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草滿徑,花香四溢,時節(jié)已近深秋,可這無憂谷中地氣猶暖,仍是一片郁郁生機。
一陣踢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當(dāng)先一騎的居然是玧王,隨后依次是琮王、五王爺瑁王和十王爺玳王。
山莊的大門敞開著,卻不見一個仆從。
瑁王掃了周遭一眼,不悅地道;“六弟,這算什么?開了門卻沒半個人迎候,那個姬無憂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玧王沒好氣地冷笑一聲。他才一肚子的火沒處發(fā),都過去五六月了,那個姬無憂音訊全無,害他在幾個兄弟前大大的失了臉。
等了半天,總算逮住了一個小廝,一陣喝罵之后,才踢他進去通報。
又等了好半天,那名小廝才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出來。
琮王一見大怒,“混賬!怎么又只有你一個,你們莊子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我們少主說他累了,不愿多見客,不過有位六王爺,請隨小的進去吧!
幾人一聽不讓他們進去,頓時氣急敗壞。
玧王冷冷掃了他們?nèi)齻一眼,“吵什么?難道你們信不過我?”
“呃……六哥怎么說出這樣的話來?”琮王只好悻悻地收了口,乖乖等著。
跟著小廝入內(nèi),玧王見到姬無憂,自然擺不出什么好臉色。
他卻只是冷淡地輕扯唇角,“王爺遠道而來,一杯薄茶,聊表心意!
“哼,你道我是來跟你喝茶話家常的嗎?”見他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玧王氣得直想翻桌。“事情已過多日,不論成功與否,你怎么都沒派人來向本王稟明一聲?”
姬無憂坐起身來,“人,我已經(jīng)到手了,不過也反悔了!
“什么意思?”玧王兇狠地瞇起他那雙小眼。
“很簡單。”他卻毫無畏懼的冷笑,“我一見到她就萌生了和幾位王爺一樣的心思,既然肥肉已經(jīng)到了嘴邊,又怎么舍得再給別人留一口?”
“放肆!”玧王恨得牙癢癢的,“姬無憂,你真是有膽,連當(dāng)朝的王爺也敢戲弄!哼,本王告訴你,那小妞兒今天我是一定要帶走的!”他不屑的再冷哼,“就憑你一個瘸子,能玩出什么花樣?”
他話音剛落,姬無憂的眼中就閃過一絲殺機。
他一向自視甚高,唯一的缺憾便是瘸了一條腿,且最恨別人嘲弄這點!
待他轉(zhuǎn)過身,臉上卻多了一分恭謹。“王爺言重了,在下豈會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方才不過開個玩笑。說實話,那位藿姑娘在下半分都沒動過她,自然會交給王爺,另外——”
“哦?”玧王見他突然變了態(tài)度,怒意稍減。
“在下的這座山莊里另有一樣寶貝,愿一并獻給王爺!
玧王聞言大喜,“什么樣的寶貝?”
他往窗外一指,“請王爺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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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無憂一派悠閑地步入藿香的房里。
站在窗前的藿香聽聞腳步聲,霍地轉(zhuǎn)過身來,一臉震驚!澳憔尤话蚜鯛斦T上塔樓又把他推下去!”
那駭人的一幕都讓恰巧來到窗邊的她看到了,玧王凄厲的慘叫聲猶似縈繞在耳邊,讓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了?!”姬無憂負著手,倨傲一笑,“他犯了我最大的忌諱,給他個全尸算便宜他了!
她嘆了一口氣,“你殺了他,你們漢人的朝廷不會放過你的!
他嘴角微勾,笑得輕蔑,壓根沒把所謂的朝廷看在眼里。
藿香搖搖頭,對眼前的男人感到束手無策!澳忝髦乙褢蚜怂暮⒆,何苦再留下我?”
他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殺機,但仍咬牙強忍道;“我不在乎!你生下來,我當(dāng)自己的兒子養(yǎng)!”
她嗤笑,“這念頭恐怕只是你的負氣話,你做不到一生一世的,何況他——”
何況他若知道她帶著他們的孩子跟著另一個男人,他不可能會允許的。
她的心思不由自主的轉(zhuǎn)到瑄王身上,美麗的睫毛顫動,壓抑不住的落下淚來。
再過些時日,他便和那位千乘國的公主成婚了,新婚燕爾,佳人在懷,他還會記得她嗎?
她哀戚的神情讓姬無憂心痛,更讓他妒意勃發(fā),“你既然不愿忘記他,又為什么要離開他?”
藿香抬眼淚珠落得更洶涌了,“因為他要娶妻了,他將有另一個妻子。我們月雅族的女孩子要的是丈夫全心全意的愛戀……所以我只能離開他。”
她情愿帶著孩子、帶著和他的美麗回憶回到西坼山中,也不愿留在王府里,親眼見到他迎娶那位公主!她想要的愛是獨占的,他給不起,便只能放手。
情暖花香的往事一幕幕襲來,她心痛如絞,掌心也疼得像燒起來般。
姬無憂咬牙切齒地說:“我不管他是誰,但如今你只能嫁給我。我這座無憂山莊中遍布機關(guān),若是我不想放人,任誰都逃不出去。”
頓了一頓,他愛憐地柔聲道;“香兒,等你嫁給我,生下這個孩子,我可以陪著你們母子回云南,回你的家鄉(xiāng)去一趟,哪怕你要我年年帶你去都可以。”
這些話語似曾相識。
她想起在王府湖畔的小亭子里,瑄王也曾這般在她耳畔許諾——
可惜此刻景物已非,淚,流得更兇了……
姬無憂靠過來想摟她入懷,卻讓她身一避的躲開。
他臉色一僵,撇撇俊薄的嘴角丟下一句話,“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們明日吉時拜堂!
砰的一聲,房門讓他大力一甩,幾個小丫頭捧著上頭盛放著綾羅綢緞、珍珠金玉佩飾的木盤,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候在一旁,姬無憂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徑自走遠了。
丫頭們進房去把東西放下,又一一退下。
房里的藿香始終一動也不動,任由丫頭們在身邊走來走去,送用的、送吃的,她全不留意。
她實在無計可施,自己曾試著偷偷離開,卻讓谷里的機關(guān)阻下,姬無憂說得沒錯,若是他不想放人,任誰都逃不出去。
月娘出來了,她見了內(nèi)心更是愁苦下已,不自覺地唱起那首她和阿娘最喜歡的歌,“天上的月娘臉圓圓,地上的娃呀眼圓圓,天上的月光光啊,地上的娃呀想親娘……”
歌聲勾起了她的回憶,一想到瑄王那五音不全的唱音,唱著天上的月娘臉扁扁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掌心好痛吶……她抬起手,學(xué)他那樣嚿著那個月牙記號,老天,她好想他,好想他,她為什么要逃呢?到如今她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愛得不能沒有他了。
但是他還有個公主……
好痛好痛,她好矛盾,她覺得不管怎么選擇,她都會死。
離開他,她會因為思念而死,留在他身邊,她會受不了嫉妒的。
藿香眸光一黯,苦笑一記,她此時此刻甚至連選擇這兩個死法都不可能,她被困在姬無憂身邊,而她已經(jīng)沒有心可以再給除了那個叫衛(wèi)天以外的男人。
越想他,越痛吶!她用力的一咬,掌心竟讓她咬下一塊肉來!頓時血流如注。
可是怎么還是這么痛呢?
抬起迷茫的美麗大眼,一個小丫頭發(fā)現(xiàn)她把自己弄傷了,急得大呼小叫,幾個丫頭沖過來為她的手包扎,她盯著自己的手,驀地和著眼淚,笑了。
那個月牙記號,原來,早已寫上他的名,烙在自己的生命里,怎么樣都去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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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光殿中,逸帝大怒而起。
“說!到底是什么人,敢把堂堂的王爺置于死地?”
琮王、瑁王和玳王三人跪在殿前,渾身抖如篩糠。
琮王抹了一把眼淚,恨恨地道;“皇上,是、是一個叫姬無憂的賤民,他住在離邑州百余里的一個山谷里,自號什么無憂谷!
“無憂谷?”逸帝皺起眉,“你們好端端的跑去別人的谷里做什么?”
“呃……”三人互視一眼,頓時不敢出聲了。
琮王苦惱的想,要是把事情抖露出來,那么原本陪逸帝下棋,此時漠然站在一旁的瑄王肯定不會饒過他們!
“怎么?還不愿把實情說出來?”逸帝到底是個聰慧的年輕君主,一見他們吞吞吐吐的神色,便知事情有異。六弟都把命送了,你們就不要再想著瞞朕,若想把真正的原由瞞了,騙著朕糊里胡涂地為你們?nèi)蟪穑,那么你們的事,朕一概不管!?br />
“皇、皇上,臣弟們絕不敢有任何欺瞞。”瑁王趕忙搶先道;“皇上,臣弟之所以會去那山谷里,是因為前日六弟告訴我,他要去谷里接回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臣、臣弟一時起了貪念,便跟去看看。但其余的事,臣弟一概不知,還求皇上饒恕!
“是是!”玳王又跟著連連點頭,“臣弟亦是如此!
“你們——”琮王見他們把責(zé)任推卸得干干凈凈,不禁又氣又急。
逸帝望向琮王,“七弟,你也跟他們一樣,對事情一無所知嗎?”
他嚴厲的神色讓琮王完全不敢有所欺瞞,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臣、臣弟有罪……”剛一開口他便涕淚齊下,“那一切都是六哥謀劃的……”
“你們做了什么?”逸帝的神情益發(fā)嚴厲。
琮王只得老老實實地把一切稟明,連他自己李代桃僵,冒充瑄王誘奸寶蘿公主的事也一并坦白。待他講至一半,原本漠然在一旁的瑄王已氣得差點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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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雅的銅鏡內(nèi),映出一張清美無雙但毫無笑意的嬌靨。
藿香任憑身后兩個小丫頭幫自己梳妝,美麗的眼眸中凈是淚水……再過幾個時辰,她便要嫁給姬無憂了,她無法反抗,孤立無援的她,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腹中的孩兒想。
華堂之內(nèi)一片喜氣洋洋,仆從們?nèi)缱唏R燈一般來來去去,姬無憂笑意盈然的看著下人們忙碌布置。
待一切置備齊全,一個灰須的老者恭敬地走至身旁,“少主,吉時到,喜堂也已布置妥當(dāng),該把新娘子請出來行禮了。”
姬無憂一身新郎官的華服,志得意滿地一揮手,“去把她請出來吧。”
豈料他話音剛落,一個小廝急忙地跑過來,“少主,不好啦!莊里闖進一伙外人,殺氣騰騰的!
他臉色一變,“打開前院所有的機關(guān),敢打擾我的婚事,我要讓他們?nèi)妓罒o葬身之地!”
但他這命令已下得晚了。
機關(guān)還未來得及啟動,那批不速之客已駕馬馳至喜堂前。
瑄王馳至離階前幾步遠時,猛地一勒韁繩,胯下的馬揚蹄怒嘶,陡然收住沖勢。他一躍而下,冷著臉,拽過隨后一騎上的琮王,拖著他疾步邁上臺階,右手持鞭往屋內(nèi)一指,“他就是姬無憂?”
琮王一見就紅了眼,雖然那日在抬走玧王的尸首時只匆匆瞥過一眼,但他的容貌他絕不會忘。
“對,就是他,就是他設(shè)計害死了六哥!也是他霸占了藿姑娘!”
此時,長廊的另一端走來三個人,居中的一個紅裙曳地,蓮步輕移,大紅的喜帕覆在頭上。
瑄王一見到那身形,聞到那隱隱傳來的熟悉香氣,他情不自禁地喚出聲,“香兒!”
藿香聽見朝思暮想的聲音,馬上掀開喜帕,抬眼往前,霎時,心都快要碎了。
他若來遲一刻,她便已嫁作他人婦……
曾經(jīng)咫尺身畔,豈知心意相隔萬重山?然而如今從兩人相望的眼神中,她看得出他激切的情意同她一般……
姬無憂看著他們相顧兩無言,妒恨得渾身都微微發(fā)抖。
他咬著牙走至藿香身邊,冷鵝地道:“他就是你腹中孩子的父親?”
轉(zhuǎn)眼看他,話未出口,淚水已潸然落下。
她的淚扯痛了瑄王的心,手一伸抓過心愛的人緊摟至懷中,另一手揮鞭把姬無憂隔開。
而孤泰等四個侍衛(wèi)立時躍上階來,兩左兩右地護在主子旁邊。
“你們走開!”豈料瑄王卻又一揚鞭,把他們也趕開了,“本王要回自己的妻兒,還用不著別人出力!”他指向姬無憂,“你是什么人?居然妄想染指本王的心上人!”
他冷冷一笑,“你的?她身上有寫你的名字嗎?”他一甩袖,指了指艷紅一片的喜堂,“她已答應(yīng)做我的妻子,即將冠上我姬某人的姓,她才是我的!”
瑄王深情的看著藿香,“她的心從未離開本王!
她咬著唇不發(fā)一語,無法否認他的話。
姬無憂心中的痛處被戳中,妒恨交加,“她的心里若還有你,又怎會輕易離開你的身邊?”
瑄王轉(zhuǎn)頭冷冷地瞅了琮王一眼,“七哥!
他窘著一張臉,大略的將玧王的計謀說了。
藿香聽完,渾身虛軟地偎入了瑄王的懷中。
那湖畔的身影、宮里的旨意,竟都是別人處心積慮想拆散他們的作為!
“香兒。”瑄王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抱住她,生怕懷中的嬌軀再消失不見。
聽了琮王的那番話,再目睹此情此景,姬無憂怒吼,“那又怎么樣?!我也喜歡她呀,憑什么要我退讓!”
“因為我不愛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你。”藿香開口,冷冷的說道。
他如被巨錘砸中,跌跌撞撞地后退了數(shù)步,恨恨地說:“我不甘心!如果讓我早一點遇到你——”
“我還是不會愛你。”她打斷他的話。
瑄王開口,“姬無憂,你束手就擒吧,殺了當(dāng)朝王爺,你以為你還能逍遙法外嗎?”
頹敗的倒坐在椅上,這一局,姬無憂輸?shù)迷贌o翻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