起蕭蕭,讓你一個人在外面吃了那么多的苦,還有孩子,對不起。」
蕭何環著他的腰身,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再次感受到她的回應,段辰的身子軟下來,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蕭何的身上,然后郁悶地道:「我沒勁了,蕭蕭……」
蕭何一愣,趕緊扶著他,兩人慢慢地挪到床邊。蕭何服侍著他躺下后,門外恰好傳來敲門聲。
段泉親自端著湯藥過來,看到兩人都紅紅的眼眶,也不廢話,走到床前,舉著手中的藥碗,啪一下跪下去,「王爺,屬下是來請罪的!
段辰看著愛將,心里頭的火苗還是蹭蹭地躐上來,「本王可不敢受你這般大禮。」他不陰不陽地諷刺著。要不是看在蕭何的面子上,另外一個茶杯此刻早就往段泉身上砸過去了。「屬下該死,只要王爺愿意喝藥,讓屬下干什么都行!苟稳琅f舉著藥碗。
蕭何看著這主仆二人,又想到之前段泉的話,想勸說幾句,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只是接過段泉手中的藥碗。
段辰現在沒時間跟這廝生氣,這廝就是故意的,此刻來請罪,明明就是仗著自己此刻不會把他怎么樣。
「下去下去,沒眼力的!苟纬綗┰甑負]手。
「謝王爺!苟稳牧藗頭站起身,又對蕭何鞠了一躬后,才關上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