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大的最后一年,學生會填寫未來工作志愿,學校則會依據(jù)在校表現(xiàn)和成績分發(fā)。
依照一般規(guī)定,畢業(yè)生都會先填工作輕松的部門,像南部、東部、離島的警局,次序由南向北逐一填寫。
冷旭民在校成績優(yōu)異,30公尺測驗和柔道比賽都拿高分,筆試成績名列前茅,本來可以選比較清閑的南部部門,但何昭穎還在臺北念大學,考量兩人分住南北,距離遙遠,通車來回耗時等因素,他填分發(fā)志愿先從北部填起。
后來,就在畢業(yè)那一年,分發(fā)到北市警局擔任刑警。
這工作出乎意料的忙碌,一周七天,工時長,又幾乎沒什么假,他和何昭穎雖同處一個城市,但任務太多,約一周見一次面,有時甚至兩周見一次。
這一年是他們關系變化的關鍵年,兩人戀愛正式從絢爛熱戀濃情蜜意轉為平平淡淡。后來,感情發(fā)生危機就在何昭穎快畢業(yè)的春天。
一如所有準畢業(yè)生,何昭穎擺蕩在現(xiàn)實和理想之間。她父母對她期待很深,希望她像兩個哥哥一樣考上公職,法官或檢察官都可以,或者考上律師執(zhí)照,開業(yè)工作。
她自己則是對搖滾樂難以忘情,大四上學期,趁著課業(yè)學分少,在有樂團表演的咖啡館打工,擔任夜間的bartender。
冷旭民清楚她個性叛逆,限制她只會遭到更大反彈,雖然不喜歡她的喜好,也不欣賞她日夜顛倒的夜生活,但從沒出言反對過。
直到這年何昭穎大四寒假來臨,社團接到一個拍地下樂團記錄片的case,她和嚴哲裕身為社團重要干部,經常隨著許多樂團東南西北到處進行拍攝計畫,開學后四月墾丁音樂季也要隨團南下拍攝表演實況。
五月,何昭穎待在社團辦公室剪接影片,順便學做后制。冷旭民已好幾周沒見到她人影,起初還很信任她,畢竟他們已不是熱戀期,早過了非二十四小時膩在一起不可的階段。
結果,五月的某一天,冷旭民剛下班,騎車回宿舍的路上,手機響個不停。原以為是公事,車停路邊,接起手機,劈頭有個男生說:
“昭穎已經不愛你,請你跟她分手。”
“什么?”冷旭民很錯愕,立刻嗆回去:“你是誰?憑什么跟我講這個?”
“我是嚴哲裕,我打算跟昭穎在一起。”
“你喝醉了?”聲音聽來含糊,不對勁。冷旭民輕蔑哼了一聲,結果對方胡言亂語跟他說了一堆,他愈聽愈火,冷硬聲音迸出雙唇:“她人呢,叫她本人來跟我講!
“她心太軟沒辦法跟你提分手,她怕你承受不了這個打擊——”
“去你的!”硬生生截斷他的話,冷旭民很火大。“你算哪根蔥,你誰呀?”
“她說已經跟你沒話聊;她說你是音樂白癡,她不知道怎么會喜歡一個對搖滾樂一竅不通的男生;她說對你只剩習慣;她說她不知道你有什么優(yōu)點,可能習慣吧……”落落長說了一串,嚴哲裕最后說:“她沒辦法當壞人對你主動提分手,她說你跟她不適合,所以,請你放了她。”
“憑你幾句話就要我分手,我和她輪不到你來說話!”
“昨天,她說喜歡我。昨天,我們接吻了……”
何昭穎——你太過分了!
冷旭民俊臉冷硬,無法再聽嚴哲裕講下去,他沒料到會發(fā)生這種事,直接切斷電話,原本要打手機質問何昭穎是怎么回事,沒料到她會跟別的男生這么親近,她不會突然真的要跟他分手吧?
最近,他們太久沒見面,市警局案子一個接著一個來,原本打算忙完這些,申請假期要帶她去日本旅行幾天。
接到這通電話,他整個人太火大,沒辦法和她講電話說清楚,決定直接去找她。騎車到何昭穎住的大廈,直接上樓拿鑰匙開門,竟發(fā)現(xiàn)她還沒回來。
午夜十二點了,她到底在搞什么?!
他的心像一顆未爆彈,隨時可能炸得自己面目全非。
他承認近幾個月他們沒時間相處,見面也沒有激烈爭吵,日子算忙碌平順,他以為這樣也不錯,兩人會有平淡的幸福。
從未想過何昭穎會劈腿,從未想過她要分手;可是,現(xiàn)在晦暗的念頭卻一直在他腦海盤旋不去。
冷旭民騎車去學校找何昭穎,到學校側門把車停在機車停車場,直接去電影系大樓,何昭穎說過這幾天都會熬夜待在剪接室剪片。
深夜,校園內安靜無聲,這棟大樓大廳一片黑暗,冷旭民從停車場一路跑來,大門卻關緊,心想該怎么上樓;這時,有一群人剛從剪接室魚貫走出,有說有笑。
這群學生模樣的少男少女的談笑聲劃破深夜靜寂,頓時呈現(xiàn)一片喧鬧。
冷旭民一路跑過來,胸口起伏不定,他迅速在人群中認出何昭穎,當他看見她和嚴哲裕有說有笑,對方還伸手摸她頭發(fā),他黑眸灼亮,閃熠憤怒不安的光芒。
霎時,他太沖動跑過去一拳打在嚴哲裕臉上。由于太過突然,嚴哲裕猛被打倒在地,周遭所有人嚇呆,發(fā)出驚聲尖叫,包括何昭穎。她美眸閃現(xiàn)詫異,不解地瞪著冷旭民。
“你干嘛啦!”下一秒,冷旭民硬拽她的手臂,不顧她反對,硬是把她拉出人群,往校園側門走。
一路上,何昭穎幾乎是被迫拉著,冷旭民眸光森冷,五官緊繃,表情罩著寒霜,很可怕,她從沒見過他這樣。
“怎么了?”途中,她小心翼翼問他,他腳步沒停,硬是把她拽出校門外,兩人站在校外灰色磚墻下,冷清的月光照映空無一人的小徑,扶疏樹影,或深或淺倒映在圍墻上,高低不一。
緊繃的情緒瀕臨爆發(fā),冷旭民臉色惡寒,深黑瞳眸緊盯她不放,她揉著被他拽痛的手臂,他質問:“你是不是喜歡上嚴哲裕,打算跟我分手?”
何昭穎驚詫揚眼,猛搖頭!皼]這回事,你在亂講什么!”
“我亂講?”薄唇緊抿,忽冒出輕蔑的冷笑。“何昭穎,你把我的信任踩在腳底,我相信你,你說你想要拍記錄片,那是你的理想,連續(xù)幾個月我見不到你兩次面,我可以忍受。你說你們一群人喜歡音樂,你們懂的我都不懂,我也可以接受。”
冷旭民面容猙獰,咬牙逼問:“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你把我當成什么了?”
“你誤會了,我跟嚴哲裕什么都沒有。”極力安撫,何昭穎溫柔輕觸他的手,他狠狠甩開。
“什么都沒有,他敢打來要我分手?!”猛然推她纖細肩膀,把她整個人逼到背抵著堅硬墻面,冷硬質問:“你們搞在一起了,你們發(fā)生關系了?”
沒有多想,何昭穎抬手打了他一巴掌,哭著推他的胸膛,死命槌了他好幾下。他年輕氣盛,這股火氣壓不下來,痛苦望著她,只見她哽咽痛哭,美麗面龐全是淚痕。
“昭穎,還好吧?”遠遠聽到他們爭執(zhí)咆哮,同學們很擔心,又不敢接近,其中和何昭穎要好的韓婷玉出聲追問,也始終站在原地。
冷瞄他們一眼,冷旭民黑眸森幽,浮現(xiàn)復雜的神色,黯然目光緊盯她,粗嘎低問:“你背著我跟他到什么程度,你說呀!”
“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一直都是一群人在一起,昨天,他喝醉了,突然說喜歡我!甭曇粲f愈低,美眸晶亮如星,水汪汪,卻憂悒愧疚瞅著他。
“你是不是說了也喜歡他?”用力推了她肩膀一下,冷旭民低吼:“有沒有?!”
“只是喜歡跟他聊天,有時候跟他聊音樂、聊電影是真的很快樂!彼Я艘Т,最后招認了,下一秒,忽然又慌亂起來,拚命解釋:“那只是一時的,不是真的喜歡他,我很清楚那不是真的喜歡!”
聊音樂、聊電影,偏偏這些都是冷旭民不擅長的。
根本就是雙重標準。他連高中同學會都不能參加,只因為她說不喜歡他和顏愷蜜見面;大學同學聚會也不能去,只因為其中有女生暗戀他。
“去你的!何昭穎,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手指猛地鉗制她下顎,逼她抬臉對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接過吻?!喜歡就喜歡,你想跟他在一起就去呀!”
倏忽放開她,下一秒,他聲音冷到極點:“想分手就分手呀,你以為我真的稀罕這種小情小愛?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空陪你這公主玩游戲!
“我沒有!根本就不是這樣!”一陣心慌意亂,何昭穎拉他手臂,他卻冷漠一把甩開。
他扯掉戴在胸口的定情項鏈,丟在她腳邊,面色猙獰,轉身離去,表情瞬間變了,聽見她哭著叫他,他強忍心酸,壓抑崩潰情緒,沒回頭,咬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