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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只怕紅顏怒 第1章(1)
作者:葉雙
   
  貪贓枉法好大的一個罪名,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兜頭蓋了下來。

  為了西南治水一案,車尚書被人舉發(fā)賣官,說他收受旁人的好處,將肥缺給了城中的大富之子,再任由他們中飽私囊,將堤防筑得七零八落,大水一來禁不住,堤防在沖擊下很快便破了個大洞,致使沿岸的百姓被無情的洪災淹沒,死傷無數(shù)。

  以這樣的罪名,只落了個抄家摘帽的刑罰,聽起來已值得慶幸了,畢竟這可是條大罪,換了任何人只怕都是誅九族的下場,沒想到如今車尚書竟然還能保住一條性命,九族之中亦無一人受累,這還能說不幸運嗎?

  所以,人人都說車家這回是劫后余生,雖然車尚書沒了官職,家產(chǎn)亦被充公,但至少還有命留著。

  然而此刻車元玉看著那在天牢里染上一身沉痾的爹親,心中卻很難產(chǎn)生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悅,更不覺得有什么好慶幸的,因為她壓根就不相信正直的爹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家被抄了,再無富裕的生活,不要緊,反正她心性淡泊,對于功名利祿從來不放在心上,唯一在意的只有疼她如命的爹,若是她爹安好,她自然不會有怨。

  可如今發(fā)生這一場無妄之災,不但車家的祖屋沒了,就連爹的身體也一日壞過一日,教她如何不怨怪?

  樹倒猢猻散,墻倒眾人推,昔日那些絡繹不絕的親朋好友如今全像消失了似的,她家出了事,別說上門來探望,就連她都親自登門去借銀子了,還得承受門房的白眼和斥罵。

  為了爹,有著一身傲氣的她三番兩次的忍辱登門求助,卻依然換得如今這般坐困愁城的窘境,一顆心除了冷寂,也慢慢地添上些許怒氣。

  “咳咳咳……”

  一陣似是要喘不過氣的重咳聲透過門簾入了她的耳,她三步并做兩步的沖進了室內(nèi)。

  “爹,你還好嗎?”扶起了虛弱無力的爹,車元玉一邊拍著他的背脊,一邊急急地追問道。

  “我沒事……沒事……”都咳得喘不過氣了,但車耀東還是舍不得女兒擔心,努力地想要漾起一抹笑,安安她的心。

  “來,喝口水!彼焓帜闷鹚毿牡匚沟降拇脚,但只喂了一兩口,他便伸手推開了杯子。

  “女兒,我這病是不會好了,你……”自個兒的身體他自己知道,這一陣子的變故拖垮了他的健康,也連累了他向來疼入心坎的女兒。

  多不舍啊,這個女兒一直是他捧在手掌心的一顆明珠,如今卻被他累得如此,讓他這個做爹的于心何忍?

  “爹別胡說,女兒不會讓你有事的。”掩去眸中的慌亂,車元玉無瑕的臉龐上露出牽強的笑容。

  這話不僅是在安慰爹親,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的心其實很慌,尤其是看到爹一日不如一日的身體,更是手足無措。

  “爹這身子只怕是拖不過去,你就別管爹了,明兒個就起程去洛陽找云家,我想憑著那一紙婚約,云家會照顅你的!

  聞言,車元玉的心驀地涌起酸楚,云家一聽聞她爹遭到罷黜,早已連忙遣人送回訂親的信物,生怕受到一丁點波及,哪里還肯顧及舊情。

  “爹,你別想那么多,只管安心養(yǎng)病,女兒會將車家昔日的風光找回來的!

  “傻丫頭,爹要的哪里是那些風光,爹只盼你一生幸福。 鼻浦畠阂姘l(fā)清瘦的臉龐,車耀東心中難免有恨,但該恨誰呢?當朝皇上他不敢恨,真的要恨,也只能恨自己一時不查,竟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中,才會連累女兒和一干好友。

  “爹,不說這個了,你先告訴我,為何咱們家會被查抄?”她不是一個沖動的人,所以在沒問清楚事情的緣由之前,她不會做任何決定,可若這一切是爹誤中他人的詭計,那么這筆帳她一定要討回來。

  “這……”車耀東望著清麗的女兒,話卻梗在喉頭說不出口。

  他怎能告訴女兒,是他一時的貪才讓他們落入如此的境地?

  “爹,你快實話告訴我,難道你真的如圣旨上所說的結黨營私、罔顧圣恩嗎?”

  “自然沒有!”這話說得又急又快還帶著點心虛,車耀東原本看著女兒的眼神斂下,連瞧都不敢再瞧她一眼。

  他心里清如明鏡的知道,皇上定他這罪其實一點也不冤,他的確是貪了一些好處,所以這次黃河潰堤他難辭其咎,只是他不懂,朝中這么做的大有人在,怎么偏偏到了他的身上就出問題?

  然而……這些話教他如何能在女兒面前說明白?

  “那便是有人誣陷爹了。”對于父親的話,車元玉一點也沒懷疑,兀自沉吟地得出這個結論,她抬起頭,清明的雙目望著父親,語氣有力地說道:“爹,你放心,只要你沒做過這些事,女兒不會讓你平白承擔這些冤屈的。”即便是傾盡全力,她也要想法子找到證據(jù),好為爹脫罪。

  “這事你就別管了,你只要好好準備成親的事。”抬眼瞧見女兒一副沉思的模樣,車耀東心下一驚,連忙開口交代道。

  “爹,你被人誣陷成這樣,那云家可有派人來探上一回?”車元玉平靜地低問,也間接告訴父親,這件親事沒了。

  “這……”車耀東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性,但仍心存一絲希望,沒想到云家真無情至此,他心里真不是“懊惱”兩字可以形容的。

  一生的清譽、家產(chǎn)和女兒的姻緣都被他給這么玩完了,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車耀東的心中滿是虧欠,但車元玉的心中卻是熊熊的怒火與不甘,她不肯放棄地執(zhí)意問道:“告訴女兒究竟是誰害你的?”既然一口氣吞不下去,那么她自然得要清楚該找誰算這筆帳。

  “這事你別管,這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能插手的!币驗椴恢撛趺凑f,所以車耀東索性揚聲輕斥,畢竟謊言已經(jīng)開了頭,他也沒臉再說出實話。“咳咳!”剛巧一陣咳意又來,女兒的問題他正好藉此帶過。

  看得出來父親并不想將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告訴她,車元玉當下也不多言,只是伸手將父親身上的被褥蓋得更密實。

  爹不說,難道她就不能自己查出來嗎?

  “爹休息吧,晚點我會讓大夫再來為你瞧瞧的!

  “玉兒,咱們的景況我很清楚,你就別浪費銀兩再為爹請大夫了,那些錢還是留給你,好好為自己打算!

  看著女兒散發(fā)出疲憊的纖弱身影,車耀東一陣心疼,唇瓣顫了顫想要說些什么,可終究無言。

  其實女兒雖然沒說,但在官場打滾那么多年,他又怎會不知道世態(tài)的炎涼?世間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要不然,他們父女倆又豈會淪落到住在這間茅草屋里頭呢?

  早知如此,他絕不會因一時貪婪做出這等糊涂事來,這下該怎么辦才好呢?

  布衣粗裙,掩不去年輕姣好的面容,昔日頭頂?shù)牧魈K金步搖,如今換成了質(zhì)樸的木簪子。

  三人相見緊緊相擁,一陣止不住的淚水肆意奔流,宣泄了多日的擔心受怕之后,她們這才能夠穩(wěn)下心緒,好好的說句話。

  “元玉,這是我和妙禾的一點心意!奔Ь魃焓秩霊烟统鲆粡堛y票,面額雖不大,卻已經(jīng)是她們能做的極限了。

  這一回車家出了事,連帶的也影響到姬家和崔家,她們的爹親一并被視為同黨,雖然沒有被抄家,父親的官位卻也降了品級,并罰俸一年。

  因為長輩們皆怕再受牽連,早已警告她們與車元玉斷了往來,更是不肯再讓她們支錢來幫忙,所以她們只好自己東挪西湊的湊出這幾十兩銀子,希望能助好姊妹度過眼前的難關。

  望著那張薄薄的銀票,車元玉心一窒,但也知道自己沒有推拒的資格,這筆錢不但可以替爹延醫(yī)治病,還可以讓她做她想做的事。

  三人緩緩圍著桌子坐下,姬君吟瞧著車元玉眼眶下的暗影,忍不住心生憐惜地說道:“這陣子辛苦你了!

  雖然她家所受的牽連不深,卻也絆得她無法在第一時間伸出援手,對于這點她一直耿耿于懷,今兒個又見好姊妹如此憔悴,她更是憂心不已。

  如今的車家堪稱落水狗,人人見了不踢上一腳就不錯,元玉卻還要顧及生病的父親,生活可以想見有多困難。

  “辛苦?”車元玉啞聲重復著這兩個字,最終卻只是苦笑搖頭,說道:“我不辛苦。”

  認真說起來,她現(xiàn)在不過是在回報父親的養(yǎng)育之恩,饒是讓她舍盡一切她都愿意,又怎會喊苦?

  “怎么不辛苦,我瞧元玉姊姊的眼窩都青了,臉色更是蒼白得緊……不行,我要回去找我爹,跟他多要些銀兩。”雖然歷經(jīng)劇變,但崔妙禾天真的性子可一點都沒改變,還是那樣的說風就是雨。

  話聲未落,她人已經(jīng)霍地起身就要沖出門外,幸好車元玉眼明手快地扯住她。

  “快別再去煩你爹了!边@回崔家也沒少受牽連,崔家老爺還能讓妙禾來見她,不至于失去姊妹之情,她已經(jīng)很感激了。

  “可是……姊姊你……”雖是風風火火的個性,可崔妙禾到底心思也不糊涂,冷靜一想知道今兒個父親肯讓她拿出私房錢來援助已是極限,于是只好頓住了腳步。

  “我沒事,你瞧我這會不是好好的嗎?”車元玉道。

  盡管吃食差了點,但典當些貼身首飾也能撐上好一陣子,唯一比較傷腦筋的就是她爹的病得請大夫,所以她才會毫不客氣的接受了姊妹們的好意。

  “真的沒事嗎?”看她一副淡定的模樣,崔妙禾原本急怒的心情終于好了些,但還是忍不住地問道。

  “嗯。”車元玉語氣肯定地頷首,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兜圈子,她索性開口問道:“你們知道究竟是誰去舉發(fā)咱們這幾家的嗎?”

  冤有頭、債有主,就算她想找人算帳也得先找到正主兒,那個舉發(fā)之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害慘了她們?nèi),她自然也不打算讓他好過。

  說起這個,姬君吟和崔妙禾心頭原有的憂心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同仇敵愾的怒氣。

  “聽說是當今丞相長孫承音、戶部侍郎居夙升及平遠將軍柴折霞三人聯(lián)手參奏的。”

  “我也聽說居家有分。”崔妙禾語氣憤憤不平,堪稱咬牙切齒,顯然她的怒火特別針對居家。

  車元玉眉心一蹙。長孫承音嗎?

  她早就聽聞長孫承音為東勤王府的家主,身為皇室唯一外姓王爺又官居丞相之位的他,不但有著無儔的俊容,更有滿腹無比細膩的心思,如果陷害父親的對象是他,那么事情難免棘手。

  她抿唇不語地思索著,不解長孫承音為何要陷害她爹?而憑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要如何才能替爹討回公道?

  “你在想什么?”見她一副深思的模樣,姬君吟心中不免憂心,元玉是個外柔內(nèi)剛的女子,想來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爹受委屈,這口氣無論如何她一定想討回來,可……對象是堂堂的東勤王兼丞相!

  一個落難的尚書千金,一個是聲勢如日中天的皇上寵臣,這樣的對峙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我在想,我們車家與那長孫承音究竟有何仇怨?”車元玉坦白道。如果無仇無怨,長孫承音為何要將注意力放在她爹這樣一個盡忠職守的官員身上,除去了她爹,他又能得到什么?

  “妙禾,你別添亂了!睕]有漏看這丫頭眸中的躍躍欲試,姬君吟連忙輕斥,就怕她不知輕重,陪著車元玉不顧一切的胡鬧。

  “我哪有添亂?”崔妙禾不服氣的嘟起嘴,最近她們?nèi)齻之所以過得如此狼狽,罪魁禍首不就是那幾個朝廷新貴嗎?

  因為這件事,她爹一反常態(tài)的不想讓她再來見元玉姊姊,甚至還積極地拉攏平遠將軍柴折霞,說是唯有她嫁進了將軍府,才能保住他們一門的富貴。

  哼!她才不要呢!任何與元玉姊姊為敵的人,就是她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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