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死,但你也沒打算回來找我,我們的感情竟然那么容易被割舍,我真的替自己的存在感到悲哀!彼缁ò愕男χ,但眸光卻是無法掩飾的凄然。
黃元璋無奈長嘆!懊倒,你知道嗎?沒死,不代表就是真活著!
他的臉容充滿壓抑的悲哀,淡淡的,卻無法讓人忽視!叭斯ぶ腔坌呐K在臨床實驗上并未完全成功,它的存在仍具有一定的后遺癥和潛伏危機。當年院長知道我的狀況后,便將我的病例轉發到美國人工心臟研究協會去,當時,他們的研究雖然已有進一步突破,可是沒有實際進行臨床實驗,誰都預料不到會帶來什么突發狀況。
“他們對這個新突破躍躍欲試,碰巧接到我的病例,便和我達成共識,要以我為本,來進行臨床實驗。只是這個實驗尚未取得醫療協會的審核認可,所以只能秘密進行,小心掩護!睘榉啦槐匾囊馔猓敃r過了好一段沒有身分的日子,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偷渡客,為了生存,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去闖關。
“難怪伯母當初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撇開技術面不談,他們的保密措施做得還真是不錯。”她滿是不以為然。那是一條寶貴的人命,行這種偷雞摸狗之事,是想拼運氣,還是想賭輸贏?
贏了,他活;輸了,他的尸身誰會過問?
笨!她狠瞪著他,雖然是情急下的萬不得已,但就是為那二分之一的機會顫栗驚心。
黃元璋有一絲無奈的苦笑,之后默默接著道:“可能是產生了排斥,總之后遺癥很多。心悸、失溫、抽搐,還有幾次的敗血性休克,這些狀況屢見不鮮。但慶幸的是,這磨合的六個月我終是撐過來了。后來在身體狀況穩定且能力所及下,我便在他們安排下順利進到醫院工作,那不僅能重拾我的生活重心,他們也能就近掌控我的身體狀況!
“這樣聽來,似乎是喜劇收場呢,我是不是應該要恭喜你?”心很堵,情也難堪,幾乎可以算是重生的人,看來似乎沒打算回頭拯救被他一手推入地獄的受害者。
“沒有你在身邊,我的人生就不可能會是喜劇收場!甭暰一揚,他有些急躁的反駁。不要用這種輕佻的語氣說話,傷害他可以,但不要連帶也把自己拖下水。
“順著你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判,你根本就是悲劇主義的祟尚者? ”哼!那么誠懇的表情,那么真摯的口氣,卻是那么虛偽的行為!他根本沒打算回頭找她,沒有!別把話說得那么美,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絕對足夠讓她學會判斷什么話她可以認真、什么話是蜜里藏針。
黃元璋一頓,面色更加慘白。“你是在怪我沒有回去找你嗎?”他輕易便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情緒,狠咬了唇!拔也幌雴?玫瑰,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回去又如何?你以為我能如何?我雖然平安的活著,但這該死的人工心臟卻封鎖了我的情緒,我不能大笑,因為它會痛;我不能大怒,因為它會痛;我不能大哭,因為它會痛;有關喜、怒、憂、懼、愛、憎、欲,我完全負荷不了它們任一個情緒性的反應,因為它會痛到隨時都會要我命。玫瑰,我是一個給不起你幸福的男人,我根本無法陪你一起分享人生、體驗生活,你能理解我想給、卻給不起的無力感受嗎?”捂著胸口,一股抽刺的不適感讓黃元璋微盜冷汗。玫瑰你看看吧,我現在這慘無血色的病容,和風中殘燭有何兩樣?這樣的我,給得起你什么未來?
這么真實的舉證,她還要怪他、恨他、怨他嗎?
腳步微動,戎玫瑰幾乎要朝他伸出手,但一股不甘,卻讓她狠下心的站在原地冷凝。
“為什么一定要大笑、大怒、大哭才算是體驗人生?平平淡淡的生活,只要看著對方就會滿足的生活,難道不可以嗎?還是你根本打從心底認為,我戎玫瑰膚淺得過不了這種生活?”他不了解她,原來,這個男人一直就下了解她。
“不是這樣的,玫瑰。不是你過不了,而是我不想讓你過那種需要天天戰戰兢兢、壓抑情緒,怕我的身體負荷不了的生活!彼曇羲粏〉募钡。
“聽著你這番舍己為人的菩薩言論,想必伯母也是你的受惠者之一吧?墒悄阒滥愕纳峒簽槿俗兿嗟膫α藥讉人嗎?真正的愛不是單行道的給予或犧牲,而是需要相互扶持,同時悲喜共享,你懂嗎?”看著眼前像被大地奪去光華的虛弱男子,她的眸光幽幽無色,有些無力,也感到悲凄。
“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好……一直都好……”他難受的低語。司人樊說他錯,玫瑰也說他錯,至今都還不愿正眼瞧他一眼的母親也在無聲指責他。為什么他想愛人的心意不被諒解?為什么他獨自一人品嘗絕望的滋味全是白費?為什么沒人可以抱抱他、哄哄他的說:你這個傻瓜……
“剛剛是誰說:沒有你在身邊,我的人生就不可能會是喜劇收場?難道你以為這句話是你申請的專利?難道你以為沒有你在身邊,我們的人生就會是喜劇收場?為什么不問問我們?為什么不聽聽我們的回答?為什么要這么自以為是!”不滿的情緒如江海翻騰,他憑什么決定她愛情的去留?憑什么!
像被誰掐住脖頸,黃元璋只感覺胸口被瞬間抽光氧氣,想要吸吐全是艱難。他顫動得更厲害了,抓住胸口的手掌益發收緊,他定定看著戎玫瑰,眸光五味雜陳。
“還來得及嗎?如果我現在問你,還來得及嗎?你愿意留在我身邊,你……愿意跟我去美國嗎?”薄唇緊抿,他小心翼翼的輕吐他欠了她三年的選擇權。被當成笑話也好,厚顏無恥也罷,不要了,他再不想一人痛著、哭著、怨著、悲著,就像她說的,只要看著對方就會滿足的生活,難道不可以嗎?可以!這三年來他朝朝暮暮冀望的夢想不正是如此嗎?只是他不敢提,他不敢問,現在,他要勇敢為自己爭取一次。司人樊說得對,欠她的,他來世一定加倍奉還;但今生,他要她,他就是要她,絕不能失去她。
戎玫瑰沒料到他會開這個口,一時間竟是怔楞住。
一秒都等不及的趕到這里,只不過是想一泄被要了三年的滿腹怨氣,除此之外,她根本沒有再多心思,只是,她的激憤,看在黃元璋眼底會不會是余情未了?臉色一白,她忽然想起司人樊,那她的轉身離開,看在他眼底會不會成了要命的選擇?
她的手心一陣發涼,止不住的心慌排山倒海而來。她在做什么?她竟殘忍的用這種方式在傷害他,不,這是誤會!不是這樣的!都還沒得到大腦下達的指令,雙腳便如箭般的想一頭沖出去,但一道氣弱游絲的嗓音像是算準了時間,競在她要起步前帶著濃濃希冀與滿滿渴望的輕輕響起:“玫瑰,你愿意嗎?”
她動彈不得!
眼前的男人看起來明明那么虛弱,但隨著他聲音的落下,他的身旁仿佛被下了一道絕決的分水嶺,過與不過,在在考驗著她的選擇。
不過,從此她是忠貞烈女,過了,從此要受萬人唾棄。
她想起她剛才那一連串義正嚴辭的指責,非常好,他受教了。
她呢?
請問可以用自食惡果來形容嗎?