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元玉一回東勤王府,便朝著長孫承音的書房走去,她帶著長驅(qū)直入之姿邁步向前,卻在書房外的院落停住了腳步。
恩怨難兩全,她本該樂見長孫承音自掘墳墓,可只要一想到他若是踏錯一步便會萬劫不復,她的心就又惴惴不安。于車家,他是惡人;但對于她,他卻是恩人和……心中偷偷戀慕多年的人啊……
在原地來來回回走了幾遍,她始終無法下定決心該怎么做。
“你有事找我嗎?”
終于,她怪異的舉止被人給逮個正著,只見長孫承音站在他的書房門外,目光與她相對,臉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乍然聞聲,車元玉驀地抬頭,視線不意撞進兩潭幽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即使在沖動之余前來找他、也見了他,她卻依然無法這么快調(diào)適好心情,勸戒他莫與皇上作對。
她愣愣地瞧著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和高挺的鼻子,然后它們就這么自然的、逐漸與記憶中“他”的貼合,這擺明就是同一人嘛,當初再相見時她怎么就沒認出來呢?
那時的她,是被怒氣蒙蔽了雙眼吧!澳阏娴摹⒖盗茷槠迒幔俊
“我提了親。”不直言答案,長孫承音笑著說,態(tài)度模棱兩可。
“為什么?”她再問。
是因為愛嗎?可她從他的眸中,瞧不出任何一絲對康柳云的愛意,那他究竟是為什么鐵了心執(zhí)意往深淵去?
這一次,他只是凝視著她,并沒有回答問題。
兩人對視良久,終究還是她沉不住氣地先說:“你不知道康宗年有心想反嗎?若是他真的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也會被牽累的。”
“這事,你是聽誰說的?”聽到她的話,他眉頭驀地一皺。
看來康宗年的狼子野心,察覺到的人己經(jīng)不只皇上和他了,他得盡早誘出八王爺才行,好將那些有異心的臣子一網(wǎng)打盡。
“無論我是聽誰說的都一樣,你萬萬不可以有謀逆的想法!彼龂烂C無比的告誡著他,她決定了,恩為恩、怨為怨,既然她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那么遇事自然得要分開處理。
心念一定,她原本煩亂的思緒不復見,望著他的眼神寫滿了堅定。
“你這是在……擔心我?”瞧她那模樣,長孫承音忍不住帶點疑感的問道。
她不是一向視他如仇敵?倘若真恨他,不是應該等著瞧他犯下大錯,正好藉皇上來除掉他,好泄心頭之恨嗎……
恍然察覺到她的轉(zhuǎn)變和似有若無的情意,他平靜的心湖乍然出現(xiàn)一陣狂喜。
“我……”她張口卻語塞,畢竟她怎么能承認自己的憂心?既然不能承認,她索性轉(zhuǎn)了個彎道:“誰會擔心你。课抑皇菗呐獌毫T了!
她的話像是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朝長孫承音兜頭淋下,他心中狂喜驟消,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失望。
他心緒一向沉穩(wěn)淡定,何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起伏,不免有些失神地望著她那僵硬的臉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
“總之答應我,別娶她。”車元玉深吸一口氣后再次強調(diào),不想他被連累。
“若是我愛她呢?怎么能不娶她?”隱隱聽到身后不遠有輕巧的腳步聲傳來,于是他刻意朗聲說道。
“你愛她什么?”
“愛她的嬌、愛她的俏、愛她對我的一片癡心。”這話他說得順口極了,仿佛早己在心底告訴自己干萬遍。
“愛她愛到寧可不要命嗎?”她瞇起清亮的眸子,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一絲說謊的端倪。
她不信他,他根本不愛康柳云!
雖然他剛剛說了一堆,可那些話并不含任何感情,她聽了只覺得虛假萬分,更加確定了他不愛康柳云,卻不知他究竟在頑固什么。
“古人不是曾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不介意做一個風流兔。”朗聲一笑,他不以為然的說道。
“你……”他那輕挑的態(tài)度令車元玉氣極了,真想拂袖而去,但轉(zhuǎn)念又想到他數(shù)次的救命之恩,不由得忍了下來。
她瞪著他好一會,直到也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而且愈來愈急,當中還夾雜著嬌滴滴的呼喊聲,于是牙一咬、心一橫,倏地沖上前將自己柔軟的唇瓣貼上他那帶著點涼意的薄唇。
“唔……”
“可惡!”
長孫承音此刻的心情豈是震驚能夠形容,向來反應靈敏的他,一時半刻竟不知自己該怎么做。他愣,房地由著她輕舔,只覺得唇兒一燙,心中的激動再難抑制。
因為這一吻,他理智被她擊潰,再也不想忍耐,驀地一聲低吼,大手攬上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將她鎖在身前,薄唇亦反客為主的咨意奪取她口中甜美的甘露。
她的滋味一如他想象中的美好,讓他腦中的國家大事頓時飛到九霄云外,再也無法自持,就連康柳云帶著熊熊怒火靠近都沒有發(fā)現(xiàn),直到人都逼近眼前且揚起手,他這才從眼角余光瞥見。
他攬著車元玉纖腰的手巧勁一旋,兩人瞬間錯位,“啪!”的一聲脆響也隨即響起。
下一刻,只見康柳云揚著手,整個人好似嚇傻的僵在那兒,而車元玉愕然抬頭,卻見長孫承音的頰畔浮現(xiàn)一個清晰的五爪紅印,可見康柳云這一掌使盡了吃奶的力量,如果是落在她的頰上,恐怕就不只留下一個掌印那么簡單了。
這男人……又救了她一回。
“柳云,你這是做什么?”聲不揚、眉不動,長孫承音只是冷冷地問,便已足夠讓康柳云嚇得渾身發(fā)顫。
“我……我……”在他冷冽的目光下,康柳云怯怯地不敢說話,但當她瞥見一旁車元玉那還染著嫣紅的臉龐時,一股酸意頓時竄上心頭,沉不住氣的叫嚷,“我這是在教訓那個狐貍精!瞧她那副狐媚的模樣,我就知道她接近弄兒是不懷好意的。姐夫,你可別再被她騙了。”她氣急敗壞的道,一張明艷的臉龐因憤怒而扭曲。
“這件事,你別管!笔掌痦袣埓娴臏厝,長孫承音瞧著她的目光確實不帶一絲感情。
“我怎能別管?東勤王府、你長孫家與我們康家即將再結(jié)秦晉之好,你是我未來的夫婿,我怎么連一個你身邊的狐貍精都趕不得?”
若是換作平時,大計未成的長孫承音為顧全大局,絕對會好聲好氣哄醋意滔天的康柳云,可如今他心思煩亂、情潮涌動,壓根耐不住性子按捺驕縱的她,只是冷言說道:“你還不是我的妻子呢!
雖然他知道要扳倒八王爺一黨,拉攏康家使其松懈是最好也是最快的法子,但是此時這決定卻讓向來果斷的他頭一回猶豫起來。
“是啊,承音說的對,只是說親而已尚未下聘,更未拜堂,你憑什么在這兒端著王爺夫人的架子教訓人?”車元玉刻意挑釁,一雙柔夷還攀上了長孫承音的臂膀。
她這親昵又大膽的姿態(tài)果然讓康柳云火冒三丈。“姐夫想毀棄婚約?”
“是又如何?承音之前之所以上你們康家說媒,那是因為咱們還未兩心相許,現(xiàn)在我與他己經(jīng)互訂誓約,你們自然是要退婚!避囋竦馈
這是她唯一能想得到的方法,就是要讓康柳云醋勁大發(fā)回家哭訴,這樣康宗年或許就不會答應這門親事。
而他若不答應,那么無論將來康家因為他們的狼子野心遭了什么禍,長孫承音都不會被連累,她也不必憂心了。
“這……也是姐夫的意思?”氣到極點,康柳云反而冷靜下來,她抬頭雙目含淚的凝望長孫承音,想要聽他親口說。
她一直知道姐夫?qū)τ谒o太多男女情愫,可那又如何?只要她愛著他便足夠了。
因為她很愛他所以就算他不愛她,她也要想方設法地將他留在自己身邊,不容別的女人沾染半分。
長孫承音心一凜,思緒一下便回復清明,他深邃的眸子在兩個女人之間來回梭巡,多想伸手再將車元玉這倔強的女人給納入自己身側(cè)……可他不行。
事關江山社櫻,即使他的心里很清楚與她親近是他多年來渴望的美夢,但他還是不行這么做,布局多年,既己走到這地步,他非成功不可。
薄唇勾起一抹慣有的清淺笑容,長孫承音眼神一黯,在車元玉眼前改伸手攬住康柳云的腰,面不改色地說道:“別相信她的胡言亂語,你是什么家世背景,我堂堂一朝丞相兼王爺,怎么可能放棄你而屈就她這個罪臣之女?”
“姐夫,你說的是真的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康柳云目露驚喜地瞧著他,喃聲問道。
“自然是真的!彼吐曒p哄,笑意不減。
他這前所未見的溫柔模樣,頓時讓康柳云心都融了,什么懷疑都沒有了。
“姐夫,我相信你,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可不可以將她驅(qū)離王府?我不想再瞧見她!彪m然有了他的安撫,一想到方才兩人相擁的樣子,她還是不安心。
“嗯……不過她是照顧弄兒的人,難道你與我成親以后,便連弄兒也容不下了嗎?”要對付康柳云滿腔的醋意,對長孫承音而言著實簡單得很,只見他淡淡開口一問,她的臉色便乍青轉(zhuǎn)白,最后只能吶吶地妥協(xié)。
“怎么可能呢?既然如此,那為了弄兒我也只好不跟她計較了!笨盗泼銖娦φf,這次除不了車元玉不打緊,現(xiàn)在不能惹怒長孫承音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父親時刻的耳提面命,她再不甘愿也只能暫時咽下心中的怒氣,不再多言地依偎在長孫承音懷里,做個聽話的“未婚妻”。
瞧著眼前相依偎的璧人,車元玉霎時覺得自己真是愚蠢過頭,人家都執(zhí)意往深淵里頭跳了,那她還拉什么拉啊?
她氣怒的想道,心中卻不知為何泛起酸楚,索性眼不見為凈,轉(zhuǎn)身便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到了這時,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對長孫承音的在乎不尋常,早己不是仇人或恩人這么簡單,倘若不是早為他心動,她又何苦糾結(jié)兩難、氣憤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