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傲霜被罰閉門思過十天,只能留在所住的小院子里,但她讓下人暗中去買通在鐘日章院子里伺候的一名婢女,因此仍能通過她而知曉鐘日章那里的動靜。
此時,一名侍婢正在向她稟告。
“裴姨娘今兒個同往常一樣,只過去向世子和世子妃請個安就離去,沒有多待!
常傲霜不屑的撇嘴啐了聲,“哼,那賤人還是這般沒用,我不在,她連多待一刻都不敢。還有呢?世子今日都做了什么、說了什么?”這已是她閉門思過的第九日,再過一日她就能出去了。
“世子今日與世子妃去了荷花池那里,世子似乎打算在池子那里打造個龍門,讓那些鯉魚跳,啊,對了,世子還責備了世子妃一頓!
聞言,常傲霜臉上一喜,追問道:“世子為何責備世子妃?”
“因為世子和世子妃在荷花池那里時遇到三少爺,結果世子妃只顧著與三少爺說話,冷落了世子,這才惹得世子發脾氣。”
聽完,常傲霜臉上的喜色頓時被妒色所取代,只因被冷落就生氣,由此不難看出世子有多在意世子妃。
她緊掐著手里的絹帕,臉色陰晦,她不明白先前世子明明那么嫌棄那梁宛兒,為何一轉眼便變了?
她看不出來那梁宛兒有哪點好,既胖又丑,除了她爹是朝中一品大官,而自己的爹只是個五品官員之外,她有哪一點勝過自己?
再思及日前她因為一支鳳釵便被罰閉門思過之事,更是不忿,就連當初他迎娶伍琴雪進門時對她也仍寵愛如昔,如今卻為了一支鳳釵就罰她禁足思過。
哼,等著瞧,當初她都有辦法挑撥離間伍琴雪與世子,讓她失寵,眼下更是不可能敗給區區一個梁宛兒。
常傲霜思過期滿的這天,第一個先去見的人不是鐘日章,而是梁宛兒。
“妾身日前失言,幸得世子妃寬容大肚不予計較,思過十天,妾身深深感念世子妃的仁厚寬懷,見房里的這盆百合花開得正好,想起世子妃就如同這百合花一般純潔心善,故而攜來送給世子妃欣賞,還望世子妃莫要嫌棄!
梁宛兒看向她帶來的那盆百合花,確實開得很美,她不喜歡香水百合,嫌它香味太過濃郁,她喜歡的是這種白色的百合,花色淡雅,散發出的香味清清淡淡,恰到好處。
不過她瞟向常傲霜,總覺得以她的性子,并不是那種真的會自我反省甚至是感激別人的人,十天思過期一到就捧著花來看她,還對她說了一籮筐的好話,也不知有沒有詐。
她略一沉吟,不疾不徐的道:“這花開得很美,難得妹妹肯割愛,倒要多謝妹妹,咱們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往后有什么事,彼此互相體諒商量就是!
常傲霜也一臉賢淑的應道:“世子妃教訓得是,往后咱們姊妹齊心服侍世子,為世子分憂解勞,若是妾身再做錯什么、說錯什么,還望世子妃不吝教導!
她要扮賢淑,梁宛兒也樂得陪著她演,“妹妹客氣了,我才剛進門不久,有不少事都不懂,還要靠妹妹提點呢!
“往后世子妃但凡有什么問題,盡管來問妾身,妾身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兩人就這般你來我往的互相說了些場面話,好半晌后梁宛兒才終于送走她。
她一走,翠眉立即將在房里伺候的其它婢女都屏退了,然后慎重的對她說道:“世子妃,奴婢瞧這常夫人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您可千萬別信了她的話!
梁宛兒笑著點了下翠眉的額頭,“你看我是那么笨的人嗎?會信她那些鬼話!
“是奴婢多慮了!贝涿家汇,這才想起眼前的世子妃已改變,不再是昔日那個自卑怯懦的小姐。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绷和饍何⑿Φ臓科鹚途G娥的手,“謝謝你們倆一直陪伴著我,在這王府里,咱們三個是一國的,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們,以后你們若發現有什么不對之處,盡管說出來無妨,在我的心里,你們就如同我的姊妹一樣!
聽了她這番話,翠眉和綠娥心中一熱,齊聲應道:“是,奴婢日后一定盡心輔助世子妃!
接著三人相討著要怎么處置那盆百合花,最后經綠娥仔細查看了下,發現應當沒什么問題,遂將它擺在小廳里的幾案上。
這夜,梁宛兒從鐘日章那里回來,一進門就嗅聞到淡雅的百合花香,讓酷熱的夏夜增添了一抹清涼。
洗去一身的黏膩,梁宛兒讓翠眉和綠娥下去休息,獨自一人慵懶的坐在軟榻上,手邊擺了一盞燭火,看起書來,這書是從鐘日章那里帶過來的,是一本鄉野趣談,他說這書頗有趣,因此她才帶回來看。
翻看了幾頁書,梁宛兒想起今天常傲霜來過她這里之后,特地又再回去換了身衣裳,還簪上了那支鳳釵,穿著一襲石榴色的衣裙,裝扮得格外艷麗的去向鐘日章請安。
就連她看了都有些驚黯,鐘日章自然也多看了她兩眼,常傲霜低眉順目的跟在他身邊,向他訴說著自己反省了十日有了什么體悟,巴啦巴啦的說個不停。
沒想到鐘日章聽到后來,竟粗聲打斷了她的話,“你叨念得我耳朵都要長繭了,沒事的話就下去吧。”
想到這里,她嘴角彎起笑意,雖然這么想有點興災樂禍,可是見到常傲霜挨罵,她覺得還滿痛快的。
想著想著,她困倦的闔上眼,手里拿著的書冊悄悄地滑落到地上。
洗漱過后,鐘日章坐著木制輪椅來到小廳,等梁宛兒過來陪他用早膳。
她在用膳時,每道菜、每樣甜品,總是吃得津津有味,連帶也使得他跟著胃口大開。
胃口一開,他每頓飯便不禁多吃了一碗,近日感覺到體力漸漸恢復,太醫說了,約莫再過兩日就可以試著開始行走。
他很期待那天的到來,屆時等他完全恢復后,他會帶她一起去游山玩水……
鐘日章一邊計劃著復原后的事,一邊等著她,見她已過了平常的時間還不見人影,他等得有些不耐煩,正要吩咐秋麗派個人過去催她。
就在這時,在梁宛兒院子里伺候的一個婢女匆匆忙忙的進來了。
“啟稟世子,世子妃昏睡不醒!
“好端端的,世子妃怎么會昏睡不醒?”鐘日章驚愕的問。
“奴婢也不知道,今早翠眉姊姊和綠娥姊姊見世子妃竟睡在軟榻上,想喚醒世子妃,卻遲遲喚不醒,這才發現世子妃不知因何緣故陷入昏迷之中!
聞言,鐘日章面色一沉,立刻吩咐春雅,“推我過去世子妃那里!
來到她寢房外頭,他坐的木制輪椅被門坎擋住進不去,這時他也不再顧忌顏面,吩咐隨從將他給抬進去。
“世子妃現下如何,可轉醒了?”見到翠眉與綠娥,他關切的詢問。
“稟世子,世子妃仍是沒醒!贝涿冀辜钡幕卮稹
“可派人去請太醫了?”
“已派人去請了!
鐘日章讓春雅將他推到床榻旁,見梁宛兒躺在床榻上,那面容看起來就宛如睡著似的,十分平靜。
他抬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腮頰,試著想喚醒她,“宛兒、宛兒,醒醒,別貪睡了!
她緊閨著雙眼沒有理會他。
他不死心的加重勁道,狠狠一捏,“都日上三竿了,你還不快醒來?你再不醒來,我可要撓你癢了。”說著,見她仍是沉靜的睡著,他伸手撓著她的下巴肉,以往一撓就癢得呵呵直笑的她,這時猶如無知無覺的木頭,不論他怎么撓都沒有反應。
他收回手,緊握著扶把,陰沉著臉質問翠眉和綠娥,“昨日世子妃離開我那里時還好端端的,為何僅過了一夜便昏睡不醒?”
翠眉和綠娥嚇得雙雙跪下,翠眉連忙稟道:“昨日回來,世子妃沐浴過后便躺在小廳里的軟榻上看書,由于沒什么事了,世子妃便讓奴婢們下去休息。可今日一早,奴婢和綠娥前來服侍世子妃漱洗時,才發現世子妃竟沒回房里睡,而是睡在軟榻上,奴婢連忙過去想喚醒世子妃,不想怎么叫都叫不醒!
各個主子的房里,夜里都會安排下人值夜,聽聞梁宛兒昨晚身邊竟沒有人當值,鐘日章怒斥兩人,“世子妃讓你們下去休息,你們竟連個值夜的人都沒留下嗎?”
翠眉惶恐的答道:“回稟世子,是世子妃體恤奴婢們,夜里不讓奴婢們值夜!
鐘日章仍是無法原諒她們,責備道:“她體恤你們,你們也不該如此不守規矩、玩忽職守,秋麗,將這兩個失職的婢女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見他動怒,翠眉和綠娥皆噤聲不語,不敢為自個兒求情,因為世子責怪的并沒有錯,按規矩是該留人值夜。
反倒是秋麗為兩人出聲道:“世子,現下世子妃昏迷不醒,尚須有人照顧,不如待世子妃醒來再發落她們兩人!毕惹俺7蛉艘煷蛩齻儠r,世子妃曾為她們求過情,故此番她是還世子妃一個人情,她相信依世子妃的為人,必不想因為這種事就責打她的兩個陪嫁丫頭。
鐘日章聽了她的話,也想起她們兩人是梁宛兒的陪嫁丫頭,該交由她處罰才是,擺手道:“罷了,這頓板子就先讓她們暫時記著。”
“謝謝世子!贝涿寂c綠娥起身,低垂著頭侍立在一旁。
在等著太醫過來時,鐘日章望向梁宛兒沉靜的面容,心中萬分擔憂焦急,抬手撫摸著她那張圓潤的臉,此時她臉上那胎記赤裸裸的暴露在他眼前,可他卻一丁點也不嫌丑。
他想起這段時日她陪伴著他,雖然不時頂撞他、惹惱他,可帶給他的卻更多是平靜和愉悅,撫平了他受傷以來的焦躁情緒。
他不由得再思及她有次曾提過的話:不用去喜歡那些原本就長得美的人,而該去喜歡那些能使自己的生活變得美好的人。
她一點都不美,但她卻著著實實的讓他在受傷之后,陷入谷底的心情逐漸恢復。
他握住她的手,在心中默默對著她說道:“我以前曾錯待了你,不過以后我定會好好待你,你要快點醒來!
過了好半晌,春雅瞅見總管領著太醫進來,出聲向他稟告,“世子,太醫來了。”
聞言,鐘日章回頭,急切的朝他召喚,“侯太醫,你快過來瞧瞧世子妃這是怎么了?”
太醫院的太醫皆有分科,為他看診的是負責傷骨科的顧太醫,而這位侯太醫則是負責一般內科疾病。
侯太醫約莫四十歲左右,前額略禿、身形略胖,他提著藥箱來到床榻邊,后頭還跟著兩個在太醫院當值的小太監。
他來到床榻前,向鐘日章一揖,“世子,容下官先為世子妃請脈!
鐘日章讓春雅將他推到一旁,把床邊的位置讓給他。
侯太醫坐到婢女搬來的一張圓凳上,抬手按住梁宛兒的脈搏。
診了須臾,他面露狐疑之色,再次細診半晌之后,翻看她的眼皮,接著皺起眉,似是遇到什么難題。
見他遲遲不開口,鐘日章等不及的催問他,“侯太醫,世子妃是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呀,這悶聲不響的是怎么回事?”
“回稟世子,世子妃是否一直昏睡不醒?”
“沒錯。”
“依下官適才診視世子妃的脈象,這情形有點像是……中了毒!焙钐t謹慎的啟口道。
“你說世子妃是中了毒?!”鐘日章神色一變。
“下官也不敢完全確認,世子不如再派人前往太醫院請來饒太醫,他對毒物之事了解的比下官多!
鐘日章聞言陰沉著臉,命令侍立一旁的賀總管,“派人去請饒太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