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放開我……你放開我……”
細(xì)細(xì)的低喃在漆黑的夜晚響起,原本應(yīng)該舒適躺在榻上享受好眠的人兒,卻破天荒地輾轉(zhuǎn)吃語著。
她作惡夢了!
看著車元玉額上那豆大的汗珠,還有過于急促的呼息,長孫承音知道她作了惡夢。望著她陷在恐懼中,他連忙想要伸手搖醒她,可手才剛伸出去,卻又僵在半空中。
若是現(xiàn)在搖醒她,他要怎么解釋自己為何半夜像個采花盜般地模進(jìn)她房里?可是不搖醒她,難道就這么任由她被夢魔糾纏,一夜不得安眠嗎?
理智與心疼在他的心中拉扯著,他想起當(dāng)年礙干皇命不得不迎娶康柳吟為妻時,他也曾這樣著了魔似的,一度溜進(jìn)車家夜探她的香閨,窺視她甜美的睡顏。
他承認(rèn),自己內(nèi)心對她那份渴望而不可得的感情愈來愈壓抑不住了,無奈他人在朝廷,身不由己。
“不要……救我——”終于,一聲低喊驀地響起,原本被惡夢纏著的車元玉突然睜開眼坐起身,醒了。
美眸透著一股迷蒙,她像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呆呆的發(fā)著愣,好半響才回過神。
六年了,雖然事情發(fā)生至今已經(jīng)六年,但每回一夢見當(dāng)時的情景,還是讓她驚懼萬分、香汗淋漓。
那時……還好有“他”,若非是他救了她,只怕現(xiàn)在世上再無她這個人了。只可惜在那當(dāng)下的她太過驚駭慌亂,對干他的面容記憶模糊,唯一記得的是他為了護(hù)她周全,曾經(jīng)被惡人在手臂上劃下深可見骨的一刀。
這幾年,她曾試圖要尋他,可卻找不到好法子,總不能教她去翻每個男人的衣袖,瞧瞧手臂有沒有刀疤吧?
想到這里,她略顯無助地?fù)u了搖頭,床尾的一個人影突地就映入眼簾。
她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被嚇一跳,只差沒有從榻上一躍而起,本要放聲大喊,可再定晴一瞧,那人竟是這宅子的主人長孫承音?!
“你……”他怎么在這兒?
她狐疑地環(huán)視四周,確認(rèn)這是她的房里沒錯,可既是她的地方,他怎么三更半夜柞在這兒瞧她?
“你為什么在這里?”一掃方才的迷惘,她霍地瞪大眼,厲聲質(zhì)問道。
“聽到呼救聲,以為有人夜闖王府,所以才進(jìn)來瞧瞧!奔词雇蹈Q被她給逮個正著,長孫承音仍舊氣定神閑,神色未變地淡然說!皼]想到卻見你被惡夢糾纏,正想喚你醒來,你便自個兒嚇醒了!
“我不是嚇醒的!本退闶牵膊淮蛩阍谒媲俺姓J(rèn),她有自己的自尊與驕傲。
“好,你不是被嚇醒的。”看出她在逞強(qiáng),他也沒點(diǎn)破。“你只是作了惡夢,然后……突然醒來!彼樦脑捳f,可是語氣間卻隱約有抹讓人無法忽視的笑意。
該死的,這個男人是在取笑她嗎?想到這里,車元玉立刻狠瞪著他。
長孫承音只覺得玩味,如果目光能殺人,他相信自己此刻早己干瘡百孔。
“就算聽見聲音,你憑什么擅自進(jìn)來我的房里?”她試著不去理會他眸中的嘲笑,即使他是這座王府的主人,但這里是她的閨房,他沒道理如入無人之境,還這么理直氣壯。
她氣壞了,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自個兒竟然只穿著單衣,就這樣下床大刺刺又氣呼呼地站在他面前。
“我說過,我只是以為你有危險(xiǎn)。”長孫承音面不改色地說著謊,仿佛他所言真是事實(shí)。
“你……”瞧他那毫不心虛的表情,原本滿腔怒火的車元玉頓時一怔,還沒來得及想清楚自己該怎么反應(yīng),便見他突然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fēng),然后巧勁一旋將披風(fēng)往她兜頭罩下!澳愀擅?”活像只刺蜻似的,她將他的每個舉動都解讀成有惡意,不客氣地拍開他的手。
“姑娘,名節(jié)很重要!蹦涿畹卣f出這句話后,他便旋身走人。
他這是……不戰(zhàn)而退嗎?
車元玉完全不懂他話語里頭的意思,瞪著他的背影,她驀地微頓,他的身影和那閑涼的語氣,她怎么好像……有些熟悉?
她嚼愣地望了好一會,然后在他替她闔上門扉的那刻,這才低頭審視自己,發(fā)現(xiàn)他要將披風(fēng)罩在她身上的原因。
原來氣急敗壞的她,竟然忘了自己只穿著單衣就這么毫無遮掩地站在他面前,嬌美曲線若隱若現(xiàn)不說,氣怒的呼息更突顯了她胸前美好的弧度……白哲的臉龐霎時爆紅,訝然的低呼聲回蕩在她的屋里,“天!這個該死的、天殺的男人!他竟然……竟然就這么眼睜睜地看她出糗?!”
這下,梁子更是結(jié)大了。
一抹暗影隱隱浮現(xiàn)在水眸之下,一夜的無眠讓今日的車元玉看起來不如往常的精神,帶著些許憔悴。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
耳邊聽著弄兒那軟軟的朗讀聲,她原該放在孩子身上的心思卻不由自主地飄散。
為什么那么熟悉?
不可能會是他吧?可若非是他,身影又為何會給她如此似曾相識的感覺?
長孫承音……會是“他”嗎?
這樣的疑惑在她心里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那個救她的男人了,所以她將對他的感激與傾慕放在心底的最深處,藏得好好的。只怪當(dāng)初自己在驚訝之余忘了詢問他的名字,以至于等她休養(yǎng)好、想找人報(bào)恩時,己不知從何下手。但沒想到幾年過去,當(dāng)記憶逐漸模糊時,她竟又遇見了這個與“他”如此相似的男人。
其實(shí),“他”是任何人她都沒有意見,可為什么偏偏是長孫承音?
如果那人真是他,那她該怎么辦?
一邊是陷害她爹的仇人,一邊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恩人,這情況頓時讓她陷入兩難的境地。
“你還敢留在這兒?!”
支著肘發(fā)呆,車元玉連康柳云到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直到對方驀地出聲,她才緩緩抬頭,眸中還有不解的迷惑。
“你來干么?”見到她,車元玉臉上沒有半分笑容,冷冷地問道。
孩子正在廳里默著書,她這時又來找麻煩,豈不是刻意驚擾?
“怎么,我不能想念我的女兒嗎?”驕傲地?fù)P著下巴,康柳云啤晚的神情較之前幾日益發(fā)明顯了。
乍聞“女兒”這兩個字,車元玉柳眉不經(jīng)意地挑了挑,對干她這種幾近瘋狂的愛戀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我記得沒錯,弄兒只是你的外甥女,怎么也稱不上是你的女兒!彼丶m正,對付這種只知迷戀男人,半點(diǎn)身分和矜持都不顧的女人,她有的是方法。
果不期然,聽到這話的康柳云,美麗的臉上隨實(shí)時浮現(xiàn)怒火。
嘖!這么容易就讓人撩撥,這個女人連一點(diǎn)沉穩(wěn)和風(fēng)度都沒有,憑什么以為自己能夠入主這聲勢顯赫的東勤王府?又如何能扮妥一個八面玲瓏的王爺夫人?
深吸一口氣,康柳云美眸凌厲地瞪視著車元玉,銀牙緊咬地說道:“你以為那日姐夫?yàn)槟阏f話,你便得意了嗎?”
“就算我得意,那又如何?”車元玉反嗆。
事實(shí)上,長孫承音很明顯是站在她這邊,不但當(dāng)著她的面許諾讓她全權(quán)處理弄兒的事,甚至還雷厲風(fēng)行地命人把弄兒改安置在她的院落住下,雖然理由是讓她可以更方便照顧弄兒的起居,但這何嘗不是硬生生賞了康柳云一記耳刮子?
她能理解康柳云吞不下這口氣,所以時時想來尋她晦氣,可她不能理解的是,明明從來不曾在她這里討得了便宜,這女人卻還是一而再的前來挑釁——
愚蠢至極!
“我今兒個來,只是要告訴你,你得意不了太久的!笨盗茙讉踏步,逼近冷靜自持的車元玉,再次嬌聲宣告。
“你的話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車元玉懶得與她多說,與其浪費(fèi)時間和她計(jì)較,還不如進(jìn)去瞧瞧可愛窩心的弄兒將書默到哪里。
“今天我還是任你囂張沒關(guān)系,但是……再過不久我就不再只是弄兒的姨娘而是娘了,那時我看你還能張狂到哪去?”
車元玉懶洋洋地抬眸覷了康柳云一眼,目光中難掩輕蔑和憐憫,看來康柳云病得不輕,竟然癡心妄想到這個地步,不想再與這種人說話,她兀自回身想進(jìn)入內(nèi)廳。
見車元玉欲離開,康柳云以為她是耳聞了東勤王府與康家即將再次聯(lián)姻的風(fēng)聲,因此害怕得不戰(zhàn)而退,頓時見獵而心喜,沖著她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道:“你大可不相信,反正姐夫是真真確確地已經(jīng)遣媒婆去康家提親了!边@個消息讓她狂喜地一夜難眠,一大早起身后便迫不及待地來同車元玉炫耀,打算一吐心頭那股惡氣。
“是嗎?那倒是好事一件!甭勓,車元玉只是抬眉掃了她一眼,然后語帶譏i肖地說,仿佛全然不在意。
其實(shí),表面上或許瞧不出來,可是驟聞康柳云用張揚(yáng)且驕傲的聲調(diào)說出這件事時,她的心還是驀地往下一沉。
她不相信長孫承音是個這么沒有眼光的人,再說就算他真的是,那本來也不關(guān)她的事,除非……除非他真的是“他”。
如果長孫承音不是“他”,那么她倒真希望他能愚蠢到娶康柳云為妻一因?yàn)樗嘈乓钥盗频牡笮U和任性,絕對能把東勤王府搞得王爺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